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隋安儿有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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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不像。
沉?似乎也不太对。
那跳动的感觉,带着一种…滑利?
她努力回忆着《濒湖脉学》里的描述:
“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
是了,是滑,但又不完全是那种圆珠滚动般的滑利,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像是…像是…
“静心,感受脉位、脉势。”
林郎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她的思绪,却也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她的心神。
秦玥再次凝神。她调整着手指的力度,轻轻按压。
在那急促滑利的脉象之下,似乎还有一种隐隐的、向前流动的力量感…这种感觉…她猛地想起一个人,阿土娘。
她曾给孕中的阿土娘诊过脉,先生说那就是典型的滑脉兼有流利之象,主气血旺盛,胎元稳固。
对!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娘亲的脉象不如阿土娘那般圆滑有力、洪大明显,但那种滑利中带着向前涌动之势的独特感觉,何其相似。
秦玥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向林郎中,声音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先生,是…是滑脉。流利之象,有点像…有点像阿土哥娘亲的脉。只是…没那么明显有力…”
林郎中一直紧绷的、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脸上,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眼中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判断。
“嗯。”
林郎中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是给这场惊心动魄的诊脉下了结论。
他转向炕上昏沉难受的隋安儿,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你有身孕了。两月不到。忧思惊惧,外感风邪,故发热呕吐。”
隋安儿原本昏沉的意识被这巨大的消息猛地劈开一道缝隙。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向林郎中,又看向同样惊呆了的秦玥和徐嬷嬷。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算算时间,正是阳哥离开前的那一夜。
那抵死缠绵、带着无尽不舍与绝望温存的一夜,居然留下了这个孩子。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心头,那是为人母最原始的本能喜悦,是血脉延续带来的震撼与温柔。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泪水却先一步汹涌而出。
在这个最绝望的时刻,老天竟给了她这样一个珍贵的馈赠。
然而,狂喜如同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
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冰冷。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即将被作为陪嫁送往江南,骨肉分离已成定局。
这个孩子,将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出生、成长,甚至可能一生都无法见到亲生父亲。
巨大的幸福与更深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如同最锋利的冰棱,狠狠刺穿了她刚刚复苏的心脏。
“呜……”隋安儿再也控制不住,将脸埋进粗糙的枕头里,压抑地痛哭起来。
林郎中看着炕上痛哭的妇人,眉头皱得更紧。
他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医者的不容置疑:
“有孕在身,最忌情志不遂,郁结于心。哭有何用?”
“你如此悲恸惊惧,气血逆乱,于胎儿百害而无一利。若想保住这个孩子,就给我收声,静心休养。”
这话像一记重锤,让隋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压抑的呜咽。
她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林郎中不再看她,转向一旁又惊又喜,眼圈也红了的秦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今晚,你自己开一个方子。既要解表退热,安中止呕,又要兼顾胎元,不可用峻猛攻伐之品。明日拿给我看。”
说完,他提起药箱,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先生,我送您。”秦玥反应过来,赶紧追出去。
林郎中在院门口摆摆手,头也不回,瘦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暮色里。
秦玥站在院门口,看着林郎中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屋里。
巨大的喜悦终于冲垮了之前的恐惧,她忍不住捂着嘴,在原地开心地蹦跳了两下,小声欢呼:
“太好了,娘有小弟弟小妹妹了。爹要是知道该多高兴啊。”
她完全沉浸在即将添丁的喜悦里,对父母即将面临的残酷分离一无所知。
秦玥蹦跳着回到屋里,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她跑到床边,想跟娘亲分享喜悦,却见隋安儿虽然止住了哭泣,但脸色依旧苍白。
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屋顶,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重哀伤,手则下意识地、充满保护意味地轻轻覆在小腹上。
徐嬷嬷站在一旁,看着隋安儿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浑然不知愁滋味的秦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是府里的老人,消息灵通,三小姐陪嫁名单上有隋安儿母女这事,她隐隐约约是知道的。
此刻看到隋安儿的神情,再联想到她突然病倒,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这哪里是喜?
分明是雪上加霜,剜心之痛啊!
“唉……”
徐嬷嬷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只能走上前,替隋安儿掖了掖被角,语重心长地低声道:
“安儿啊,听林郎中的话,别哭了。眼下…保重身子,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天大的事…也等身子好些再说吧。”
她的话含糊其辞,却充满了过来人的无奈和劝慰。
说完,徐嬷嬷又叮嘱了秦玥几句照看病人的事项。
便摇着头,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这个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和更深的阴霾笼罩的小院。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秦玥沉浸在喜悦中,开始翻箱倒柜找纸笔,准备开方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药性赋。
而隋安儿静静地躺着,手依旧护着小腹,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彻底消失,浓重的黑暗吞噬了小小的院落,也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上,比之前更重,更冷。
这个孩子的到来,非但没有成为救赎,反而像一道更深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了那无法逃脱的、分离的命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