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饲虎成欢,阎王低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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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的靖王府马车碾过宫门青石,车轮声在空旷的晨霭中回荡,沉闷得如同丧钟。车内,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被勉强压抑在昂贵的沉水香之下。萧景珩背脊挺直如松,端坐主位,玄色金纹的亲王蟒袍将他包裹得一丝不苟,连领口都严密地贴合着颈项,遮住了肩胛下厚厚包扎的痕迹。只有那过分苍白的脸色,紧抿得毫无血色的薄唇,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锐利,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生死边缘的挣扎。
苏明月坐在他身侧稍后,低眉顺眼,宽大的宫装袖口掩住了左臂的伤口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萧景珩看似随意搭在膝头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在深色衣料的映衬下更显修长有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就在昨夜风雪肆虐的听雪轩,这只手曾滚烫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攥着她的手,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滚烫的慰藉。此刻,那手上只余下冰冷和一种磐石般的沉静。
“王爷…”她忍不住低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昨夜他枕下那枚玉佩碎片,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心头。
萧景珩没有回头,甚至眼睫都未曾动一下,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宫规森严,多看,少言。”
冰冷的告诫,瞬间将苏明月心头那点模糊的暖意冻结。她垂下眼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了,昨夜种种,不过是高烧混沌下的脆弱。他是权倾朝野的靖王,心思深沉如海。枕下的碎片,梦中的呓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试探?她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有些特别的棋子,如今皇帝“病危”,正是需要这枚棋子粉墨登场的时候。
马车在重重宫阙深处停下。早有内侍监首领太监王德全垂手侍立,一张圆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哀戚和恭敬:“靖王殿下,王妃娘娘,陛下已在含元殿寝宫,太子殿下和诸位娘娘都在,请随老奴来。”
通往含元殿的宫道漫长而压抑。两侧朱红的高墙仿佛要倾轧下来,隔绝了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和药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中心腐朽又紧张的气息。来往的宫人步履匆匆,神色惶恐,如同惊弓之鸟。
寝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令人窒息。明黄色的重重帷幔低垂,遮住了龙榻上的情景。太子萧景宸一身素服,眉头紧锁,焦躁地在殿中踱步。几位位份高的妃嫔跪在角落低声啜泣,气氛沉闷而压抑。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跪在龙榻前,额头触地,身体抖如筛糠。
“废物!一群废物!”太子猛地停步,抓起案几上一个青玉药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父皇若有不测,孤要你们统统陪葬!”
太医们抖得更厉害了,连声告罪。
萧景珩的到来,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太子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刮过萧景珩苍白的脸和他身后垂首的苏明月,最后定格在萧景珩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九皇弟可算来了!父皇昏迷前心心念念着你这个能干的儿子!怎么,是伤重难行,还是…舍不得离开你那新得的王妃?”
这诛心之言,字字带刺。
萧景珩却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他无视了太子刻薄的视线,径直走到龙榻前,撩袍跪下,声音沉静无波:“儿臣萧景珩,携王妃苏氏,前来侍奉父皇。” 动作牵动了肩胛的伤处,他跪下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稳稳挺直。
苏明月紧随其后跪下,额头触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寒意瞬间浸透全身。她能感觉到太子和殿内其他妃嫔探究、猜忌的目光如同实质,黏在她的背上。
“侍奉?”太子冷哼一声,踱步到萧景珩面前,居高临下,“父皇龙体抱恙,太医院束手无策。听闻九弟妹乃‘调香圣手’,于香道药理颇有奇思,不如让她近前一观,或许…能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妙方?” 他语气轻佻,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苏明月,充满了试探和恶意。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跪伏在地的苏明月身上。太医院院正更是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却不敢言语。
让一个王妃,一个以调香闻名的女子,去为皇帝诊病?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更是将她和靖王府架在火上烤!治好了,是僭越,是打太医院的脸;治不好,便是妖言惑众,谋害君父!
苏明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陷阱,是太子借机发难!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萧景珩。
萧景珩依旧跪得笔直,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冷硬如削。他没有看苏明月,只是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地迎向太子:“太子殿下忧心父皇,病急乱投医,情有可原。然,王妃所学不过是闺阁玩物,于岐黄之术一窍不通,岂敢亵渎圣体?父皇龙体自有太医院诸位圣手尽心,儿臣等只宜诚心祈祷,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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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拨千斤。既点明了太子的“病急乱投医”,又点出了苏明月“不懂医术”的事实,更将责任推回太医院。
太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正欲发作。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从重重帷幔后传来。那声音极其虚弱,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
“父皇!”太子猛地扑向龙榻,一把掀开了明黄色的帐幔。
龙榻之上,年迈的皇帝萧稷躺在厚厚的锦被中,脸色是一种濒死般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他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涣散地扫过榻前众人,最后,竟有些吃力地定格在跪在稍远处的苏明月身上。
“香…香…” 皇帝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抬起,颤抖地指向苏明月,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她…身上的香…舒坦…让她…近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太子脸上的阴鸷瞬间化为惊愕。太医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妃嫔们的啜泣声也戛然而止。
皇帝竟然主动点名要苏明月近前?因为…她身上的香?
苏明月也是一怔。她身上?昨夜在听雪轩沾染的药味和血腥早已被宫装和沉水香覆盖,唯一残留的…只有那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柠檬精油的冷冽余韵!皇帝竟能闻到?还觉得舒坦?
萧景珩的眼底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微微侧首,目光第一次落在苏明月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示意。
苏明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垂首敛目,一步步走到龙榻前。越靠近,那股浓重的、属于腐朽和死亡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便越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平稳。
皇帝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在她身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嗅闻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紧蹙的眉头竟真的舒展了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喟叹:“…好…好闻…清爽…醒神…”
太子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父皇既然觉得九弟妹身上的香能安神,那便是她的福气。还不快为父皇调制安神香!” 他转向苏明月,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需要什么香料器物,尽管开口,务必要让父皇舒心!”
这是阳谋。将苏明月架得更高,摔得更狠。
苏明月心中念头飞转。皇帝的状态极其糟糕,并非普通昏厥,更像是某种阴损之物侵蚀了心神。她袖袋深处,还藏着昨夜为萧景珩擦拭降温后残留一点药汤的帕子,那里面融入了玉佩净化毒素时逸散出的微弱能量。还有…她悄悄碰了碰自己心口,那半块玉佩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暖流。
赌一把!
“臣妾遵命。”苏明月垂首应道,“请陛下稍待。”她转向王德全,“劳烦公公,取最纯净的山泉水,一个洁净的白玉香炉,再取薄荷、冰片、甘松各三钱,另…取一壶新沸的滚水。”
要求简单,甚至有些寒酸。薄荷冰片清心醒神,甘松理气,都是寻常之物。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器物很快备齐。苏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偏殿一张小几前。她先用滚水仔细烫洗了白玉香炉,动作一丝不苟。然后,她拿起那方浸染了药汤和玉佩气息的旧帕子,将其小心翼翼地铺在香炉底部。接着,她将称量好的薄荷、冰片、甘松轻轻覆在帕子上。最后,她提起那壶滚烫的山泉水,手腕悬停,屏息凝神,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就在滚水即将倾注的刹那——
心口处那半块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熟悉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是玉佩的能量在昨夜消耗过度,此刻强行催动,如同在榨取她最后的心血!眼前阵阵发黑,指尖冰凉发麻。
她强忍着眩晕和心悸,咬紧牙关,将滚水缓缓、均匀地淋在香料和帕子上!
“滋——”
滚水与香料接触,瞬间腾起一股浓郁的白雾!奇异的是,那白雾并非寻常水汽的氤氲,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清冽、仿佛高山雪水初融般的气息!薄荷的清凉、冰片的醒神、甘松的宁和,被这股清冽之气奇异地糅合、升华,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的生机蕴藏其中!
那清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波浪,瞬间冲散了寝殿内浑浊的药味和沉滞的死亡气息!
“嗯……”龙榻之上,皇帝紧蹙的眉头彻底松开,发出了一声清晰而舒缓的长吟。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彩,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香炉的方向。
殿内所有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和香气震慑住了!太医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蒸腾的清冽白雾,拼命嗅闻着空气中那令人心神一振的异香。妃嫔们忘记了哭泣,连太子都死死盯着那小小的白玉香炉,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成了!苏明月暗自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阵阵发虚。她强撑着,拿起一个白玉香碟,将香炉中混合着香料、帕子和滚水的“香露”小心地倒出少许。那液体澄澈微绿,散发着更加凝练的清凉生机。
“陛下,此香露清心宁神,请浅尝一匙。”苏明月将香碟捧到龙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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