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靳鹤岚&杨梦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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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鹤岚!”我总是会气恼地用手肘去顶他,却又忍不住被他孩子气的捣乱逗笑。
“哎,别动别动!”他反而更来劲,手臂箍紧我,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点无赖的霸道,“看这儿!笑一个!拍我多好,比那破天好看一百倍!”
那时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时的阳光,似乎也比现在温暖得多。那时的天空,在我手机里,是无限的、自由的、充满生机的。
而现在,隔着冰冷的玻璃窗,那片被高楼切割得规规矩矩的蓝色,像一块凝固的、冰冷的蓝宝石,遥远而疏离。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暗着,积了一层薄灰。我很久没有举起它了。身体里盘踞的怪兽,早已抽干了我对着天空举起镜头的力气。那些曾经鲜活生动的画面,如今只能被锁在记忆深处,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悲伤的尘灰。
这天午后,连日的阴云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几缕久违的、带着暖意的阳光,像金色的丝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斜斜地洒落在病房冰冷的窗台上,形成一小块晃动的、温暖的光斑。
“杨小姐,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负责我的护士小周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鼓励的笑容,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闷在房间里多可惜。楼下小花园里的腊梅开得正好,香得很,要不要下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点新鲜空气,对心情和身体都有好处的。”
我靠在床头,身体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个关节都在无声地抗议着挪动。窗台上那块小小的光斑,散发着一种近乎诱惑的暖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小周那双充满善意和期待的眼睛,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我轻轻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
下楼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又像是跋涉在粘稠的泥沼里。双腿虚软无力,膝盖发颤,不得不紧紧抓住冰冷的楼梯扶手,才能勉强稳住身体。短短三层楼梯,走走停停,耗尽了积攒半天的力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薄。推开住院部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初春微冷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清新。
外面阳光正好,虽然依旧带着料峭春寒,但那份明亮和开阔,是病房里永远无法比拟的。我几乎是拖着脚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不远处那个被病号楼半包围着的小花园挪去。那里有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在光秃秃的枝桠下静默着。
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在一张空置的长椅上坐下。冰冷的木质椅面透过薄薄的病号裤传来寒意,让我瑟缩了一下。后背虚软地靠在椅背上,仰起头,贪婪地汲取着头顶那片久违的、毫无遮挡的广阔蓝天。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视线,像实质的针一样,猝不及防地刺在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
几步开外,站着一个人。是曹鹤阳。靳鹤岚的另一个至交好友。他显然也是来探病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此刻,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我,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看到某种恐怖景象般的惊愕和茫然。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短促气音。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发出任何惊呼。他只是默默地、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来,在我旁边的空位上轻轻坐了下来。长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依旧沉默着,没有看我,目光落在前方光秃秃的灌木丛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但他微微绷紧的肩膀和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病号服下空荡得吓人的骨架,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深陷的眼窝,枯槁憔悴得早已脱了形的面容……这副模样,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鲜活、甚至有些伶牙俐齿的杨梦然了。
他无声的陪伴像一层温暖的薄膜,暂时隔绝了初春的寒意。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一株挂着零星黄花的腊梅上,鼻腔里萦绕着那若有似无的清冷梅香。曹鹤阳的沉默像一种无言的保护,让这片刻的安宁得以延续。然而,这份安宁脆弱得像水面的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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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没来得及多想靳鹤岚是否会来,又何时会来,一股带着狂乱气息的风就猛地刮到了眼前。
急促、沉重、近乎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重重地砸在花园的小径上。我甚至能听到那脚步因为慌乱而绊到石子发出的细微趔趄声。
心口猛地一窒。我甚至不需要抬眼去确认。那脚步声,那气息,早已刻进了骨髓里。
我缓缓地、有些吃力地转过头。
靳鹤岚就站在几步之外。
他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僵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曾经挺拔得像一棵青松,此刻却微微佝偻着,仿佛支撑他的骨架在瞬间被抽走了。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双曾经飞扬跋扈、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巨大痛苦瞬间撕裂的骇然。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样子——病号服像挂在枯枝上般空荡,脸颊深陷得颧骨突出,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嘴唇干裂没有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点熟悉的轮廓,却盛满了枯井般的疲惫和死寂。
他脸上血色褪尽,比曹鹤阳刚才的样子更加骇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滚动。
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呜咽,终于冲破了那死死扼住的喉咙,溢了出来。那声音破碎、喑哑,带着一种动物濒死般的绝望和剧痛,在初春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揪心。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崩溃的重量,“扑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我坐着的长椅前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或者说,再也承受不住眼前景象带来的毁灭性冲击。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额头重重地抵在我放在膝盖上那只枯瘦冰凉的手背上。紧接着,温热的、大颗大颗的液体,汹涌地、无声地砸落下来,迅速浸透了我手背上那层薄薄的皮肤,带来一种灼烫的、令人心碎的触感。
他宽阔的肩膀在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被死死地闷在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通过相贴的额头,清晰地传递到我冰凉的手背上,再一路震颤到我的心脏深处。
那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源源不断地砸在我的手背上,像烧红的铁水。每一滴落下,都仿佛在我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巨石,激起滔天的、无声的巨浪和尖锐的剧痛。我僵直地坐着,任由那灼烫的液体在手背上汇聚、流淌,然后被微冷的春风一点点吹干,留下紧绷的、冰凉的痕迹。
过了很久,久到我的手背因为泪水的风干而紧绷发皱,久到花园里那点微薄的阳光似乎都偏移了方向。他压抑的颤抖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英俊得近乎张扬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里面是血丝密布、被绝望和痛苦彻底淹没的深潭。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质问,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哀恸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阳光落在他濡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着。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情场呼风唤雨、如今却被我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破碎的废墟。胸腔里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
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僵硬而扭曲,牵扯着每一寸疲惫的神经。
“鹤岚啊。”我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声轻唤,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他立刻侧过头,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和小心翼翼的探寻,牢牢地锁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生怕遗漏一丝一毫。
我迎着他专注到令人心碎的目光,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让那微弱的气流支撑着我说出下面的话,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再给我拍张照吧。”
他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狠狠击中。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涌起一股汹涌的酸涩,但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地将那即将决堤的泪水逼了回去。他看着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点了点头。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动作滞涩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骇人的青白,仿佛那不是一部轻巧的电子设备,而是千斤巨石。
他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带着明显的颤抖。最后,他慢慢地将手机举了起来,屏幕对着我,冰凉的镜头对准了我,以及我头顶那片被病号楼切割后、仅存的一小块四四方方的、灰蓝色的天空。
我没有看镜头,甚至没有刻意调整姿势。只是微微侧着头,安静地靠在冰冷的木质长椅背上,目光虚虚地投向远处那株开得寂寥的腊梅。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在他镜头里是什么样子——一个被病魔无情摧毁、只剩下枯槁形骸的残影。瘦骨嶙峋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深陷的眼窝,毫无血色的脸颊,枯草般失去光泽的头发……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生命的凋零。
几秒钟过去。
熟悉的快门声并没有响起。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枝桠的细微呜咽,以及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
一丝疑惑浮上心头。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
手机屏幕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只能看到他紧握着手机边缘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扭曲泛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地暴起,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视线下移,是手机屏幕下方,一滴又一滴温热的、透明的液体,正不断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裂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小小的、冰冷的手机屏幕里,映出的并非是我预想中的枯槁病容。
屏幕里,只有一双眼睛。
那是靳鹤岚的眼睛。泪水早已彻底模糊了视线,冲刷掉了一切锐利和骄傲,只剩下被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彻底吞噬的深渊。那目光穿透小小的屏幕,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仿佛凝聚了他整个崩塌的世界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却又被泪水泡发的光亮。那里面没有我的倒影,只有一片被泪水泡发的、深不见底的绝望之海。
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栗。喉头瞬间被巨大的酸涩堵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我用力地眨了眨干涩发痛的眼睛,拼命压下眼底汹涌的潮意,努力地扯动嘴角,试图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更“轻松”一些。
“靳鹤岚,”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你别哭啊……”
我顿了顿,迎着屏幕后那双被泪水彻底淹没、只剩下破碎和哀求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我强迫自己维持着嘴角那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句早已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轻飘飘地、故作轻松地说了出来,像扔下一片轻若无物的羽毛:
“……感情的事,算我对不住你。”
声音落下,在微冷的春风里打了个旋,便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