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狱中生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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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城郊赁了一处小院,秦阳用心经营着那间酒楼,隋安儿则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久,女儿秦玥降生,更是为这个小家增添了无尽的欢乐。

牢狱的日子,对任何人都是煎熬,尤其是对这些曾经养尊处优的女眷。

一天一顿的馊饭,稀薄得能照见人影,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馊味,勉强维持着生命最低限度的需求。

更难以忍受的是,如厕只能在牢房角落里一个散发着恶臭、从未清理过的便桶解决。

狭小的空间根本无法散味,排泄物的臊臭、汗液的酸腐、伤口的血腥、混合发酵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污浊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起初,那些太太小姐们还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强忍着,扭捏着。

但生理的需求无法抗拒,最终只能屈辱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

唯有隋安儿所在的那个角落,无人敢轻易靠近。她眼神里的凶悍和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曾经在食肆里对付醉酒闹事无赖的经验,让她深知在这种地方,示弱就是自取灭亡。

她像护崽的母狼,将秦玥牢牢圈在怀里,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时间久了,一群人再见不出曾经光鲜亮丽的样子,样子污遭到衙役连多看一眼都嫌污秽。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每一刻都是钝刀子割肉。

潮湿阴冷的墙壁硌得骨头生疼,刺鼻的气味熏得人头昏脑涨,无休止的恐惧和绝望像毒蛇啃噬着意志。

若不是怀里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若不是心底那个固执的念头,丈夫秦阳一定也在等着她们,隋安儿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下去。

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熬着,一定要熬着。

哪怕发配西南,哪怕为奴为婢,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只要骨头没断,心气没散,再苦再难,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牢房里其他的女眷,大多被几十年的富贵养软了骨头。

她们既没有老太太和那两位年轻女子决绝赴死的勇气,又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的幻想着秦世良能奇迹般翻案,她们依旧是风光的秦家太太小姐;

有的则日夜期盼着娘家人能神通广大,疏通关系,将她们赎出去。

她们就在这微弱的幻想和巨大的恐惧中,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哭泣着,咒骂着。

像一群被拔光了漂亮羽毛、困在泥沼里的鸟。

终于,熬到了秦世良及其直系家眷、心腹全部处决完毕的消息传来。

她们这些旁支的罪奴,也到了该被发配西南的日子。

厚重的牢门被打开,久违的光线像无数根尖针,狠狠刺进习惯了黑暗的眼睛。

隋安儿反应极快,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秦玥的眼睛。

即便如此,那骤然涌入的光明还是刺得她眼眶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紧紧闭着眼,感受着眼皮后一片灼热的红晕,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试探着,极其缓慢地松开手指,让光线一丝丝渗入。

眼睛适应了光亮,视野逐渐清晰。

她们被驱赶到一片空旷的平地上。

秋天的风带着料峭寒意,毫无遮挡地吹拂着这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人。

隋安儿低头看看自己,看看女儿,再看看周围那些曾经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们。

身上的赭衣破烂肮脏,勉强蔽体,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污垢和淤青,头发像枯草般纠结成一团,脸上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和绝望的麻木。

这副模样,连京城里那些蜷缩在城墙根下最落魄的乞丐都不如。

差役们挥舞着鞭子,粗暴地将她们驱赶着,去和同样被关押的男丁们汇合。

人群开始混乱地移动,哭喊声、叫骂声、差役的呵斥声再次响起。

隋安儿的心,在听到“与男丁汇合”几个字时,猛地狂跳起来!

她一把攥紧秦玥的小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急切。

“玥儿,跟紧娘!”

母女俩像两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在涌动的人潮中奋力穿梭。

隋安儿踮着脚,伸长脖子,一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那一张张同样憔悴、惊恐、麻木的男性面孔上急速扫过。

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三个…也不是…她拉着秦玥在混乱的人群边缘跑动,目光焦灼地掠过每一个角落。

没有…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人群渐渐被差役们粗暴地分成几队。

隋安儿的心,从最初的狂跳期待,渐渐沉了下去,像坠入无底的冰窟。

耳边所有的喧嚣,哭声、骂声、鞭子声、差役的呵斥声都变得模糊、遥远。

只剩下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催命的鼓点,吵得她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绝望的回响。

她的脚步变得虚浮,深一脚浅一脚,整个人摇摇欲坠。

手心全是冰凉的汗,这汗顺着紧握女儿的手滑落。

“玥儿…”隋安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艰难地低下头,看向同样惊慌失措的女儿。

秦玥仰着小脸,只见母亲双眼赤红,蓄满了泪水,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带着浓浓哭腔的字:“你…你有见到…你爹吗?”

话音未落,两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无法承受眼眶的重量,挣脱束缚,重重地砸落在脚下冰冷的、满是尘土的泥地上。

秦玥看着母亲脸上滚落的泪珠,小小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她茫然地摇头,大眼睛里也迅速蓄满了恐惧的泪水。

母女二人手拉着手在哭嚎咒骂、混乱不堪的人群里徒劳地穿行、张望、询问。

她们拉住每一个看起来眼熟的秦家男丁,声音带着最后的、卑微的祈求:

“看到秦阳了吗?”

“知道秦阳在哪里吗?”

得到的回应,只有同样绝望的摇头、麻木的沉默,或是自顾不暇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