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令现世，青黛藏锋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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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不死人的话，呈上来。”

冰冷的话语，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砸在死寂的听雪轩小院里，也砸在苏明月紧绷的神经上。

萧景珩就站在院中那片被暮色和雪色浸染的空地上，玄色的身影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他并未靠近厨房门口，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钉在她手中那个还剩着一点红亮残汤的瓦碗上。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期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施舍般的命令，和一丝被那霸道香气强行勾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探究。

墨尘如同铁铸的雕像，侍立在他身后半步，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这破败小院的每一个阴影里都藏着致命的刺客。

苏明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呈上去？这碗混杂着发芽土豆、微量毒芽、劣质荤油和辛辣调料的“杂烩汤”？给这位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她的靖王？

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拒绝？那无异于自寻死路。顺从？万一…万一那点微量的龙葵素引起不适，后果同样不堪设想！这是一场比雪地罚跪更凶险的豪赌！

电光火石之间，林晚星的狠劲再次压倒了恐惧。赌！既然他开了口，那就赌他百毒不侵的阎王体质！赌这碗汤能征服他的味蕾，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指尖的颤抖。她没有用自己那个豁口的瓦碗，目光扫过灶台，落在旁边一个相对干净些、但也布满裂纹的粗陶碗上。她舀起陶罐里还滚烫的、红亮浓稠的汤底，特意捞了几块煮得软糯、裹满汤汁的土豆块，又撇去浮在最上层那些炸得焦黑的辣椒碎和花椒粒（尽量减少刺激感），小心翼翼地盛了满满一碗。

辛辣、麻香、混合着土豆淀粉焦化后的独特香气，随着热气蒸腾，更加霸道地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小院里所有的气味。

苏明月双手捧着那碗还冒着白气的红汤，如同捧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院中的萧景珩。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她能感觉到墨尘锐利如刀的目光在她身上刮过，也能感觉到萧景珩那深不见底的冰冷视线始终锁定着她手中的碗。

终于，她在距离萧景珩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显恭敬，又不会过于靠近那令人窒息的气场。她微微垂首，将碗高高举起，递向前方。

“请…王爷…品尝。” 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萧景珩的目光终于从汤碗移到了她脸上。火光映照下，她脸色依旧苍白，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被辣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红亮的汤汁，眼神低垂，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这副狼狈又强作镇定的模样，与他印象中那些或谄媚或恐惧的女人截然不同。

他并未立刻去接。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苏明月头顶。就在她感觉手臂快要支撑不住时，他才缓缓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手，皮肤是久经沙场的冷白色，指腹和虎口处带着明显的薄茧。这双手，执掌生杀，染血无数。此刻，它却要去接一碗来自冰窟、成分可疑的粗劣汤水。

指尖触碰到粗陶碗温热粗糙的边缘。苏明月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松开了手。

萧景珩稳稳地接住了碗。他并未立刻品尝，而是垂眸，审视着碗中红亮浓稠的汤汁，和那几块浸在汤汁中的、形状不规则的土豆块。浓烈霸道的辛香混合着油脂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冲入他的鼻腔。这种粗犷、原始、带着强烈刺激性的味道，与他日常所食用的、经过无数道工序精雕细琢、味道温和克制的珍馐美味，天差地别。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墨尘在一旁，喉结也紧张地滚动了一下，显然对这碗“不明液体”充满了戒备。

终于，在苏明月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萧景珩端起碗，凑到唇边。他并未像苏明月那样小口啜饮，而是直接喝了一大口！

滚烫！辛辣！麻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紧接着，是土豆淀粉带来的醇厚口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酸意（来自龙葵素的刺激）！这霸道而复杂的味觉冲击，如同惊涛拍岸，狠狠地撞向了他那被精致食物豢养得近乎麻木的味蕾！

“咳…” 萧景珩的眉头瞬间拧紧！握着碗的手指猛地收紧！那万年冰封般的冷峻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波动——他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薄红！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墨尘脸色一变，手瞬间按上了刀柄，目光如电般射向苏明月，杀气凛然！

苏明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要被辣死了？！还是毒发了？！

然而，预期中的暴怒并未降临。萧景珩只是紧抿着唇，将那口滚烫辛辣的汤水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在感受那灼烧感从喉咙一路滚入胃袋，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点燃了冰冷躯壳内部的热流。额角同样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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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息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眸中的冰寒似乎被那灼热冲击得融化了一丝，深潭之下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捉摸的光芒。他没有再看苏明月，目光重新落回碗中，然后——他又喝了一大口！

这一次，动作似乎顺畅了一些。依旧是眉头紧锁，但耳廓的红晕却更深了。

墨尘按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萧景珩沉默地喝着。动作不快，却异常稳定。滚烫的红汤一口口减少。他额角的汗珠汇聚，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那身玄色的锦袍，似乎也因体内升腾的热意而少了几分冰寒的煞气。

苏明月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传闻中不食人间烟火、厌食寡情的“活阎王”，就这样在她面前，以一种近乎凶狠的姿态，将她这碗简陋粗糙、甚至带着微量毒性的“酸辣土豆汤”…喝完了！

最后一口红亮的汤汁消失在萧景珩的唇间。他放下粗陶碗，碗底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庭院里一片死寂。寒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只有灶膛里炭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萧景珩略显粗重的、带着热意的呼吸声。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极其随意地抹去嘴角沾染的一点油渍和辣椒碎。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与身份格格不入的粗粝感。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再次看向苏明月。冰冷的眸光里，之前的探究似乎更深了一些，但依旧被厚重的冰层覆盖。

“尚可入口。” 冰冷的四个字，如同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听不出喜怒。但结合他刚刚“凶狠”的进食姿态，这评价简直堪称…褒奖？

苏明月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肚子里一半。至少，毒不死人，也没被当场问罪。

萧景珩不再言语。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迈步就欲离开这充满异味的破败小院。墨尘立刻跟上。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突兀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苏明月的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在萧景珩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色、造型古朴厚重的令牌，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显然是从他袖中滑落的！

那令牌形制奇特，非龙非虎，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令牌中央，阳刻着四个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篆字——“朔北军粮”！

朔北军粮令？！

苏明月的心猛地一缩！这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掌管着北境前线数十万将士的粮草命脉！怎么会从他身上掉出来？是刚才喝汤时动作太大？

萧景珩的脚步也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枚金令，又抬起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苏明月。那眼神里，瞬间凝聚起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深沉的寒芒！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再次笼罩了整个庭院！

墨尘更是瞬间绷紧了身体，手再次按上刀柄，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苏明月身上！仿佛只要她敢动一下，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空气瞬间凝固！比刚才更加凶险！捡？还是不捡？这枚金令，此刻无异于一个烫得能烙穿手掌的烙铁！一个处理不好，窥探军机的罪名立刻就能坐实！

苏明月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脑飞速运转，却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奴婢该死！奴婢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