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七月半接老祖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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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的大山深处,雾气终年不散。王福家的土坯房就建在半山腰上,屋后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屋前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向下,通向五里外的村寨。这里的人家散落在山坳里,彼此隔着深谷相望,喊一嗓子要等半晌才能听到回音。

农历七月,山里湿气更重。王福蹲在堂屋门槛上磨镰刀,刀刃在磨刀石上发出"嚓嚓"的声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该准备接老祖公了。

"秀英,松针撒了没?"王福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嗓子。

"早撒好了!"妻子李秀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响,"你倒是把那只公鸡杀了,血要赶在天黑前接在碗里。"

王福放下镰刀,走向鸡圈。他们彝家人讲究七月半接祖,七月十三这天要在堂屋撒上新鲜的绿松针,杀一只红冠公鸡,备好酒菜,烧香烧纸,把老祖公从阴间接回来住三天。到了七月十五,再烧些香纸,送老祖公回去。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半点马虎不得。

鸡圈里那只大红公鸡似乎知道大限将至,扑棱着翅膀想逃。王福一把抓住它的翅膀根,手指熟练地找到鸡脖子上的动脉。刀光一闪,鸡血喷涌而出,滴进早就准备好的粗瓷碗里。鸡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王福把鸡扔进木盆,等会儿李秀英会把它褪毛开膛,做成接祖的主菜。

太阳落山前,王福把堂屋收拾妥当。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绿松针,散发着清新的松木香气。正中摆了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三碗米饭、一盘白切鸡、一碟炒腊肉和一壶包谷酒。桌子两侧各摆了一条长凳,这是给老祖公坐的。靠墙的供桌上,祖先牌位前香烟缭绕,两根红烛已经点燃。

"阿爹,这样老祖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吗?"十岁的儿子小虎趴在门框上,眼睛亮晶晶的。

"能。"王福摸了摸儿子的头,"松针引路,鸡血为记,香火指方向。老祖公在阴间闻到香味,看到血迹,踩着松针就回来了。"

李秀英端着刚煮好的鸡汤走进堂屋,听到这话笑了笑:"你阿爹说得对,但还有一条——"她放下汤碗,压低声音,"晚上油灯不能灭,老祖公要借着灯光吃饭。"

小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桌上的白切鸡。王福知道儿子馋了,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先垫垫肚子,等老祖公'吃'过了再正式开饭。"

暮色四合时,王福点燃了堂屋梁上悬挂的那盏老油灯。灯芯是用棉花捻的,浸在菜籽油里,火苗如豆,晃晃悠悠地照亮了不大的堂屋。一家人跪在供桌前磕了三个头,王福念念有词:"老祖公回家过节,保佑子孙平安。"

磕完头,王福带着妻儿退出堂屋,轻轻带上那扇斑驳的木门。按照习俗,要给老祖公半个时辰独自"用餐"的时间。

厨房里,李秀英热着留给自家人吃的饭菜。小虎蹲在灶台边添柴火,火光映红了他稚嫩的脸庞。

"阿妈,老祖公真的会吃那些饭菜吗?"小虎问。

李秀英搅动着锅里的白菜汤:"老祖公吃的是饭菜的'气',我们吃的是'形'。等会儿你去看,饭菜看起来没动,其实味道已经淡了。"

王福坐在门槛上抽旱烟,听着妻儿的对话,心里踏实。山里人信这个,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烟锅里的火光明灭,映着他黝黑粗糙的脸。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王福敲了敲烟锅,起身道:"该去陪老祖公了。"

堂屋里,油灯依旧亮着,桌上的饭菜果然如李秀英所说,看起来完好无损,但香气已经淡了许多。王福带头在矮桌旁坐下,李秀英和小虎也跟着坐下。这是接祖的规矩——头一天晚上要有人陪着老祖公,通常是家里的男丁,但王福心疼儿子年纪小,就让全家一起作陪。

"老祖公慢慢用,我们陪您说说话。"王福给供桌上的酒杯添了点酒,又往地上洒了一些。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油灯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芯声。小虎起初还坐得端正,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李秀英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着彝家小调。

王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的土墙,突然僵住了。墙上映着三个人的影子——他和妻儿的,这本没什么奇怪。但问题是,油灯挂在梁上,他们三人都坐在灯下,按理说影子应该投在地上才对,怎么会在墙上?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墙上似乎还有第四个影子。

那影子模模糊糊的,像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就"坐"在他们对面长凳的位置。王福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影子似乎晃动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动过。

"秀英,"王福压低声音,"你看墙上......"

李秀英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一把搂住已经半睡的小虎,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墙上的四个影子中,属于他们三人的随着油灯火苗的晃动而摇曳,唯有那个模糊的老人影子,静止得诡异。

"可能是灯影交错......"王福试图解释,但自己都不信。这盏油灯挂了十几年,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小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墙壁:"阿爹,那个老爷爷是谁啊?"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王福头上。孩子天真的问题证实了他最害怕的猜测——那不是光影错觉,墙上真的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李秀英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矮桌:"老祖公恕罪!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她拉着小虎跪下就磕头。

王福也赶紧跪下,额头抵在冰凉的松针上:"老祖公回家过节是喜事,孙子无知,您别见怪......"

一阵穿堂风吹过,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起来,墙上的影子随之扭曲变形。当灯光重新稳定时,王福偷偷抬眼——那个多余的影子不见了,墙上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的正常投影。

"老祖公息怒了?"李秀英声音发抖。

王福不敢确定,但确实感觉堂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些。他扶起妻儿:"今晚就到这儿吧,让老祖公休息。"

一家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堂屋,王福走在最后,带上门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影子——只有他们三人的,再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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