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阎鹤祥&江裳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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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同江府老宅里那株经年的梨树,年复一年地抽枝、开花、零落,无声无息地覆盖了过往的痕迹。江棠礼坐在吱呀作响的藤编摇椅上,身子随着那缓慢而固执的节奏微微起伏,目光落在窗外早已被高楼切割得不成样子的天空一角。
“奶奶,奶奶。”
清脆的呼喊声伴着轻快的脚步由远及近,孙女江晓晓像只小鹿般冲进静谧的客厅,手里高高扬着一张边缘卷曲、色泽沉黯的硬纸片。
江棠礼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唇角习惯性地牵起一丝慈祥的笑意。然而,当她的目光真正聚焦在孙女手中那张纸片上时,那抹笑意瞬间冻结,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穿。心脏在布满褶皱的胸腔里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那是……时光的灰烬中,一段她以为自己早已彻底掩埋的旧物。
“奶奶,我在你房间那个老樟木箱最底下翻到的!藏得可深啦。”
江晓晓献宝似的把照片递到老人眼前,指尖点着照片中央那个穿着笔挺西式服装、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满眼都是旺盛的好奇。
“快告诉我,这照片上的帅哥是谁呀?看着好有派头。”
江棠礼回过神,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点在孙女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力道却近乎于无,声音带着旧日大家闺秀特有的、被岁月磨砺后依旧柔婉的腔调:“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
“奶奶——”江晓晓拖长了调子,带着二十岁女孩特有的娇憨和不满,她蹲下身,双手抱住老人干瘦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我都二十了!不是小孩子啦!求求您了,告诉我嘛,好不好?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摇晃的力道微弱,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深埋在江棠礼心底、积满尘埃的琴弦。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好好好,松手,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摇。扶我坐稳了,就告诉你。”
江晓晓立刻乖巧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奶奶。江棠礼借着孙女的力,拄着那根磨得光滑油亮的黄杨木拐杖,慢慢挪回那张承载了她太多黄昏时光的摇椅。藤条发出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呻吟。她躺靠进去,身体放松下来,视线投向窗外,却穿透了玻璃与钢筋水泥的丛林,投向一片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洁白如雪的梨花深处。摇椅缓慢地、催眠般晃动着,吱呀……吱呀……时光的闸门在一声悠长的叹息里,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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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三年春,上京的空气中漂浮着新柳的嫩绿气息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不安的因子。江府,这座深藏于闹市一隅的朱门深院,却依旧固守着它百年来沉淀下的雍容与秩序。十八岁的江棠礼端坐在自己闺房那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前,像一尊被精心摆弄的瓷偶。
镜中的少女,乌发被丫鬟梳得一丝不苟,挽成了时兴的双鬟髻,鬓边斜插着一支点翠镶珠的蝴蝶簪,蝶翼微微颤动。身上是崭新的浅碧色杭绸旗袍,领口紧扣着莹白的珍珠扣针,勾勒出青涩却已显玲珑的身段。脸颊被薄薄施了一层胭脂,衬得眉眼愈发清丽。然而,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杏眼里,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深潭般的静默。
“小姐,您瞧瞧,多好看!”贴身丫鬟秋月仔细地替她整理着旗袍下摆的滚边,语气里带着由衷的赞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老爷夫人千挑万选的料子,这颜色最衬小姐了。一会儿见了阎家少爷……”
江棠礼没有应声,目光落在镜中那个被华服和脂粉精心包裹起来的陌生身影上。一种沉甸甸的、无处着落的茫然和失落,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她的终身大事,如同这府中一草一木的命运,只在那位端坐正厅、掌握着家族兴衰的父亲口中,轻飘飘的一句“合适”便能决定。这镜中的端庄美丽,像一副精致华丽的枷锁。
她站起身,带着一身被束缚的华美,在秋月的搀扶下,缓缓走向正厅。回廊曲折,雕花的木窗将庭院分割成流动的风景。行至中庭,忽见那株年年岁岁守护着老宅的梨树,竟已悄然盛放。一树银白,如云似雪,密密匝匝地缀满枝头。风过处,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宛如一场无声的叹息。
几个下人正仰着头,手持长剪,“咔嚓、咔嚓”地修剪那些伸展过长、几乎要探入回廊花窗内的枝条。花枝被强行剪断,带着满枝的繁花委顿于地。
“为何要剪?”江棠礼停下脚步,声音清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领头的下人忙躬身回答:“回小姐,不剪不行啊。这梨枝野得很,不修剪就疯长,非得往屋里钻。扰了贵人清净,小的们担待不起。”
江棠礼默然。一朵完整的、洁白无瑕的梨花被风卷着,打着旋儿,悠悠荡荡地朝她飘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那柔软微凉的花瓣,便轻轻落在了她的掌心。洁白的花瓣衬着她素白的手心,美得脆弱而短暂。一丝近乎疼痛的怜惜攫住了她。
“好一个花美人更美。”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声蓦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打破了庭院的静谧。
江棠礼心尖一跳,倏然回头。
回廊转角处,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衬得肩线平直利落,面容俊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正坦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江棠礼从未在府中见过此人,心头一慌,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慌忙低下头。
“大胆!”秋月立刻上前一步,将小姐护在身后,柳眉倒竖,厉声呵斥,“你是何人?竟敢在江府内院窥视小姐!”
男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容更深了些,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既不过分谦卑又显得彬彬有礼的礼:“小姐莫怪,是在下唐突了。在下阎鹤祥,乃府中江老爷今日所邀之客。方才行至此处,见梨花纷落,小姐立于花雨之中,风姿清绝,一时忘情,脱口而出,实非有意冒犯,万望小姐海涵。”
他声音清越,态度从容不迫,一番解释既点明身份,又化解了尴尬,更将那“冒犯”归为情不自禁的欣赏。
江棠礼心头微动,轻轻拉住了还想呵斥的秋月衣袖,抬眼看向那自称阎鹤祥的男子,声音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平静:“既是家父的客人,棠礼又怎会介怀。” 她报出了自己的闺名,这在当时已是极大的信任。
阎鹤祥眼中笑意更盛,目光坦荡而温和:“小姐这是要去正厅?巧了,在下也正要前往拜会江伯父。”
“正是。”江棠礼微微颔首。
“那……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小姐同行一程?”阎鹤祥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棠礼略一犹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两人便隔着一步之遥,并肩走在落英缤纷的回廊下。梨花的清冷幽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一路无言,却又并非尴尬的沉默。阎鹤祥的步履沉稳,气息平和,目光并不曾放肆地流连在她身上,只偶尔在她低声吩咐秋月小心台阶时,才投来温和的一瞥。他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广博见识——从西洋油画的光影到新派诗作的韵律,从江南园林的匠心到北方大漠的雄浑,都让深居闺阁的江棠礼感到新奇。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涟漪,在她原本沉寂的心湖深处,悄然漾开。
当两人一同踏入正厅时,厅内原本融洽的谈笑声有片刻的凝滞。江老爷、江夫人以及一对同样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妇(阎家父母),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并肩而入的两人身上,随即,几人的脸上都绽开了意味深长又颇为满意的笑容。
“鹤祥啊,”江老爷捋着胡须,眼中带着促狭,“怎么突然跟小姐一道来了?”
阎鹤祥神态自若,上前一步,向几位长辈行礼,朗声道:“回伯父,小侄在园中赏花,恰巧遇见小姐,便一同过来了。”
江棠礼这才恍然惊觉,身旁这个温文尔雅、让她心生好感的年轻男子,竟就是父亲为自己千挑万选出的那位“良配”。她的脸颊倏地飞上两片红霞,不敢再看阎鹤祥,只垂着头,快步走到母亲身侧坐下。
两家长辈显然对这份“巧遇”乐见其成,彼此交换着满意的眼神,气氛愈发融洽。话题自然围绕着两位年轻人展开。阎父语气中带着骄傲:“鹤祥这孩子,前些年一直在国外求学,学了些洋人的东西,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不,刚回来不久,就叨扰江兄了。”
江老爷抚须而笑:“年轻人,有志向是好的。鹤祥一表人才,谈吐见识皆是不凡,前途无量啊!”
江棠礼安静地坐着,听着长辈们的赞誉,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瞥向斜对面的阎鹤祥。每一次偷偷望去,竟都撞进他那双含着浅笑、也正看向她的深邃眼眸里。那目光坦荡、温和,带着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专注。她慌忙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的丝帕。
当阎父话锋一转,带着些许郑重说道:“只是,鹤祥学业尚未彻底完成。那边新开的课程极好,他导师也来信力邀他再赴欧洲,完成最后一年学业。这婚事……”
厅内气氛微微一凝。江老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了身旁一直沉默的女儿,破天荒地征询道:“棠礼,此事……你怎么看?”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棠礼身上。
江棠礼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厅堂,再次与阎鹤祥的视线相接。他眼中不再是刚才那种温和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带着热切期待的恳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激起层层波澜。那目光里的希冀,像一道无声的命令,瞬间点燃了她心底潜藏的热望和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在父母略带惊讶的注视下,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父亲,母亲,女儿……愿意等阎公子学成归来。” 短短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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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鹤祥眼中的光芒瞬间大盛,那惊喜几乎要溢出来。
“好!好!好!”阎父连声叫好,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江老爷也舒展了眉头,与阎老爷相视而笑。江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两家当即拍板,先行订婚之礼。一枚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环佩,由阎夫人亲手系在了江棠礼的衣襟上,象征着两姓之好。
自那日起,江府那株繁茂的梨花树下,便多了一双年轻的身影。
阎鹤祥归国后并未立刻返回欧洲,而是留在上京处理一些家业交接事宜。这短暂的时光,成了江棠礼生命中最明媚的春天。梨花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簌簌落在他们肩头、发梢。
他们常常并肩坐在树下的青石上,或者江棠礼倚在藤椅里。阎鹤祥会带来一些精巧的西洋画具,用炭笔在素白的纸上勾勒她的轮廓。江棠礼则捧着一卷诗集,低声吟诵,声音清越,如同碎玉落盘。更多的时候,是阎鹤祥在说。他讲述着异国的见闻:巴黎铁塔的雄伟,塞纳河畔的咖啡馆,伦敦的浓雾,牛津古老学院里的辩论……那些遥远而新奇的世界,随着他低沉的嗓音和生动的描绘,在江棠礼眼前徐徐展开,让她心驰神往。
“等我回来,”阎鹤祥放下画笔,凝视着画纸上眉眼含笑的少女,目光灼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棠礼,我就娶你。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簌簌的落花声中,带着梨花的清甜气息,一字一句,清晰地烙进了江棠礼十八岁的心底。她望着他,只觉得满树梨花都不及他此刻眼中的光芒耀眼。
离别前一日,阎鹤祥带着江棠礼去了上京新开的一家西洋照相馆。巨大的黑色相机,蒙着神秘的黑布,镁光灯骤然一闪,刺得江棠礼下意识闭了闭眼。摄影师递给他们一张小小的、尚带着化学药水气味的合影。照片上,两人并肩而坐,阎鹤祥笑容明朗,江棠礼则略显拘谨羞涩。
江棠礼看着照片,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尖,低声对阎鹤祥道:“这张……拍得不好。” 她不等阎鹤祥反应,便转向摄影师,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先生,劳烦您,再给他单独拍一张,要最好的。”
阎鹤祥有些意外:“棠礼?为何要单独拍我?”
江棠礼仰起脸看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照相馆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也映着他挺拔的身影。她的脸颊微红,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的分量:“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若是……若是我想你了,便可以拿出照片来,好好看看你。”
阎鹤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深深地看着她,最终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汽笛长鸣,巨大的邮轮缓缓驶离喧嚣的码头。江棠礼站在岸边送行的人群中,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冲洗出来的、阎鹤祥的单身照。照片上的他穿着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依旧明朗自信,眼神却似乎透过相纸,望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邮轮越来越小,最终化作天边一个模糊的黑点。江棠礼的心,像是被那只巨轮生生带走了一块,骤然空落得发疼。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乱了她的鬓发。阎鹤祥临别时用力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重复的话语,此刻在喧嚣的海风声中却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脑海:
“棠礼,等我回来!回来我就娶你,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她低头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青年,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低声呢喃:“鹤祥,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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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几个月,信笺如同殷勤的候鸟,穿越重洋,准时地落到江府。信封厚实,带着异国邮戳特有的油墨气息。江棠礼总是在第一时间屏退旁人,独自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拆开。阎鹤祥的字迹遒劲有力,铺满了带着横纹的西洋信纸。
他描绘着新校园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如何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抱怨着食堂里永远煮不烂的豆子和过于寡淡的汤羹,分享着在图书馆彻夜苦读时窗外淅沥的雨声,字里行间跳跃着蓬勃的朝气和探索的兴奋。而每一封信的末尾,那浓烈得几乎要穿透纸背的思念,总会让江棠礼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棠礼吾爱:昨夜梦见你立于梨花树下,花瓣落满你肩头,醒来枕畔犹有余香,唯觉窗外月光清冷,思念蚀骨……” “……巴黎今日有游行,人潮汹涌,旗帜如林,而我独独想念上京家中那一方庭院,你煮茶时袅袅升起的白烟……” “……棠礼,归期愈近,思卿愈切。恨不能生双翼,立时飞回你身边……”
她将这些滚烫的字句反反复复地读,每一个字都如同蜜糖,浸透了她的心房。她将每一封信都按日期仔细收好,放在那个父亲陪嫁过来的雕花红木匣子里,那枚定亲的羊脂白玉环佩,就静静地躺在信笺之上。等待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些跨越重洋的文字,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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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候鸟的翅膀似乎被无形的重物拖住了。书信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从一月两封,到两月一封,再到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信笺也渐渐变薄,字里行间那些生动的细节和滚烫的思念仿佛被海水冲刷掉了,只剩下公式化的问候和关于学业的寥寥数语。
“棠礼:近来一切可好?课业繁重,疏于问候,勿念。” “……欧洲局势不稳,人心浮动,唯潜心向学而已……” “……安好,勿忧。”
江棠礼捏着这些越来越单薄的信纸,站在依旧繁茂的梨树下,心头那团曾经炽热的火焰,被一阵阵莫名的寒意侵袭着。她安慰自己:他定是学业太过繁忙,无暇他顾。他是要学成归来的,是要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她寄出的信笺却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那空落落的感觉,像这庭院里日渐凋零的梨花,无声地提醒着她某种正在悄然发生的、令人不安的变化。
阎鹤祥留洋的第一年将尽时,他竟意外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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