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嫁夜，收忠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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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负手立于殿中深处。他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如同巨兽般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半个殿堂。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凛冽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扑面而来！
苏明月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就在那殿门洞开、凛冽杀气扑面而来的瞬间，一个穿着王府二等丫鬟服饰、身形瘦小的身影，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低着头，脚步匆匆却又异常轻巧地从侧廊拐了过来。她似乎没料到殿门前有人，差点一头撞上被那杀气震慑得僵立当场的苏明月。
“哎呀！” 小丫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慌忙稳住手中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几个精致的青瓷小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羹汤。这一晃荡，汤汁微微洒出些许，溅在托盘边缘。
苏明月被这一撞，也猛地从那股摄人的恐惧中惊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丫鬟。
小丫鬟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一张瓜子脸，肤色不算白皙，但眉眼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机警和灵动。此刻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歉意，连忙屈膝行礼：“奴婢该死！冲撞了贵人！奴婢是厨房的青黛，奉管事之命给…给王爷送晚膳羹汤…”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飞快地扫过苏明月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还沾着香粉污渍的湖蓝嫁衣，又迅速垂下。
贵人？送晚膳？给王爷？
苏明月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这个叫青黛的丫鬟，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是在试探？还是…另有所图？她注意到青黛在提到“王爷”时，那微微缩紧的瞳孔里，除了惶恐，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深的…忌惮？甚至是…怨恨？
老管事从阴影里走出，皱着眉头呵斥：“莽莽撞撞！惊扰了王妃，仔细你的皮！” 他转向苏明月，语气依旧平板：“王妃恕罪，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王妃？青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明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探究，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死死咬住，再次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苏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青黛那一瞬间的剧烈情绪波动。这反应，绝不是普通下人听到“王妃”该有的样子！
“无妨。” 苏明月压下心中的惊疑，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虚弱和沙哑，目光落在青黛托盘里那几碗香气四溢的羹汤上。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药材的独特气息，勾引着她空空如也、早已翻江倒海的胃。她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头滚动，几乎控制不住干呕的欲望。
她强行压下不适，脑中念头飞转。这或许是…另一个机会？一个了解王府，甚至接近某些信息的契机？
“这汤…闻着很是暖胃。” 苏明月看向老管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新嫁娘的羞怯和讨好，“王爷…忙于公务，想必辛劳。不知…能否让我…先为王爷试试汤羹的温度？”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试探。
老管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了然和更深的轻蔑。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刚进门就想着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讨好王爷。他正要开口拒绝，殿内却传来一个冰冷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清晰地穿透出来：
“拿进来。”
老管事浑身一凛，立刻躬身应道：“是，王爷。” 他转向青黛，眼神示意：“还不快送进去！”
青黛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端着托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死死低着头，仿佛那洞开的殿门是择人而噬的巨口。她深吸一口气，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朝那散发着凛冽寒意的殿堂走去，背影透着一股悲壮的决绝。
苏明月站在原地，看着青黛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殿门内，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刚才的提议，既是试探，也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这个同样身处樊笼的小丫鬟的担忧。那殿内的气息太过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死寂无声。外面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煎熬。老管事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苏明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青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门口。她依旧端着那个托盘，脚步却比进去时更加虚浮踉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空洞，仿佛经历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老管事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管…管事…汤…汤送…送到了…”
老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仿佛青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青黛如蒙大赦，转身就要逃离。就在她经过苏明月身边时，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抬头，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若游丝般的细微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当心…甜食…有毒…”
话音未落，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匆匆跑开了，瘦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的阴影里，留下苏明月心头巨震！
当心甜食？有毒？
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陷阱？
青黛为什么如此惧怕？她在殿内看到了什么？
无数疑问如同冰水般浇在苏明月心头。这个叫青黛的丫鬟，绝对不简单！她传递的信息，是混乱中的善意？还是更深阴谋的开始？
就在这时，殿内那冰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重锤般砸在苏明月紧绷的神经上：
“进来。”
苏明月猛地抬头，望向那扇洞开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殿门。殿内烛光昏暗，只能隐约看到那个高大身影依旧背对着门口，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意，混杂着方才那羹汤的香气，从殿内弥漫出来。
她心口贴着的玉佩，骤然间再次变得滚烫！那幽绿的光芒，即使隔着层层衣物，似乎也在她指缝间微微闪烁了一下。
苏明月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刺得肺腑生疼。她挺直了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微驼的脊背，抬起沉重的脚步，迈过了那道高高的、冰冷的门槛。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
最后一丝天光，被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