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承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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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五所的宫室阴冷潮湿，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陈腐气息。昔日永和宫的温香暖玉、精致摆设早已是遥不可及的幻梦。乌雅氏（曾经的德妃）穿着一身粗布旧衣，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地坐在冰冷的炕沿上。

降位答应的旨意如同五雷轰顶，将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骄傲都击得粉碎。她原以为，凭着往日的恩情，凭着生育皇子公主的功劳，皇上即便震怒，最多也不过是申斥、禁足，罚没份例，总归会留有一丝余地。

可她万万没想到，玄烨竟如此狠绝！一点旧情不念，直接将她打落尘埃，从云端跌入泥沼，甚至连累家族遭此大劫！

“赫舍里·舒云……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猛地抓起炕桌上一个粗瓷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她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声音嘶哑地诅咒着，“那个孽种！生下来也是个短命鬼！还有岳兴阿那个小野种！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恨！恨皇上的薄情寡恩！恨赫舍里·舒云的狐媚惑主！恨所有导致她今日境地的人！昔日温婉的面容此刻扭曲如恶鬼，只剩下滔天的怨毒与不甘。冷宫的凄风似乎都带着对她诅咒的回应，呜咽着穿过破败的窗棂。

这里的奴才都是势利眼，见失了势，伺候起来便敷衍了事，饮食粗粝，炭火不足。乌雅氏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她夜夜难眠，听着更漏声声，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曾经的荣宠与如今的凄惨，内心的煎熬比这冷宫的寒气更刺骨。她只剩下这无休无止的咒骂，支撑着她在这绝望中苟延残喘。

与北五所的阴冷绝望截然相反，坤栩宫内一片暖融祥和，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玄烨几乎是处理完政务便一刻不停地扎进坤栩宫。他如今看着舒云，眼神里的爱意与满足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今日感觉如何？可还有恶心？想吃些什么？朕让御膳房立刻去做。”他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依旧有些纤细的手腕，眉头微蹙，“还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舒云靠在他特意让人加厚的软枕上，看着他这般紧张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温暖。她轻轻摇头：“臣妾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有些反胃，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她顿了顿，看着他眼底的青色，柔声道，“皇上也要注意歇息，不必日日都过来，臣妾这里一切都好。”

“那怎么行？”玄烨想也不想地反驳，他将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尚且平坦，却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一种奇妙的、混合着激动与责任感的情愫在他胸中激荡，“朕要看着他才放心。”他低声笑道，带着一种近乎傻气的满足，“朕之前……都不敢想。”不敢想她如此之快便有了他们的骨肉，这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那无形的纽带，终于有了最坚实、最无法割裂的联结。

他看着她温柔宁静的侧脸，想象着她日后腹部隆起，抱着他们孩子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他笃定地说：“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就像她对岳兴阿那般，坚韧而充满慈爱。

正说着，胤禵下了学，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了进来。他先是规规矩矩地给玄烨和舒云行了礼，然后便凑到舒云身边，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肚子，小声问：“额娘，小弟弟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陪胤禵玩？”

舒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要等好些日子呢。”

玄烨将胤禵拉到身边，温声问道：“在书房可好？有人欺负你吗？”经过上次胤祚之事，他对这个孩子更多了一份关注。

胤禵用力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四哥很照顾我，师傅今天还夸我字写得好呢！”他现在提起“父皇”和“四哥”已是无比自然。

玄烨欣慰地点头，看着胤禵，又看看舒云，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揉了揉胤禵的小脑袋，道：“你是哥哥了，以后要帮额娘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嗯！”胤禵挺起小胸脯，一脸认真，“儿臣会保护额娘和弟弟妹妹的！儿臣还要教他写字、骑马射箭！”

皇贵妃有孕，圣眷正浓，这本该是坤栩宫固若金汤之时，却也让一些沉寂已久或自恃美貌的后宫女子，重新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正值盛年，皇贵妃有孕不能侍寝，这岂不是天赐的良机？

这几日，玄烨明显感觉到，他往来于乾清宫与坤栩宫的路上，“偶遇”的妃嫔多了起来。或是妆容精致地立在路边请安，或是借口送些汤水点心，眼波流转间，意图不言自明。

玄烨心中厌烦，大多只是冷淡地颔首，脚步不停。

这日傍晚，他批完奏折，一心只想着去坤栩宫陪着舒云用晚膳。

刚行至御花园附近，便被一位身着水红色宫装的婕妤拦住了去路。这婕妤姓卫，入宫几年，不算得宠，却生了一位小公主。

“臣妾给皇上请安。”卫婕妤声音娇柔，盈盈下拜，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打量着玄烨的神色，“皇上许久未曾去看望三公主了，公主近日总是念叨着想父皇呢。”她抬首，眼中适时地泛起一丝水光，带着为人母的期盼与委屈。

玄烨脚步一顿。他子嗣不算繁茂，对儿女们倒也上心，尤其是几位公主，平日里也多有怜爱。听闻女儿想念自己，他冷硬的神色稍缓，沉吟片刻道：“朕知道了。正好朕现下有空，便去看看她。”

卫婕妤心中一喜，连忙引着玄烨往自己居住的偏殿走去。

到了殿内，三公主果然在，小丫头不过三四岁年纪，粉雕玉琢，见到玄烨，怯生生地喊了声“父皇”。

玄烨心头一软，弯腰将女儿抱起来，逗弄了几句，问了问乳母公主的近况。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卫婕妤便示意乳母将有些困倦的三公主带了下去。殿内瞬间只剩下她与玄烨二人。

她亲自奉上香茗，身子似有若无地靠近，衣袖带起一阵浓郁的香风，语气愈发甜腻：“皇上操劳国事辛苦，臣妾新学了一套揉捏手法，可为皇上松快松快……”

其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玄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方才因女儿而生出的那点温情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被算计的厌恶。

他霍然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卫婕妤那张精心修饰却难掩野心的脸，一句话未说，拂袖而去！

卫婕妤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变得惨白。她没想到，搬出女儿，皇上竟还是如此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