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锦州暗流与仁济杀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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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世道……”杜掌柜(杜三锤)胖胖的脸上满是愁苦和同情,连连叹气,目光扫过众人疲惫惊恐的脸,最后落在陈铁柱身上,看到他棉袄的破损和左臂衣袖上那片刺目的、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眼神微微一凝。“这位兄弟受伤了?快,快坐下!明夏姑娘,劳烦您给看看?”他显然认识许明夏,语气带着尊敬。
“杜叔。”许明夏见到熟人,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许。她立刻点头,放下药箱,走到陈铁柱身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轻柔却坚定:“柱子哥,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陈铁柱沉默地在一张长条板凳上坐下,如同沉重的岩石落地。他依旧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许明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被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破布条。那道被木片撕裂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狰狞外翻,深可见骨,边缘红肿。饶是见惯了伤痛的许明夏,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想到昨夜他是如何挡在最前面,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镊子、碘酒和小剪刀。
“忍着点,消毒会疼。”她轻声提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她用镊子夹起浸透了深棕色碘酒的棉球,动作轻柔却异常稳定地擦拭着伤口边缘的污垢和血痂。冰冷的碘酒触碰到翻卷的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陈铁柱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如同钢丝般虬结隆起,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坐在那里,如同钉在板凳上一样,纹丝不动,只有那只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青筋毕露。
许明夏看着他强忍剧痛、汗珠滚落的样子,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剪掉坏死的腐肉,清理创面,动作麻利而精准。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灼热紧绷的皮肤,那滚烫的温度和蕴藏其中的惊人力量,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伤口,小心地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仔细地包扎好。
“伤口很深,万幸没伤到筋骨。这几天千万不能用力,也不能沾水,防止化脓。”许明夏包扎完毕,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陈铁柱,认真地叮嘱道。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中那片沉寂冰原下翻涌的痛苦和恨意,也看到了他对自己话语的一丝几不可察的……顺从?这微小的发现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酸楚的暖流。
陈铁柱的目光在她清秀却布满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一声:“嗯。”
就在这时,药铺前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粗暴的拍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皇军搜查!快开门!” “再不开门就砸了!”
是日语和生硬的汉语混杂的吼叫声!
药铺内堂瞬间死寂!刚刚放松下来的人群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望向通往前厅的那道布帘!婴儿的啼哭刚起就被母亲死死捂住嘴!
张先生和杜三锤脸色同时一变!
“老杜!”张先生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杜三锤脸上的愁苦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井人物特有的机警和狠厉。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个胖子,几步窜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堆满空药筐的角落,手脚麻利地搬开几个筐子,露出下面一块蒙着厚厚灰尘、看似与地面浑然一体的木板!他猛地掀开木板——
下面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小小地窖入口!一股浓烈的樟脑和药材混合的陈旧气味弥漫出来!
“快!都下去!别出声!”杜三锤急促地低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焦急。
人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惊恐万分却又尽量无声地涌向那个小小的入口,互相搀扶着往下钻,场面混乱而压抑。
“柱子!明夏!快!”张先生推了一把还在板凳上的陈铁柱,示意许明夏跟上。
陈铁柱猛地站起,动作牵动左臂伤口,眉头微皱了一下,但依旧迅捷。他看向许明夏,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那触感冰凉而细腻,带着一丝颤抖。
“走!”他的声音低沉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许明夏猝不及防被他拉住手腕,一股灼热的力量感瞬间传来,驱散了她心中的冰冷恐惧。她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手紧紧抱着药箱,被陈铁柱拉着,踉跄着冲向地窖口。
砰——!哗啦! 前厅传来门板被暴力踹开的碎裂声!日军士兵的踢靴声和日语呵斥声清晰可闻!
杜三锤掩护着最后一个流亡者钻进地窖,看着张先生敏捷地滑入,陈铁柱也拉着许明夏钻了下去。他猛地将那块沉重的木板盖回原位,迅速将空药筐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上面,又飞快地抓起旁边的笤帚簸箕,胡乱扫了些地上的灰尘杂物覆盖在木板边缘。
刚做完这一切,通往前厅的布帘被粗暴地掀开!
三个端着刺刀步枪、一脸凶狠的关东军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曹长,眼神如同毒蛇般扫视着内堂。
杜三锤立刻换上了一副惊恐万状、点头哈腰的谄媚面孔,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声音带着夸张的颤抖:“太君!太君息怒!小的刚才在后面库房盘点药材,没听见敲门!该死!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慌乱地用脚将一些散落的药材梗踢到药筐堆附近,试图进一步掩盖痕迹。
曹长鹰隼般的目光狐疑地在略显凌乱的地面、堆叠的药筐和杜三锤那张写满恐惧的胖脸上来回扫视。他抽了抽鼻子,似乎想嗅出什么异常。他身后的一个士兵用刺刀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杂物和药筐堆。
时间仿佛凝固。
地窖下,狭窄、黑暗、空气污浊。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如同擂鼓。陈铁柱将许明夏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宽阔的脊背和冰冷潮湿的土壁之间,那只完好的右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上急促的脉搏和自己掌心的灼热。许明夏紧贴着陈铁柱坚实如铁的后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汗味和泥土气息,这味道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上方传来的每一丝声响——刺刀刮擦地面的声音、日军士兵沉重的皮靴踱步声、杜三锤谄媚讨好的日语——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なに?(什么?)” 上面传来曹长疑惑的声音,似乎指着药筐堆的方向。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陈铁柱的身体绷紧到了极限,黑暗中,他眼中寒光一闪,另一只受伤的手悄然握紧了腰间那把冰冷的刺刀!许明夏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锦州城死寂的苍穹!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无数厉鬼在头顶尖啸!
“空袭!敌机!(敌机!)” 上面传来日军士兵惊惶的喊叫!紧接着是急促的皮靴奔跑声和纷乱的日语命令!
“快!防空!保护物资!” “离开这里!快!”
脚步声迅速远去,伴随着药铺前门被匆忙关上的撞击声。
紧绷的死寂被打破,地窖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低低的啜泣。
杜三锤小心翼翼地掀开地窖盖板一角,确认外面安全后,才气喘吁吁地招呼众人上来。“狗日的小鬼子!吓死老子了!”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骂道,刚才那谄媚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胖脸上只剩下市井人物的精明和后怕。
众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瘫软。
张先生面色凝重地望向窗外,防空警报声还在持续,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是东北军的飞机?还是……”他眉头紧锁。
惊魂未定的众人被杜三锤安排在药铺后面狭窄的厢房里歇脚。许明夏不顾疲惫,立刻开始检查几个在逃亡中扭伤、擦伤的流亡者。
陈铁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双眼。左臂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微微发凉,疼痛稍减。但内心的仇恨和滔天的怒火,却如同地底的岩浆,在无声地汹涌咆哮。昨夜的血腥,城门口的屈辱,方才地窖里的窒息……这一切都在疯狂地淬炼着他,也让他更深切地感受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和无助。他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切鬼子的力量!他需要刀!需要枪!需要……他猛地睁开眼,冰封的目光落在正在低声与张先生交谈的杜三锤身上。
杜三锤似乎感觉到了那锐利的目光,转过头,对上陈铁柱那双深不见底、充满血丝的眼睛,心头莫名一跳。他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搓着手走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柱子兄弟,好身手!昨夜多亏你们在前面顶着!这胳膊……没事吧?”
陈铁柱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但那眼神里的意思直白而迫切。
杜三锤看了一眼陈铁柱腰间鼓囊囊别着的刺刀,又看了看他那只因渴望力量而紧握的拳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有些神秘和意味深长。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
“柱子兄弟,想报仇,光靠一股子狠劲和一把刺刀可不够。这锦州城水深得很……周先生,”他朝张先生那边努了努嘴,“还有我这仁济堂,可不只是卖药救人这么简单。你想要刀?想要枪?甚至……想要让那群狗日的小鬼子尝尝厉害的法子?”
他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其敦厚外表截然不同的、带着市井狠辣和狡黠的光,声音带着蛊惑:“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