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孤岛暖意与暗流涌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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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李娜正背对着他忙碌。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略显宽大的纯棉家居服（应该是李峰备用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灶台上，一个白色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旁边的电饭煲（太阳能供电）亮着保温灯。流理台上摆放着切好的葱花和洗净的青菜。
听到开门声，李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温暖的笑容：“峰哥，回来啦？正好，鸡汤炖好了，米饭也保温着呢，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她的笑容干净，眼神明亮，仿佛昨天那场血腥的逃亡和赵浩恶毒的诅咒都未曾在她心底留下太多阴霾。这份坚韧和快速适应环境的能力，让李峰心中微微一动。
李峰点点头，没说什么，走到厨房旁边的洗手池仔细洗了手。他走到餐桌旁坐下。
李娜动作麻利地端着一个大汤碗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中央。碗里是奶白色、飘着金黄色油花的鸡汤，里面能看到炖得软烂的鸡肉块、饱满的香菇和几颗红色的枸杞。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接着，她又端来两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一碟清炒的时蔬（用的是脱水蔬菜干复水后炒的），还有一小碟李峰之前囤的榨菜。
“条件有限，只能简单做点。”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了擦手，在李峰对面坐下，“我看冰柜里有冻着的整鸡，就拿来炖汤了。还找到一些干香菇和枸杞，正好一起炖了，补补身子。蔬菜是脱水蔬菜泡发的，味道可能差一点……”
李峰看着眼前这热气腾腾、摆盘甚至称得上用心的饭菜，再看看对面李娜带着期待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末日爆发二十四天了。
这二十四天里，他吃的是什么？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午餐肉罐头直接挖着吃，方便面泡开囫囵吞下，偶尔开个水果罐头算是改善……一切以高效、高热量、易储存、省事为最高准则。味道？口感？那是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的奢侈品。
他早已习惯了那种冰冷的、仅仅为了维持生命而进食的感觉。味蕾似乎都麻木了。
然而此刻，眼前这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鸡汤，这碗晶莹的白米饭，这碟翠绿的炒青菜……它们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象征，一种被末日残酷剥夺的、属于正常生活的“烟火气”。
李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鸡汤，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瞬间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味蕾！鸡肉的鲜甜、香菇的醇厚、枸杞的微甘，还有一丝淡淡的姜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直击灵魂的温暖和满足感！这味道，比他记忆中任何一顿大餐都要美味百倍！
他又夹起一块鸡肉。炖得恰到好处，肉质软烂却不失嚼劲，轻轻一抿便骨肉分离，鲜香满口。
再吃一口米饭。米粒饱满，带着阳光和土地的气息（虽然是真空包装的），与鸡汤是绝配。
最后夹一筷子青菜。脱水蔬菜复水后口感自然不如新鲜蔬菜爽脆，但李娜用简单的盐和一点找到的蚝油调味，竟然也炒出了清爽的滋味。
李峰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口汤，一口饭，一口菜，默默地吃着。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异常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清晨被吵醒的烦躁和巡视堡垒带来的疲惫，带来一种久违的、近乎慵懒的舒适感。
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坚固的钢铁堡垒，有了一丝“家”的温度。
李娜看着李峰专注吃饭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她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响，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安宁。
(四)
吃完饭，李峰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李娜连忙说：“峰哥，我来吧！”
“不用。”李峰简短地说，动作利落地将碗碟叠好，端到厨房水槽。他打开水龙头（独立储水系统），仔细地清洗着碗筷。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认真。清洗，擦干，放回消毒柜（太阳能供电）。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李娜站在一旁看着，眼神有些复杂。她能感觉到李峰身上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律和一丝不苟，即使在最微小的细节上。这和他昨天在车库如同死神般收割生命的冷酷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收拾停当，李峰走到客厅，习惯性地拿起平板电脑，准备查看一下本地存储的资料或者玩会儿单机游戏。
“峰哥，”李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试探，“那个……我看屋里有些地方灰尘有点多，要不……我打扫一下？”
李峰抬起头，看到李娜手里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块干净的抹布（可能是她带来的，也可能是从20层生活物资里找的），眼神里带着征询。
他环顾了一下客厅。确实，虽然他平时也会简单清理，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加上过去二十多天精神高度紧张，主要精力都放在安全和物资上，卫生方面只是维持最基本的整洁。一些角落、柜子顶部、窗台边缘，确实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嗯。”李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并不介意环境更整洁些，尤其是在物资充沛、安全无虞的情况下。
得到许可，李娜立刻行动起来。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先是用扫帚（同样来自20层）将客厅地面仔细扫了一遍，然后用拧干的湿抹布擦拭桌椅、柜面、窗台……动作麻利而轻柔，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她甚至找到了一个小喷壶，灌上稀释的消毒水，在一些容易滋生细菌的地方（比如门把手、开关）喷洒擦拭。
李峰坐在沙发上，看着李娜忙碌的身影。她的存在，确实给这座冰冷的堡垒带来了不一样的气息。不仅仅是饭菜的香气和整洁的环境，更是一种……“人气”。一种证明自己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并非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的慰藉。
他拿起平板电脑，却没有立刻点开。目光落在李娜擦拭书柜的背影上。书柜里放着一些他提前下载好、打印装订成册的生存手册、电工手册、机械维修指南，以及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武侠小说。
“你……”李峰开口，声音比平时缓和了一些，“昨天……没受伤吧？”他指的是被胖子扑倒时摔的那一下，还有溅了满脸满身的血污脑浆。
李娜动作一顿，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红晕（干活热的），摇摇头：“没，就是摔得有点疼，擦破点皮，不碍事。昨天洗了好几遍澡，感觉……感觉还能闻到那股味道。”她说着，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李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点开平板，开始翻阅一本关于城市废墟生存陷阱识别的电子书。
李娜继续打扫。她打扫完客厅，又征得李峰同意后，去收拾了卧室（李峰睡的主卧她只是简单擦拭了家具和地面，没有动任何私人物品）和厨房。厨房被她重点清理了一遍，灶台、油烟机（虽然用得少）、橱柜都擦得锃亮，锅碗瓢盆摆放得整整齐齐。
整个堡垒内部，因为她的劳作，焕发出一种洁净、有序的光彩。空气里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金属味，似乎也被一种清新的、属于“生活”的气息所取代。
(五)
下午，阳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在客厅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
李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实体书——《野外急救手册》，看得专注。这是他之前囤积的书籍之一，现在有了李娜这个医科生，他觉得有必要更系统地了解一下急救知识。
李娜则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人体解剖学彩色图谱》（从她背包里拿出来的），也在安静地看着。但她的眼神时不时会飘向李峰，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终于，她合上书，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峰哥……”
“嗯？”李峰从书页上抬起头。
“那个……你以前当辅警，是不是……遇到过很多危险的事情啊？”李娜问道，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她想了解这个救了她、给了她庇护，却又像谜一样的男人。
李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他并不习惯谈论过去，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但看着李娜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还是简单地说道：“还好。小地方，多是些邻里纠纷，小偷小摸。偶尔有打架斗殴，持刀伤人的。”
“那……最危险的一次呢？”李娜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李峰眼神微凝，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他想起去年冬天，一个吸毒致幻的家伙在菜市场持刀劫持了一个卖菜的老太太，他和队长两个人上去处置。那家伙力气大得惊人，眼神疯狂，刀子差点就捅进队长的肚子……最后是他用电击枪放倒了对方。
“有一次，抓个瘾君子，差点被捅了。”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啊！”李娜轻呼一声，捂住了嘴，“那……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李峰摇摇头，“用电击枪制服了。”
“那就好……”李娜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就是……就是觉得有点闷，想说说话。”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李峰看着她。他明白她的心思。末日之下，被困在这相对安全的堡垒里，虽然物资无忧，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外界的恐怖景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人的神经。聊天，说话，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是分散注意力、缓解焦虑、证明自己还“活着”而非行尸走肉的一种方式。
“没事。”李峰重新拿起书，但并没有立刻看进去，“你说吧。”
李娜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鼓励。她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可胆小了！第一次上解剖课，看到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差点当场吐出来！我们班有个男生还晕过去了呢！”
“后来慢慢习惯了，就觉得人体结构其实特别神奇！血管、神经、肌肉……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我们老师总说，医生是修人的工程师……”
“我爸妈……他们其实一直想让我留在国外发展的。他们在那边工作稳定了，想接我过去。但我不太想去……总觉得……这里才是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对远方父母的思念和担忧，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啦！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峰哥，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
李峰静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回应。他没有过多地分享自己的过去，更多的是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李娜的声音清脆，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像一股清泉，在这死寂的堡垒里流淌，驱散着沉闷和压抑。
她讲述着大学宿舍的趣事，吐槽着严厉的导师，憧憬过毕业后开个小诊所的梦想……那些平凡琐碎的往事，在末日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珍贵而温暖。
李峰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种“叽叽喳喳”。相反，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噪音，比外面丧尸的嘶吼和赵浩的诅咒，更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它提醒着他，人类文明的火种，不仅仅存在于遥远的“火种计划”方舟上，也存在于每一个努力活下去、努力保持人性温度的个体心中。
(六)
时间在闲聊和阅读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预示着黄昏的临近。
李峰放下书，站起身：“我去检查一下监控。”
他走到监控屏幕墙前，调出各个关键点位的实时画面。16层的钢铁巨门依旧沉默，红外感应器没有报警。单元门外，几只丧尸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的目光扫过小区其他方向。物业楼那边，广播早已停了。楼下的丧尸似乎散去了一些，但仍有不少聚集在楼下，对着破碎的窗户嘶吼。物业楼里偶尔会传出几声零星的打斗声和喝骂，显示着赵浩那伙人还在负隅顽抗，但也只是困兽之斗。
李峰的眼神冰冷。赵浩的威胁，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几十栋楼，茫茫尸海，他们能自保已是万幸，想找到他？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堡垒自身的绝对安全。
他切换画面，重点检查了A2栋单元门入口的隐蔽摄像头。门锁完好，没有撬动的痕迹。门外的丧尸也没有异常聚集。
一切正常。
他关掉监控屏幕，走回客厅。
李娜已经站起身：“峰哥，晚上想吃什么？我看还有面条，要不……我们吃面条？我再炒个鸡蛋酱？”
“嗯。”李峰点点头。面条方便快捷，正合他意。
看着李娜走向厨房的轻快背影，李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内侧的合金隔音钢板依旧紧闭）。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厚重的钢板，感受着那隔绝一切喧嚣的坚实。
堡垒之外，是地狱，是赵浩之流垂死的疯狂。
堡垒之内，是孤岛，却因为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烟火气，多了一丝人声的温暖，而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生存据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李娜，昏黄的灯光（为了省电，只开了厨房灯）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也是为了守护这一点点，在末日废墟中艰难燃起的，人性的微光。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外面有多少疯狗在狂吠，无论未来有多少未知的凶险，这座堡垒，这片他亲手打造的孤岛，以及此刻岛上的这份安宁与温暖，都值得他用生命去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