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锦灰堆里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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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是要她焚香吗?不是怀疑她与西域有关吗? 那她就做一个更大的“锦灰堆”给他看!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明亮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日,苏明月对外称受惊需要静养,闭门不出。暗地里,她却开始了一场极其隐秘的“创作”。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用墨尘给的香囊被动防御。她要主动出击,用皇帝和所有窥视者最期待的“香料”,编织一个巨大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迷雾!

她以“调制新香为王爷祈福”为名,通过绝对可靠的心腹丫鬟春桃,陆陆续续弄来了大量看似寻常无奇的东西:各种干枯的花草(尤其是香气浓郁的茉莉、山茶),常见的药材边角料,甚至包括厨房用剩的果皮(橙皮、柠檬皮)、烤焦的糖块、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矿石粉末。

听雪轩的小厨房,彻底变成了她的秘密工坊。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废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研磨,烘烤,萃取…过程繁琐而复杂,充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甚至有些刺鼻的古怪气味。

她做得极其投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她要制作的,不是一款讨人喜欢的香,而是一款“故事”,一款能将她自己完美地嵌入某个预设背景中的“身份证明”!

她要凭空“创造”出一种看似传承有序、带有明显西域某个已消失小国(她根据之前零碎信息拼凑想象出来的)风格的制香技艺!一种用中原常见材料模拟西域异香、却因为缺乏核心秘方而总是差之毫厘、显得不伦不类的“仿香”!

她要让所有调查她的人,尤其是皇帝,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靖王妃苏氏,确实懂得一些似是而非的西域香术,但来源并非穆罕德或狄戎,而是源于其生母可能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关于某个西域小国的模糊记忆或零星记载!她只是一个偶然获得了皮毛、却不得其法、只能自己胡乱摸索的业余爱好者!

这个“人设”,既能解释她为何会懂得一些超乎寻常的香道知识,又能将她与敏感的穆罕德和狄戎彻底剥离,更能显得她无知又无害,从而降低皇帝的戒心!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成败的关键在于细节。

她反复试验,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有时气味过于甜腻,有时又过于苦涩,有时则根本无法融合。

但她没有放弃。来自现代的知识和强大的求生欲,是她最大的依仗。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一款极其特别的香膏在她手中诞生了。

这款香膏色泽暗沉,质地不算均匀,气味更是复杂难言——初闻是浓烈甚至有些冲鼻的花香和果甜,细辨之下却隐隐透出一丝药材的苦涩和矿石的冷冽,后调则变得有些混沌模糊,仿佛各种气息挣扎冲突后留下的残局,透着一股子“努力模仿却始终不得要领”的别扭感。

完美!

苏明月看着手中这罐“杰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就是她想要的“锦灰堆”里扒拉出来的“谋”!

她并没有立刻将这款新香呈送上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她依旧每日准时焚烧那“龙骧”香,表演得无比虔诚。暗地里,则继续“痴迷”于她的“香料研究”,小厨房里时常飘出古怪的气味,惹得王府下人间窃窃私语,都觉得这位王妃自从上次受惊后,行为越发怪异痴迷了。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会通过某些渠道,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

时机很快到来。

这一日,宫中有内侍突然到访,并非传旨,而是送来一些“陛下赏赐的安神药材”,实则是例行查探。

内侍看似随意地在听雪轩内走动,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自然落在了小厨房里那些尚未收拾的、乱七八糟的制香材料和器皿上,以及苏明月脸上那来不及擦掉的烟灰和手上新鲜的烫伤。

内侍捏着鼻子,看着那罐颜色气味都古怪异常的“新香”,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王妃娘娘,您这是…”

苏明月立刻露出一副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献宝般的羞涩表情,拿起那罐香膏:“让公公见笑了。这是臣妾近日翻阅母亲留下的几页残卷,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据说是什么‘西域茉兰国’的古方子,臣妾愚钝,总是做得不成样子…”她语气懊恼,眼神却亮晶晶的,像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孩子。

“茉兰国?”内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没听说过这个西域小国的名字。

“是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残卷破得厉害,就几句话…”苏明月絮絮叨叨,一副沉溺于自己世界的样子,将那罐气味刺鼻的香膏又往前递了递,“公公您闻闻,是不是味道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内侍被那古怪的气味呛得后退半步,连忙摆手:“哎哟喂,王妃娘娘,您可小心着点…这…这制香之事,精深着呢,您还是…”他话没说完,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务正业”和“瞎胡闹”。

又“关切”了几句,内侍便匆匆告辞回去复命了。

苏明月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脸上那副痴迷天真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化为一片沉静的冷然。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鱼儿上钩,或者说,等待那个高高在上的垂钓者,自以为了解了水下的情况。

皇宫,御书房。

景和帝听着内侍绘声绘色、甚至略带夸张地描述着靖王府听雪轩内那乱七八糟的“工坊”、那罐气味诡异的“怪香”,以及靖王妃那副痴迷又不得要领的狼狈模样。

“…满屋子怪味,跟药铺打了杂似的…那香膏颜色黝黑,闻着又冲又怪…王妃还说什么‘茉兰国’古方,奴婢听都没听过…看样子,倒是真像自己瞎鼓捣出来的…”

景和帝慢条斯理地批阅着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听到“茉兰国”三个字时,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茉兰国…”他沉吟片刻,看向旁边侍立的老太监,“可有印象?”

老太监躬身回道“回陛下,老奴依稀记得,西域志异杂谈中似乎提过一句,说百十年前是有个叫‘茉兰’的小邦,盛产异香,后因得罪了大邦,被吞并了,传承早已断绝。都是些野史传闻,做不得准。”

“哦?”景和帝挑了挑眉,放下朱笔,“如此说来,她倒是真从她生母那里得了点边角料?”

“看样子是的。”内侍连忙附和,“奴婢瞧着,靖王妃倒不像是装的,那手上还有烫伤呢,一副钻了牛角尖的模样。”

景和帝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难道…真的猜错了?她与穆罕德并无直接关联?只是其生母或许机缘巧合得到过一点那个早已消亡的茉兰国的残缺传承,被她当个宝贝捡了起来,胡乱研究?

所以才能在宫宴上急智化解危机,所以才会对香料如此痴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个偶然获得了些许皮毛、不得其法、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深宅妇人…似乎比一个与狄戎国师旧部有牵连的阴谋家,要让人放心得多。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看来,是朕多心了。”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旁人言道,“既然王妃如此有心,朕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传旨,赏靖王妃苏氏西域进贡的上等香料十盒,绢帛二十匹,让她…好好研究她的‘古方’吧。”

“是。”内侍躬身领命。

很快,皇帝的赏赐便浩浩荡荡地送到了靖王府,再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人都道靖王妃因祸得福,更加圣眷正浓。

苏明月跪在院中接旨,听着那褒奖的言辞和丰厚的赏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感激涕零。

然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第一步,成了。

皇帝暂时相信了她编织的“茉兰国遗梦”,将她归类为一个无害的、有点小运气的痴人。

但这还远远不够。

皇帝的疑心如同跗骨之蛆,绝不会轻易消散。这次的信任,是因为她主动递上了一个更符合他心理预期的、更容易掌控的“答案”。

一旦有新的风吹草动,或者他失去了耐心,这点脆弱的信任会立刻崩塌。

而且,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止来自皇宫。

那个手臂带着狼头刺青的狄戎人,他们背后的“大祭司”…他们显然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和目的,并且行事狠辣,不择手段。

这次的绑架失败,绝不会让他们罢手。

她站在堆满赏赐的庭院中,阳光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危机只是暂时退潮,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深海处酝酿。

她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属于低等府兵的腰牌。

萧景珩…你到底在北境谋划着什么?

你留下的这条暗线,我又该如何在下次危机降临前,成功握在手中?

她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和千山万水。

锦灰堆里扒出的谋略,能护她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