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苏小蕊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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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拍得砰砰响时，苏小蕊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翻日历——梦百合杯正赛比赛开始是2013 年 7 月 9 日她作为种子选手就是直接从正赛打起，距离现在还有小半个月，任务面板上的进度条卡在95%，就差这最后一项赛事参与度达标。她啧了声，刚要起身，门外的拍门声混着压抑的哭腔传进来，是时光的声音。

开门时风卷着落叶扑进来，时光红着眼站在门口，T恤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块棋盘碎片似的木头，见了苏小蕊眼泪先掉下来：“小蕊，褚嬴……褚嬴不见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拉开门。时光站在门口，衬衫皱得像团揉过的纸，眼眶红得吓人，手里紧紧攥着块旧棋盘，见了她，眼泪先掉了下来：“他昨天还跟我说话，今天一早我喊他，棋盘就凉了，怎么喊都没动静……”

苏小蕊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这十几年里，她又拿了应氏杯、BC卡杯、丰田杯、女子兴仓杯等等世界大赛的冠军，也早就成了九段，连富士通杯、LG杯、三星杯都再捧过一次冠军，就是头衔赛一直没去打，聂老催的厉害她也不去。

时光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揣着盒饭定段的少年，拿过三星杯、春兰杯的冠军（苏小蕊没参加），站在领奖台上能从容说感言，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

“先坐。”苏小蕊给她倒了杯温水，“你说的褚嬴，是那个总跟着你、穿白衣服的魂体？”

时光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怎么知道？！我从没跟你说过啊！”

“我爸妈生前跟我说过。”苏小蕊靠着茶几坐下，语气平淡得像说件寻常事。她心里却在嘀咕——反正这“孤儿”身份是定制的，爸妈的事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他们说我家祖上是道士，说我有能看见魂体的本事，还留了些家传的册子。我小时候总觉得是瞎编的，他们走后，那些册子就扔在旧箱子里，更没当回事。”

她顿了顿，瞥了眼时光手里的棋盘：“直到第一次在黑白问道门口看见你，看见你旁边飘着个人影，白衣服，梳着古早的发髻，才猛地想起爸妈的话。但那会儿怕吓着你，也怕人当我疯言疯语，就一直装作没看见。”

时光却信了，抓着她的手腕直晃：“那你肯定有办法找他是不是？他这些年总看你下棋，说你的棋怪得很，算得又全又冷，不像人下的——有时我跟你对局，他在旁边悄声算路，可每次都输。”

他声音发哽：“上个月我拿了富士通杯亚军，转头跟你下友谊赛又输了，他盯着棋盘愣了半宿，突然说‘神之一手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他说你下的棋像张网，每个子都算到终局，可没一点‘气’，不像为了寻棋道，倒像为了赢而赢……他昨天说‘输了有点伤心’，我还劝他下次再赢，谁知道今天就不见了！”

苏小蕊拍了拍他的手背：“先别急。褚嬴魂体之前看着挺稳的，未必是走了。他跟你这么多年，八成跟你手里的棋盘绑在一块儿了，突然不见，说不定是执念松了——就是他说的，找不到神之一手，心散了。”

她起身去翻抽屉，摸出个雕着云纹的锦盒：“我这有盒养魂香，是翻家里旧册子时找着的，说是能聚魂。你先跟我去找俞亮，他家古籍多，褚嬴是南梁人，说不定能查到他的来历，知道来历才好寻。”

这话半真半假。那些所谓的“家传册子”是她为了圆谎翻出来的旧书，倒是那盒养魂香，是上回任务收尾时，趁着系统清空世界前，用积分换的特级魂体稳定剂，当时想着说不定有备无患，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去俞亮家的路上，时光还在断断续续说褚嬴的事，苏小蕊听着，心里却在算梦百合杯的赛程——对手里有韩国的崔哲瀚，还有日本的羽根直树，得趁这几天再复盘几遍他们的棋谱，别等任务就差最后一步，栽了跟头。

俞亮家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开门时穿着件月白的家居服，手里还拿着本《棋经》，见他俩脸色不对，眉头先皱了起来：“怎么了？”

等时光把褚嬴不见的事说完，俞亮沉默了半晌，忽然看向时光：“难怪你总提‘褚嬴’，上次问你是不是师父，你含糊其辞——原来真是他。”他转身往书房走，“我家是有不少古籍，尤其是唐宋的棋谱注本，褚嬴是南梁人，或许能找到记载。”

书房里顶天立地的书架占了整面墙，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落在满架的线装书上，浮起一层细尘。“你俩翻这边的南朝史料，我找棋人传。”苏小蕊说着，蹲下身去够最下层的书箱，里面堆着几本封皮泛黄的册子，她一本本往外抽，指尖划过“梁书”“南史”的字样，看得专注。

俞亮在她旁边的书架翻找，伸手去够高处的一本《南朝棋品录》时，手背不小心擦过苏小蕊的手腕。她没在意，正低头看手里的《褚氏弈谱》，随口问：“俞亮，你家有没有提过‘褚思庄’的？我记得褚嬴好像字仲谊，说不定是一个人。”

俞亮“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抬手把书拿下来时，耳尖悄悄红了。他往旁边退了半步，假装整理书架，才低声说：“我找找《梁书·艺术传》，里面好像提过善弈的人。”

时光在另一边翻得哗啦响，没注意这边的动静，突然喊了句：“这儿有！《南史·隐逸传》里有句‘褚仲谊，善弈，与齐高帝对弈，局后复盘无差，帝叹为棋仙，后失其踪’

还有这儿，这本《南梁棋谱》，这里面详细记述了“南梁第一国手褚嬴”因含恨投江而化为棋魂的传说。”

苏小蕊立刻凑过去，接过那本薄薄的册子，上面详细的记载了褚嬴的生平生平:

“褚嬴，南梁棋待诏，三岁学棋，二十八岁登坛称首，一生未尝败绩。”

“性孤高，唯棋是命，尝求‘神之一手’而不可得。”

“帝好棋，屡召对弈，每战皆北。权臣杨玄保以‘欺君’谗之，帝怒，褫其职，毁其名。”

“嬴不甘受辱，抱棋盘投江，时年二十有八。”

“江面现‘格泽曜日’，其魂遂附于棋盘，千年不昧。”

“后世唯见此一局棋，谱上无名，世人但称‘无名氏’。”

然后她抬头看向时光手里的棋盘，“养魂香能聚魂，你把棋盘拿过来，我们试试。”

时光赶紧把棋盘放在桌上，那是块乌木旧棋盘，边角都磨圆了，是他当年从道场带出来的。苏小蕊打开锦盒，里面的香柱呈淡金色，点燃时冒出轻烟，没什么味道，却见棋盘上忽然泛起一层微光，像有个人影在光影里晃了晃。

“褚嬴？”时光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又猛地缩回来，怕惊扰了他。

微光里，隐约传来个温和的声音，带着点叹息：“小光……我在呢。”

微光里，褚嬴的身影渐渐清晰，依旧是那身素雅的白袍，长发束冠，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与茫然。他看着时光，又看向苏小蕊，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窘迫和更深的不解。

“褚嬴！”时光激动地扑到桌边，眼泪又涌了出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

褚嬴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疲惫：“小光，莫慌。我只是……有些累了。”他的目光转向苏小蕊，带着审视和困惑，“苏姑娘……你竟能看见我？还能用此香唤我？”

苏小蕊没接他关于“看见”和“唤魂”的话茬，她双手抱臂，靠在书架上，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光影中的棋魂。那眼神，没有时光的激动，没有俞亮的探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其不争。

“神之一手？”苏小蕊嗤笑一声，声音清冷，打破了书房里因褚嬴现身而弥漫的感伤氛围，“褚嬴，你活了一千多年，就为了找这玩意儿？”

褚嬴微微一怔，眉宇间的落寞更深：“那是棋道的至高境界，是……”

“是虚的！”苏小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是你们这些古人脑子里幻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围棋是什么？是死的吗？它从尧舜到现在，规则变过多少？布局定式翻新过多少？你南梁的棋，跟现在的棋，是一回事吗？”

她向前一步，指尖点在桌面上那块乌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代在变，棋也在变！你今天执着于一个‘神之一手’，明天AI统治了棋坛，下出你完全看不懂的棋，你是不是又要觉得‘棋道已死’，再跳一次江？！”

这话说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时光脸色一变，下意识想反驳：“苏小蕊！你怎么能这么说褚嬴！他……”

“我为什么不能说？”苏小蕊目光转向时光，眼神依旧锐利，“他活了一千多年，棋力通神，本该是围棋的活历史，是见证者，是传承者！可他呢？把自己困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里，因为输给我几盘棋，因为觉得我的棋‘没有气’、‘不像人下的’，就心灰意冷，连魂体都散了？！”

她重新看向光影中沉默的褚嬴，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锋芒：“老天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让你以棋魂之身存续至今，还遇到了时光这样真心待你、把你当师父、当朋友的人。你的‘功德’——或者说，你存在的根基，足够你再活几百年！这几百年，你该做什么？”

苏小蕊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是亲眼看着围棋如何发展！看新的定式如何诞生，看新的战术如何革新，看人类如何与AI共舞！看时光、俞亮他们这些后辈，如何在这不断变化的棋道上走出自己的路！这才是你该做的事！这才是你存在的意义！”

她顿了顿，看着光影中褚嬴微微震动的身影，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恳切：“而不是为了一个你幻想出来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为了输赢带来的那点‘伤心’，就放弃自己，放弃陪伴时光的机会，放弃见证这千年棋道继续向前滚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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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嬴，”苏小蕊最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之一手’，我更相信我下的每一手棋！它们或许冰冷，或许算计，但它们实实在在落在棋盘上，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它们推动着棋局向前，也推动着围棋向前。这才是真实！”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养魂香的轻烟袅袅上升。时光张着嘴，看着苏小蕊，又看看光影中沉默的褚嬴，一时间说不出话。他从未见过苏小蕊如此激动，如此……尖锐。她的话像一把把锤子，砸在他心里，也砸在褚嬴的心上。

俞亮站在一旁，目光在苏小蕊和光影之间流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思。他隐约明白了苏小蕊话里的意思，也似乎触摸到了褚嬴消失的原因——那是一种对“道”的迷茫，对“存在”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