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长岭暗流与青天徽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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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在长岭镇残破的青灰色砖墙和覆雪的屋顶间穿梭呜咽,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给这座毗邻敌占区、气氛压抑的小镇罩上了一层冰冷的薄纱。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冻硬的车辙印里的马粪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战争前沿的紧张与猜疑。 镇东入口,用沙包和圆木垒砌的简陋哨卡前,气氛剑拔弩张。十几名穿着灰色棉军服、臂章上印着醒目青天白日徽的国军士兵,紧绷着脸,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和三挺捷克式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风雪中蹒跚而来的陈铁柱一行人。士兵们眼神警惕,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和敌意。在这片敌后犬牙交错的地带,任何不明身份者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陈铁柱走在队伍最前方,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破旧的棉衣上挂满冰凌,每一步踏在冻硬的路面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背上依旧牢牢捆绑着那个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包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如同淬火的寒星,冰冷锐利地扫视着哨卡后士兵们紧绷的脸庞和森然的枪口。他能感觉到身后队伍骤然紧绷的气氛,赵大山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栓子和穿山甲等人的肌肉也瞬间绷紧。 “站住!什么人?哪部分的?” 哨卡后方,一个戴着棉帽、叼着烟卷的国军排长(王麻子)斜着眼睛,用浓重的河南腔厉声喝问。他手中的盒子炮枪口有意无意地晃动着。 “过路的。遭了胡子(土匪),东西丢了,只剩点盘缠。” 穿山甲上前一步,操着一口熟练的东北腔,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弓着腰,努力扮演着一个受惊的普通商贩角色。他故意露出腰间空空如也的褡裢。 “放屁!” 王麻子啐了一口唾沫,烟头狠狠摔在雪地里,溅起几点火星,“看你们这架势,走路带风,眼神带刀,当老子瞎?要么是八路探子,要么是鬼子奸细!给老子搜!尤其是那个大个子背上的包袱!” 他一挥手,几个士兵端着刺刀就要上前!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赵大山眼中凶光一闪,栓子握紧了拳头。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哨卡后方传来! 只见一名穿着笔挺黄呢将校军服、披着御寒将校呢大衣的年轻军官,在两名持枪卫兵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从镇内走来。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俊朗,鼻梁高挺,剑眉星目,即使在严寒中也保持着军人的一丝不苟。肩章上,赫然是一颗闪亮的金星(少将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宇间那股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蕴藏的、如同古井般的智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国忧民之情。 王麻子和他手下的士兵见到此人,立刻如同老鼠见了猫,慌忙收起枪立正敬礼,脸上瞬间堆满谄媚:“陈长官!” 陈默涵(字子安)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陈铁柱一行人。他的视线在陈铁柱那魁梧如山、布满风霜却眼神如刀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又在穿山甲看似谦卑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神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队伍后方,被苏婉婷搀扶着、面色苍白、左腿行动明显不便的许明夏身上。当看到许明夏那清冷秀美却带着坚韧的病容时,陈默涵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轻微的波澜,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但瞬间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怎么回事?” 陈默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 “报告长官!这群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卑职怀疑是……” 王麻子抢着报告。

“我问你了吗?” 陈默涵淡淡地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穿山甲,“这位老乡,你们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这位女士的腿伤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穿山甲心中微凛,这个年轻的将军,眼神太毒,气场太稳,绝非王麻子之流可比。他脸上再度堆起苦笑:“长官明鉴,我们本是奉天城里的皮货商,前些日子收了一批山货往北边运,没成想在野狼岭遇上了大股胡子。伙计们都冲散了,货也全丢了!我这妹子,” 他指了指许明夏,“逃命时慌不择路,摔下了山沟,把腿摔断了……我们这是想穿过贵军防区,去哈尔滨寻个亲戚落脚,再想法子治伤……” 他言辞恳切,将一个落难商队的绝望和无助演绎得入木三分。 陈默涵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看不出信或不信。当穿山甲提到“哈尔滨”时,他的眼神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他缓步走向许明夏,动作优雅而带着军人的干脆。 “姑娘,腿伤严重吗?可否让我看看?陈某略通岐黄。” 陈默涵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许明夏被厚厚棉裤遮盖的伤腿上,神情专注而专业。 就在陈默涵靠近的瞬间,陈铁柱魁梧的身躯如同本能般极其轻微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如同一道无声的屏障,将许明夏和苏婉婷挡在了自己身形的阴影里。他低垂的眼睑下,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陈默涵的侧脸上。这是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本能反应,无关敌友,只关乎内心深处那份不容他人染指的守护。 许明夏感受到了身前那道宽阔背影带来的庇护感和陈铁柱瞬间绷紧的身体反应。她微微抬起头,迎上陈默涵温和而专业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礼貌:“多谢长官关心……已经……已经请土郎中看过了,敷了药,养些时日就好……不敢劳烦长官。” 陈默涵的目光在陈铁柱那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半步屏障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许明夏眼中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明显的疲惫。他了然地微微一笑,直起身,并未强求:“如此便好。冰天雪地,带着伤者赶路不易。” 他转而看向陈铁柱背上那个异常沉重、棱角分明的包袱,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包袱边缘细微渗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褐色痕迹——那是靠山屯档案沾染的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他的眼神再次深邃了一分,随即恢复平静,对王麻子淡淡吩咐道:“王排长,带这些乡亲去镇东头‘徐记杂货铺’后院安置。那里有间空房还算避风。另外,去军需处领些冻疮膏和干净绷带给这位姑娘送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兵荒马乱,同为中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王麻子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命令有些意外和抵触,但在陈默涵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卑职明白!陈长官仁慈!” 他转身对着陈铁柱等人,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收敛了许多:“听到没?算你们走运!跟我来吧!” 危机暂时解除。陈铁柱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默默地看了陈默涵一眼,那目光复杂,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陈默涵也平静地回望着他,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带着卫兵大步朝镇子中心那座挂着“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三师后勤处”牌子的院落走去,将官大衣的下摆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苏婉婷看着陈默涵挺拔如松、温润如玉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又看看身边陈铁柱沉默如山、棱角分明却带着粗粝伤痕的侧脸,眼神有些恍惚。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形象在她脑海中交织,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徐记杂货铺”后院那间简陋却还算干燥避风的土坯房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年杂货混合的气息。王麻子丢下几盒冻疮膏和一小卷还算干净的绷带,骂骂咧咧地走了:“都老实待着!镇上戒严!没事别他娘的瞎晃悠!惹出乱子,老子第一个崩了你们!”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自己人。压抑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 “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赵大山愤愤地一拳砸在土炕沿上,“这帮王八羔子,拿枪对着自己人倒是威风!” 他对国军显然有着根深蒂固的敌意。 “嘘!隔墙有耳!” 穿山甲立刻制止,眼神警惕。他走到窗边,透过糊着破纸的缝隙小心向外张望,确认无人监视,才压低声音道:“这个陈默涵…不简单!” “他看出什么了?” 许明夏坐在炕沿,忍着腿上的不适,轻声问。她的直觉告诉她,刚才陈默涵注视包袱时那深邃的眼神,绝非无意。 “包袱上的血迹…还有我们这群人身上的硝烟味和杀气…瞒不过真正的行家鼻子。” 陈铁柱的声音低沉如铁。他卸下包袱,小心地放在炕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皮边缘那暗褐色的痕迹。 “但他还是放我们进来了,还给了药品…” 苏婉婷小声说道,脑海中又浮现出陈默涵温和的笑容和挺拔的背影。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赵大山依旧不忿。

“未必。” 穿山甲眼中精光闪烁,“长岭镇是颗钉子,楔在鬼子眼皮底下。守这里的国军,日子绝不好过。陈默涵年纪轻轻挂将星,守在这后勤处,恐怕……不是简单的发配。这人,要么是真仁义,要么…所图者大!” 就在这时!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敲击声,突然从土坯房那扇连接着杂货铺前堂的、薄薄的木板门后传来!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手立刻按在了武器上!

陈铁柱一个箭步跨到门边,身体紧贴墙壁,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眼神锐利地盯着门板!穿山甲无声地滑到另一侧,手中的短管霰弹枪枪口微微抬起。 敲门声停住了。

片刻后,一个压得极低、如同蚊蚋般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试探,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老…老板…买洋火。要…要‘夜莺’牌的…有吗?” (暗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