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钻,生存的豪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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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城市尚未从沉睡中苏醒,我便被陈军从简陋的招待所房间里叫醒,塞进了一辆准备前往城东矿区的重型卡车。

一夜的辗转反侧,陈军的话语如烙印般刻在我的脑海里。我躺在那张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第一次认真地、不带任何骄傲与偏见地,审视自己如今的处境。这里不是文明的商业社会,而是一片原始的、奉行丛林法则的蛮荒之地。我过去引以为傲的智慧、策略和对人心的洞察,在这里可能一文不值。我必须清空自己,像一块海绵一样,去学习全新的、能让我活下去的技能。

卡车的后车厢里,除了堆积如山的物资——主要是柴油桶和用帆布严密包裹的箱子——之外,还挤着十几个和我同行的乘客。其中有两个同样来自华夏的工头,他们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和精明。他们简单地跟我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用方言聊着天,内容无非是矿上的产量和女人的话题。

其余的,则是十几个皮肤黝-黑、瘦骨嶙峋的当地矿工。他们蜷缩在车厢的角落,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眼神空洞而认命。从上车开始,他们就没说过一句话,仿佛一群沉默的牲口,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期待,也毫无反抗。我和他们坐在一起,能清晰地闻到他们身上混杂着汗水、贫穷和绝望的复杂气味。

卡车笨重地驶出城区后,所谓的“路”就彻底消失了。我们的车轮碾压在一望无际的、颠簸起伏的红土荒原之上。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赭红色,偶尔有几棵顽强的猴面包树,以扭曲的姿态孤独地矗立着。烈日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幕上,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车厢里的温度不断攀升,汗水浸透了我的衬衫,紧紧地粘在皮肤上,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旅途漫长而枯燥,单调的景色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绝望。偶尔,我们会经过几个原始的部落村庄。那些用泥土和茅草搭建的简陋房屋,像一个个巨大的土黄色蚁巢,散落在荒原之上。每当卡车经过,总会有一群赤着脚、光着身子的孩子,挥舞着瘦小的胳膊,跟在车后不知疲倦地追逐奔跑,扬起漫天烟尘。他们黝黑的脸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我们这些“闯入者”和车上物资的好奇。

就在我被这无尽的颠簸摇晃得昏昏欲睡,意识都开始模糊时,卡车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我狠狠地撞在了前方的物资箱上。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车厢里所有人都惊醒了,刚才还在聊天的两个工头脸色瞬间煞白。那些原本麻木的当地矿工,此刻脸上也全都浮现出极度的恐惧,身体不自觉地向后蜷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我稳住身形,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前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土路上,一辆被烧得只剩下焦黑骨架的皮卡车残骸,正横亘在路中央。旁边,歪歪斜斜地停着两辆同样破旧但杀气腾腾的武装吉普车。十几个穿着杂牌军装、手里却清一色拿着崭新AK-47的黑人武装分子,已经将我们的去路彻底堵死。他们的眼神,像荒原上饥饿的鬣狗,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妈的,是‘血狼’的人!”开车的华夏司机,用带着颤音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的车厢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血狼”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那两个经验丰富的工头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当地矿工们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中,已经读懂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恐怖分量。

“都别动!滚下来!把钱都他妈交出来!”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头戴一顶脏兮兮的红色贝雷帽的黑人头目,用蹩脚的英语,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着。他的手下训练有素地散开,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我们的卡车,形成了一个毫无死角的包围圈。

两个华夏工头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恐惧。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美金,高举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走下车,将钱递了过去。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刀疤脸一把抢过那沓钱,粗略地数了数,然后嫌弃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混着槟榔汁的唾沫。随即,他那贪婪的目光,越过两个工头,投向了我们车厢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货物。

“把后面的帆布,给我掀开!”他用枪管指着车厢,语气不容置疑。

两个工头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他们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一刻,我瞬间明白了。钱可以给,但那些物资是矿区的命脉。我隐约听到他们之前的聊天,提到过这次运输的东西里,有矿上急需的柴油和炸药。如果这些战略物资被抢走,整个矿区都要被迫停摆,那损失将是天文数字,而他们两个负责人,也绝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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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的时刻,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坐在我身边、看起来还未成年、瘦弱不堪的当地少年矿工,也许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被极致的恐惧压垮了理智,也许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突然像一只受惊的羚羊,猛地从车厢的另一侧跳了下去,不顾一切地撒腿就往一望无际的荒原深处跑去。

“砰!”

一声清脆、干裂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开。

那个拼命奔跑的少年,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推了一把,猛地向前扑倒在地。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在他倒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后脑勺位置,猛然绽开了一朵刺眼的、妖艳的血色之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我呆呆地看着那具倒在红土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年轻身体,看着那殷红的、滚烫的液体,从他的头颅下缓缓渗出,迅速将赭红色的土地染得更深、更暗。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大脑。我的大脑,则是一片嗡鸣,那声枪响的余音,仿佛还在耳蜗里不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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