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画舫藏娇客,快意论恩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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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奔涌,涛声如闷雷在狭窄的岩壁间回荡。乌篷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起伏跌宕,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船头一盏气死风灯昏黄摇曳,勉强照亮前方数丈幽暗的水域。冰冷的水汽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和淤泥气息,扑面而来,湿冷刺骨。

林惊澜盘坐船头,身形随着船身起伏却稳如磐石。他双目微阖,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划动,反复勾勒着鲁有脚拐杖上那个诡异的图案——横线、弓形、网状。御马监奉御高淮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父亲林镇远、麒麟服、铁锁横江、灭门血案…无数碎片在脑中翻腾碰撞,试图拼凑出那被刻意掩埋的真相轮廓。然而,线索依旧如同这暗河中的水流,看似汹涌,却深藏于不可测的黑暗之下。

“高淮…高淮…”王焕蜷缩在船篷角落,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口中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空洞,如同惊弓之鸟。小乞丐狗蛋则紧紧依偎在鲁有脚冰冷的遗体旁,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篷外翻滚的黑暗,里面燃烧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刻骨的仇恨与茫然。钱满仓抱着他那硕大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小眼睛却贼亮地四处扫视,嘴里念念叨叨:“亏了亏了…这趟买卖血亏…得加钱…必须加钱…”

柳如絮静立船尾,玄阴真气在周身流转,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她凤眸如寒星,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飞速掠过的嶙峋岩壁和幽深岔道。水流越来越急,前方隐约传来更大的水声轰鸣。

“前面是‘龙门坎’!急弯!暗礁!都抓稳了!”钱满仓突然怪叫一声,丢开酒葫芦,肥胖的身体死死扒住船舷。

话音未落,小船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速度陡然激增!前方水道猛地收窄,形成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湍急的河水在这里撞击着犬牙交错的暗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白色的浪花如同沸腾的雪沫,疯狂拍打着两侧湿滑的岩壁!

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被狂暴的水流狠狠甩向弯道!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倾斜,眼看就要撞上右侧一块如同巨兽獠牙般凸出的黑色礁石!

“哼!”柳如絮冷哼一声,足尖在船尾轻轻一点!一股至阴至寒的真气瞬间透入船体!船尾接触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边缘锋利的坚冰!坚冰如同巨大的船锚,瞬间刺入河床淤泥,带来巨大的阻力!

“嘎吱——!” 船身在巨大的惯性下猛地一顿!船头高高翘起,几乎直立!林惊澜在船头纹丝不动,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少林龙爪手!指尖萦绕凝练罡气,狠狠抓向左侧湿滑的岩壁!

“嗤啦!” 碎石飞溅!五指深深嵌入坚硬冰冷的岩石之中!船头下坠之势被硬生生止住!

借着这一抓一锚的瞬间迟滞,小船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块狰狞的礁石边缘,如同游鱼般滑过了最危险的急弯!船身重重落回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我的无量天尊!吓死道爷了!”钱满仓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随即又心疼地看着船尾被坚冰撕裂的几块船板,“我的船!我的船啊!又亏了!”

小船冲出“龙门坎”,水流稍缓。前方豁然开朗,河道变宽,水流也平顺了许多。远处,隐约可见点点灯火,映照出朦胧的屋舍轮廓,空气中开始飘来淡淡的烟火气和人声——已近城郊水乡。

“前面是‘杨柳渡’,找个僻静处靠岸。”林惊澜沉声道,目光扫过疲惫惊恐的王焕和沉默的狗蛋。

钱满仓小眼睛一亮:“杨柳渡?嘿嘿,好地方!道爷知道一个绝佳的去处!包吃包住还安全!就是…嘿嘿…”他又开始搓手指。

小船在钱满仓指引下,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深处。众人弃舟登岸,踏着湿软的泥地,穿过比人还高的芦苇丛。空气中弥漫着水草和淤泥的腥气,蛙鸣虫唱此起彼伏。

拨开最后一片芦苇,眼前景象让众人微微一怔。

一条宽阔平静的内河支流蜿蜒而过,两岸垂柳依依。河面上,静静停泊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飘来,与这荒僻的芦苇荡形成鲜明对比。画舫船头,高悬两盏精致的琉璃宫灯,灯下立着两个身姿窈窕、做侍女打扮的绿衣女子,正低声谈笑。

“嘿嘿,到了!‘醉月舫’!道爷我的老相好…呃…老朋友的地盘!”钱满仓得意地搓着手,挺了挺挂满铜钱的胸膛,当先向画舫走去。

“站住!什么人?”船头一名绿衣侍女警觉地喝道,手已按在腰间短剑上。

“是我!钱串子!快通报你家苏娘子,就说财神爷…呃…贵客临门!”钱满仓扯着嗓子喊道。

侍女看清来人,紧绷的神色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打量着钱满仓身后形容狼狈、还抬着具尸体的林惊澜等几人。

“钱道长稍候。”另一名侍女转身快步走入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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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个慵懒妩媚、酥媚入骨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从画舫二层飘窗处传来:“哟,这不是咱们点石成金、指鹿为马的‘多宝散人’钱道长嘛?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把您这尊连耗子洞都能钻出金元宝的财神,吹到我这穷酸地方来了?还带了…嗯?”声音的主人似乎看到了林惊澜等人,尾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只见雕花木窗被一只白皙如玉、涂着蔻丹的纤手轻轻推开。倚窗而坐的,是一位年约三十许的绝色女子。她云鬓高挽,斜插一支点翠步摇,身着流光溢彩的烟霞色宫装长裙,勾勒出成熟曼妙的曲线。五官精致绝伦,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流转间波光潋滟,似笑非笑,带着阅尽世情的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她手中拈着一只白玉酒杯,姿态优雅闲适,仿佛刚才那番市侩油滑的调侃并非出自她口。正是此间主人——苏十娘。

她的目光在林惊澜沉静如渊的气质、柳如絮清冷绝尘的容颜上掠过,又在王焕惊恐的面容和狗蛋仇恨的眼神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被临时裹上草席、由林惊澜和钱满仓抬着的鲁有脚遗体上。美艳的脸上并无太多惊诧,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是场大热闹呢。”她轻抿杯中酒,红唇微启,“绿珠,带几位贵客从后舷梯上来。钱道长,老规矩,弄脏了我的地方…”她眼波流转,瞥向钱满仓腰间的铜钱串,“得加钱。”

画舫二层,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舱室内。沉水香的气息袅袅,驱散着众人身上的水汽与血腥。苏十娘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湘妃榻上,两名绿衣侍女垂手侍立一旁。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略显局促地坐在下首的林惊澜与柳如絮。

“这么说…几位是想在我这‘醉月舫’暂避风头?”苏十娘听完钱满仓添油加醋的“介绍”(隐去了鲁有脚被杀的关键秘密),慢悠悠地放下酒杯,葱白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钱道长,你这可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锦衣卫的‘鬼爪獒’,还有纪昀那条疯狗盯上的人…啧啧,我这小舫可经不起折腾。”

“苏娘子这话说的!”钱满仓搓着手,一脸谄媚,“谁不知道您苏十娘手眼通天!区区几条锦衣卫的狗,在您的地盘上,那不是土鸡瓦狗嘛!再说了,老规矩!钱不是问题!这位公子爷和仙子,那都是出手阔绰的主儿!”

“钱嘛…”苏十娘拖长了调子,凤眼似笑非笑地扫过林惊澜,“倒还是其次。我苏十娘开门做生意,只看一样东西——”她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价值。”

她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丝,缠绕住林惊澜:“这位公子…气度沉凝,渊渟岳峙,一身功夫深藏不露。这位仙子更是风华绝代,寒意迫人。能让纪昀如此兴师动众,不惜动用‘獠牙’死士追杀…两位的价值,恐怕远非寻常江湖恩怨可比吧?”她的目光锐利如针,仿佛要刺透林惊澜沉静的表象。

林惊澜抬眼,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没有丝毫闪躲或辩解:“老板娘慧眼。我等确有要事在身,须往应天一行。只求暂借宝地安身,料理一位故友后事,随后便走,绝不连累。”

“应天?”苏十娘眼中精芒一闪,随即慵懒地靠回软榻,“那可是龙潭虎穴呢。锦衣卫的老巢就在那儿。不过…”她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这天下,没有我‘快意堂’找不到的路,也没有我苏十娘送不到的人。只要…价钱合适。”她再次强调了“价值”。

“快意堂?”柳如絮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寻,“江湖传闻,快意堂乃天下第一消息贩子与密道专家,只要出得起价钱,连紫禁城里的皇帝今晚翻哪位娘娘的牌子都能打探一二。想不到老板娘竟是堂中高人。”

“高人不敢当,混口饭吃罢了。”苏十娘掩口轻笑,风情万种,“仙子谬赞了。不过,应天府的路…确实难走。水路?现在各处码头恐怕早就布满了锦衣卫的暗桩眼线!陆路关卡更是严密!带着他们…”她目光扫过王焕和狗蛋,“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到应天!”

苏十娘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王焕紧绷的心弦上。他猛地抬起头,脸上交织着绝望与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挣扎着从椅子上滑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惊澜和柳如絮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砰砰作响,声音嘶哑哽咽: “林少侠!柳姑娘!大恩大德,王某来世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王某已是该死之人,只会拖累你们!只求…只求你们带上狗蛋这孩子!他年轻,他是无辜的!他还要给鲁老哥报仇!至于我…我王焕就留在此地,听天由命!绝不敢再拖累二位恩公!”他每磕一下,都带着赴死的决绝。

狗蛋小小的身体猛地扑了过来,如同受伤的小狼,死死抱住王焕的胳膊,嘶哑地哭喊:“王伯伯!不要丢下狗蛋!狗蛋不怕死!狗蛋要跟你们一起走!狗蛋要给爷爷报仇!”他脸上鼻涕眼泪混着泥污,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令人心悸的怒火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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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气氛瞬间凝重悲戚。去路,似乎已被无形的铁壁堵死。

就在这时,苏十娘那慵懒妩媚、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再次清晰无比地响起,如同贴在每个人耳边: “哟,埋个人都埋得这般愁云惨雾,杀气腾腾的…真是煞风景呢。”她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琥珀色的液体,凤眼斜睨着岸边的方向(画舫窗户正对着芦苇丛中鲁有脚下葬之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应天虽远,路却不止一条。走官道过卡子,那是笨伯所为。”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回舱内林惊澜身上,红唇微启,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你们想去应天…何不来问问‘快意堂’的主人?这天下水路陆路的关节…呵…”一声轻笑,余韵悠长,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与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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