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算筹与界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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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老张头的到来,如同投入滚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批斗会紧绷的死寂。他显然没料到队部前是这副阵仗,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他战战兢兢地将自行车支在人群外围,摘下破旧的邮递员帽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目光躲闪地看向场中气势汹汹的红袖章和站在中央的苏禾。

“张…张师傅!”赵老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迎上去,声音带着哭腔,“有…有信吗?是不是…有建国的信?”他拼命给老张头使眼色。

老张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鼓囊囊的邮包里翻找,很快,抽出了一封盖着军用三角戳、厚实挺括的信件。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靠山屯生产队 苏招娣(母亲) 亲启”。

“有!有!苏…苏招娣的信!”老张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高高举起那封信,“是…是部队来的!军邮!”

“军邮”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无形的魔力,瞬间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封沉甸甸的信件上!红袖章们嚣张的气焰也为之一滞!在这个年代,“军属”两个字,本身就带着一层天然的保护色!

吴头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盯着那封军邮,镜片后的眼神阴晴不定。他敢批斗一个“赤脚神婆”,但公然撕毁军属信件、阻挠军属通信的罪名…他还没那个胆子承担!尤其这信来自部队!

苏禾平静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老张头如蒙大赦,赶紧小跑着上前,双手将那封沉甸甸的军邮,郑重地放在了苏禾的手心。

入手沉甸甸的。除了信纸,里面似乎还装着硬物。

苏禾没有立刻拆信。她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珍重地抚过信封上那力透纸背的“母亲”二字。深潭般的眼底,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之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暖流悄然涌动。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些红袖章一眼,仿佛那封来自遥远军营的信,便是隔绝一切喧嚣和恶意的绝对屏障。

她拿着信,转身,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朝着看青棚的方向走去。步伐平稳,背脊挺直。阳光将她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如同在污浊泥地上投下的一道清冽的光痕。

红袖章们僵在原地,面面相觑。批斗会…还怎么开?

刘寡妇抱着药箱,看着苏禾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红袖章们吃瘪的脸色,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悄悄打开药箱,里面除了草药,静静躺着一把小小的、被摩挲得油亮的木算盘——那是扫盲班后,苏禾用边角料给她做的,教她计算药量配比。此刻,这把小算盘,仿佛也散发着某种无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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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青棚内,光线昏暗。火塘没有生火,只有天窗投下的一束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苏禾盘膝坐在干草堆上。那封沉甸甸的军邮,被她放在膝头。她枯瘦的手指,异常稳定地拆开封口。

里面滑出的东西,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光:

几叠崭新的、不同面额的全国通用粮票。

几张稀罕的军用布票、工业券。

一个用红绸布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还有一叠厚厚的信纸。

苏禾首先拿起那个红绸布包裹。解开。

里面是一枚崭新的、边缘锐利的五角星帽徽。不同于新兵时期的黄铜色,这是军官的暗银色,在昏暗中沉淀着内敛而坚实的光芒。帽徽背面,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排长”。

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极淡的涟漪荡开。

她放下帽徽,展开那叠厚厚的信纸。依旧是力透纸背的字迹,但比新兵时期更加沉稳老练:

母亲大人膝下:

儿已升任侦察排长,授少尉衔。津贴三十二元,粮票四十五斤,布票十尺,工业券三张,随信奉上。

西南湿热,蛇虫鼠蚁甚多,然儿谨记母亲教诲,心静身稳,无惧无怖。前日执行渗透任务,遇雷区,儿以算筹推演路径,率队安然通过…(此处省略数百字任务细节,用词精准冷静,如同作战报告)

营部孙干事,待儿如子侄。连队账目繁杂,儿闲暇时常以算筹助其厘清,屡受嘉奖…

母亲身体可安好?靠山屯风雨可曾波及?老支书、刘婶近况如何?儿在军中,一切皆好,唯念母亲。

勿念。

儿 建国 敬上

一九六X年仲夏

信很长,详细汇报了军中的生活、晋升、任务,甚至提到了帮孙干事算账的琐事。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思念,却处处透着牵挂。通篇用词克制、冷静,如同他当初寄回的粮票和窝头,将最深沉的情感,都压缩进了“安然通过”、“一切皆好”、“唯念母亲”这些最朴素的字眼里。

苏禾的目光,在“遇雷区,儿以算筹推演路径,率队安然通过”一行字上,停留了许久。深潭般的眼底,那丝涟漪似乎清晰了一瞬。

她放下信纸,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信纸上划过。那里,在信纸的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铅笔浅浅地、近乎无痕地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由一长两短的横线组成。

那是娘教他的第一个算筹符号:代表“三”。

三生万物。

也是他们母子间,最初的信任与羁绊。

苏禾枯瘦的手指,在那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符号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然后,她拿起那叠厚厚的粮票、布票和工业券。没有清点,没有感慨。如同处理最寻常的物件。她从中分出大约三分之一,用一张旧报纸仔细包好。

接着,她起身,走到墙角那个破旧的藤条药箱旁。打开,里面除了所剩不多的草药,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晒干的蒲公英根和金银花。她将这小包草药,连同那包分出来的票据,一起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布袋,走出看青棚,朝着村东头刘寡妇家的方向走去。步履平稳,如同去完成一件早已计划好的事情。

小柒的光球在她意识深处,散发着恒定的、如同星核般温暖而强大的光芒:【情感锚点深度共鸣!反哺行为确认!守护网络延伸…能量场覆盖范围扩展至(刘寡妇)…检测到幼崽绘制的情感密码(算筹符号)…宿主情感波动稳定输出…时空信标(单向)坐标稳固度:100%…】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那封承载着边疆硝烟与儿子体温的信,连同那枚崭新的银色五角星,静静地躺在看青棚的干草堆上,在昏暗中闪烁着内敛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