第1章 旗袍(1/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饮茶杂话》最新章节。

六月的傍晚总裹着层黏腻的热,韩家丽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块房租,脚步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顿了顿。树影把柏油路切得七零八落,她抬头望了眼出租屋的方向——三楼那扇窗户还黑着,房东早上发来的催租信息还卡在手机通知栏里,红色数字像道血印子。

她原本是要去超市买打折挂面的,却被巷尾飘来的一股檀香味勾着,脚不由自主地拐了进去。那是条快拆迁的老巷,墙皮大块大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几家铺面早就空了,只剩卷闸门上的涂鸦褪得模糊。唯独巷尾拐角处,支着个油布搭的旧衣摊,竹竿上挂着的衣服在风里晃,像一排垂着头的人。

摊主是个老太太,缩在藤椅里,大半张脸埋在深蓝色头巾的阴影里,只露出下颌线和几道深如刀刻的皱纹。她手里捻着串发黑的佛珠,指尖枯瘦得像老树枝,看见韩家丽过来,眼皮都没抬,只慢悠悠地转着珠子,沙哑的声音裹着潮气:“姑娘,看看?都是好料子。”

韩家丽本没打算停留,目光却被竹竿最末端的一件旗袍勾住了。那是件墨绿色的真丝旗袍,领口和袖口滚着圈暗金色的边,胸口绣着朵牡丹,线色褪得厉害,花瓣边缘却还透着点鲜活的粉,像蒙着层薄灰的宝石。她伸手碰了碰,真丝的触感滑得惊人,贴着指尖凉丝丝的,完全不像堆在这旧摊上的物件——更像是刚从衣柜里取出来,还带着点熨帖的温度。

“这衣服……”韩家丽的声音有点发飘,指尖顺着牡丹的纹路划过去,竟觉得花瓣的轮廓在指尖下微微发烫。

“哦,这个啊。”老太太终于抬了眼,昏黄的路灯刚好照在她眼底,那是双浑浊得没有焦点的眼睛,像蒙着层雾,“老料子了,真丝的,养人。穿在身上,比新衣服还舒服。”

“多少钱?”韩家丽鬼使神差地问。她明明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可看着那件旗袍,心里像有只手在挠——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大学毕业那年,她在商场橱窗里见过件类似的,标价要两千多,当时她只能隔着玻璃望一眼。

老太太的嘴角动了动,像是笑,又像是被风扯了扯:“姑娘有缘,五十块,拿走。”

五十块?韩家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赶紧摸出钱包,数了五张十块的递过去,指尖碰到老太太的手时,突然打了个寒颤——那手凉得像冰,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皮肤硬邦邦的,像是裹着层壳。

“姑娘,拿好。”老太太把旗袍叠成方块,用张旧报纸包了,递过来的时候,佛珠串“咔嗒”响了一声,“这衣服啊,得好好穿,别辜负了它。”

韩家丽没心思细想这话的意思,抱着报纸包的旗袍,脚步轻快地往出租屋走。晚风把报纸吹得哗啦响,她能闻到旗袍里散出来的淡淡香味,不是劣质香水的味道,倒像是某种线香,混着点说不清的甜。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身后的老太太从藤椅上站起来,头巾滑落了一角,露出半张没有肉的脸,下颌骨突兀地翘着,嘴角咧开一个极深的弧度,一直咧到耳根,像是在目送,又像是在等着什么。

回到出租屋,韩家丽把旗袍放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拆开报纸。墨绿的真丝在白炽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的牡丹像是被灯光唤醒了似的,颜色似乎比在巷尾时更艳了点。她把旗袍展开,抖了抖,没发现任何破损,连常见的旧衣磨损都没有,只是在旗袍下摆的暗处,似乎沾着点什么,颜色比墨绿深些,像块没洗干净的污渍。

“大概是放久了吧。”韩家丽自言自语,把旗袍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又凑过去闻了闻,那股线香味更浓了。她摸了摸口袋,剩下的二百五十块刚好够交房租,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多看了旗袍两眼——明天,明天一定要试试。

那晚她睡得格外沉,梦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飘,凉丝丝的,像有人在轻轻摸她的头发。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那股凉意裹着自己,直到天亮时,窗外的麻雀叫了,她才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奇怪,怎么会做这种梦。”韩家丽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扫过衣柜,看见那件墨绿旗袍安安静静地挂着,心里突然涌上股莫名的欢喜,把梦里的不安冲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那旗袍领口的牡丹,在晨光里,花瓣尖正泛着一点极淡的红,像刚滴上去的血。

吃过晚饭,韩家丽把出租屋的灯都打开了。白炽灯的光有点刺眼,却能让她心里踏实些——自从昨天把旗袍买回来,她总觉得屋里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傍晚的时候,总听见墙角有细碎的响声,像有人在翻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墨绿旗袍。真丝的料子贴在手上,还是凉丝丝的,只是今天摸起来,似乎比昨天更滑了,像是裹着层水。她对着穿衣镜站好,慢慢把旗袍套上身,拉链从后腰往上拉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怎么回事?”韩家丽皱着眉,伸手去摸后腰,指尖碰到拉链头,却摸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像是头发。她心里一紧,赶紧把拉链往下拉,脱下旗袍翻过来一看,后腰的衬里干干净净的,别说头发,连根线头都没有。

“难道是我错觉?”她嘀咕着,又重新穿上旗袍。这次很顺利,拉链一路拉到领口,刚好卡在牡丹绣纹的下方。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墨绿的旗袍衬得她皮肤很白,领口的牡丹落在锁骨处,像是开在雪地里的花。

就在她要低头看裙摆的时候,镜子里的画面突然晃了一下。不是她动了,是镜子里的影像自己晃的,像水面被风吹皱了似的。紧接着,她看见镜中旗袍领口的牡丹,颜色瞬间变深了——原本褪色的粉,突然变成了鲜活得要滴出血的红,花瓣的纹路里像是浸着水,连花蕊都透着点金黄,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

“怎么会……”韩家丽吓得后退一步,撞在衣柜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她再抬头看镜子,牡丹又恢复了原来的褪色模样,刚才那鲜活的红,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肯定是灯光的问题。”她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白炽灯的光确实有点晃,说不定是光线折射造成的错觉。她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异常,才恋恋不舍地脱下旗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还特意压了件毛衣在上面——她怕明天早上起来,旗袍又出什么幺蛾子。

洗漱完,韩家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里很静,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点睡意,刚要闭眼,突然觉得脖子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勒着,凉丝丝的,贴着皮肤往肉里钻。

“谁?”她猛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里透进点月光。她伸手摸脖子,什么都没有,可那紧绷的感觉还在,像是有只冰冷的手,正掐着她的喉咙,慢慢收紧。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挣扎,手脚乱挥着,碰到了床边的台灯。“啪”的一声,台灯被打翻在地,灯泡碎了,屋里彻底黑了。就在这时,脖子上的紧绷感突然消失了,像是那只手凭空不见了。

韩家丽大口喘着气,冷汗把睡衣都浸湿了。她摸索着爬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屋里扫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床底下是空的,衣柜门关得好好的,窗户也锁着。

“是噩梦吗?”她坐在床边,心脏还在狂跳。刚才的感觉太真实了,那冰冷的触感,那越来越紧的力道,绝不是梦。她突然想起那件旗袍,赶紧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毛衣还压在上面,旗袍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她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收拾地上的碎灯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床边的椅子。那把椅子是她平时放外套的,此刻上面却搭着件衣服——墨绿的真丝,领口的牡丹,正是她放进抽屉里的那件旗袍!

韩家丽的头皮瞬间炸了。她明明把旗袍叠好放进抽屉了,还压了毛衣,怎么会出现在椅子上?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旗袍,还是凉丝丝的,只是下摆处似乎比之前重了点。她把旗袍拎起来,对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旗袍的下摆,沾着一块暗红色的痕迹,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颜色很深,边缘有点发乌,像干涸了很久的血。

她吓得手一松,旗袍掉在地上。那暗红色的痕迹在光柱下格外刺眼,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旧衣摊,老太太说的那句“这衣服啊,得好好穿,别辜负了它”,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