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英灵食堂暴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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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亡抚恤金欠条》
今欠阵亡英烈：黄金鬼将·赵破虏（及所部三百七十五骑） 抚恤金：纹银三千八百两（或等值香火愿力） 欠款方：幽冥地府财政司 经手判官：崔珏（画押模糊不清） 大周天宝七年（鬼知道是哪年） 立
注：轮回转世优先权可酌情抵偿部分欠款。
纸张底部，还盖着一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黑色印章，依稀能辨出“幽冥地府财政司”几个模糊的字样。
空气死寂。
百万战魂，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在原地。百万双惨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小机灵手中那张随风飘摇的、焦黄的欠条。那上面暗红色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英魂的魂核深处！
黄金鬼将赵破虏…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庞大的英灵军团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赵将军？！是朔方军的赵破虏将军！” “三百七十五骑…是将军的亲卫营！当年在鬼哭谷断后，全营尽没！” “抚恤金…欠条？！” “幽冥地府财政司？！” “崔珏？！那个铁公鸡判官？！” “大周…天保七年？那…那都是快一千五百年前的事了？！” “轮回转世优先权…抵偿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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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百万英魂中飞速蔓延，起初是震惊，是疑惑，很快，便转化成了被压抑了千百年、如同火山熔岩般的滔天怒火！
他们生前，或为家国，或为信念，抛头颅洒热血，埋骨沙场。死后滞留在这阴冷地府，忍受着永恒的饥饿与孤寂，等待那遥遥无期的轮回转世。支撑着他们残存意志的，除了那碗勉强维系的军粮，便是那份来自“上面”的承诺——为国捐躯者，当享身后哀荣，当有抚恤，当有转世之机！
可现在呢？！
一碗军粮，要靠百万之众在这混乱食堂中争抢！而那本该属于他们的、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抚恤，竟然成了一张被拖欠了千年、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兑现的——欠条？！轮回转世的机会，竟然被当成了抵偿债务的添头？！
“吼——！！！”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单纯的饥饿，而是掺杂了被欺骗、被遗忘、被彻底践踏尊严的滔天怨怒！比之前追杀叶小机灵时更加狂暴，更加绝望！
百万战魂的眼睛，不再是惨绿，而是彻底变成了燃烧的血红！他们不再盯着那袋九幽土豆，而是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阴曹地府的最深处——那座笼罩在重重阴云和森严鬼气之中的阎罗大殿！
“抚恤金！” “还我血汗钱！” “阎王老儿！出来给个说法！” “踏平阎罗殿！讨还公道！”
被欺骗的愤怒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所有理智！百万战魂组成的洪流，猛地调转了方向！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裹挟着足以撕裂九幽的恐怖怨气，朝着阎罗殿的方向，轰然冲去！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偷粮的小贼，而是这阴曹地府的主宰！
狗蛋瘫软在地，肚皮还鼓胀着，魂体虚弱不堪，惊恐地看着那洪流转向。叶小机灵捏着那张冰冷的欠条，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怨气洪流，整个人都傻了。他捅破天了！不，是狗蛋这一口，把地府的天给捅了个大窟窿！
阎罗殿前，白玉铺就的广阔广场，此刻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死寂得可怕。只有殿宇深处隐隐传来的鬼哭神嚎和锁链拖曳声，证明着这里并非空城。
百万战魂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如同亿万头被激怒的凶兽在同时嘶吼！大地在震颤！笼罩阎罗殿的厚重阴云被这股恐怖的怨气狂潮冲击得翻滚不休，如同沸水！
殿前守卫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阴帅鬼卒，此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牛头手中的钢叉哐当掉地，马面腿肚子直哆嗦，黑无常惨白的脸更白了，白无常的黑脸也泛了青。他们看着那如同黑色海啸般汹涌而来的怨魂洪流，感受着其中足以撕碎一切的恐怖力量，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轰隆隆——！
洪流的前锋，那支由各时代最强悍战魂组成的先锋，已经冲上了广场！残破的旌旗招展，锈蚀的刀枪如林，能量武器闪烁着不稳定的弧光！冲天的怨气凝聚成实质的黑色风暴，在广场上空盘旋呼啸，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阎王出来！” “还我抚恤金！” “血债血偿！” “砸了这破殿！”
愤怒的咆哮汇聚成毁灭的宣言，震得阎罗殿那巨大的、铭刻着狰狞鬼首的殿门都在嗡嗡作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清越悠扬、仿佛来自九天云外的剑鸣，骤然划破了阴曹地府的死寂！这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百万怨魂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彗星，自那翻滚的阴云最深处疾射而下！流光速度极快，轨迹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惬意，仿佛不是飞行，而是在空间中悠然漫步。流光在阎罗殿前的广场上空稳稳悬停。
光芒散去。
一柄长剑。
剑身修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蕴含着无尽锋芒的奇异质感。剑格古朴，剑柄缠着磨损的旧布条。剑尖斜斜指向下方沸腾的怨魂海洋，没有散发出任何凌厉的杀气，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镇压八方的气度。
剑柄之上，一人负手而立。
青衫磊落，长发不羁地用一根草绳随意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额前，随风轻扬。面容清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明亮清澈，如同倒映着朗朗星空，却又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淡淡沧桑。
正是蜀山弃徒，三界第一逍遥客——李逍遥！
他踏剑悬空，青衫在百万怨魂掀起的狂暴阴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磐石。那百万战魂汇聚的冲天怨气，足以让阎王都退避三舍的毁灭狂潮，竟无法撼动他衣角半分。他仿佛独立于这片沸腾的怨海之外，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超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诸位英灵，”李逍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喧嚣，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每一个躁动的魂核，“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密密麻麻、闪烁着血红光芒的魂体海洋，在那张被叶小机灵下意识高高举起的、焦黄的《阵亡抚恤金欠条》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
“阎王老倌儿呢，最近公务繁忙，咳，主要是天庭那边…嗯，财政审计比较严格。”李逍遥的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所以嘛，关于诸位抚恤金的事儿…可能…嗯，手续上确实拖沓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千年？百万战魂眼中的血光更盛！怨气风暴几乎要失控！
“不过！”李逍遥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抚恤金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眼光要放长远，格局要打开！”他手腕一翻，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沓厚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纸张。
那纸张材质奇特，非金非玉，触手温润，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符箓纹路。每一张纸上，都用一种飘逸灵动、蕴含道韵的墨迹书写着：
【轮回再就业券】 编号：酆都特字第【混沌乱码】号 持有人：英灵·【此处空白】 兹证明：持本券者，享有优先轮回转世权，并保证转世后获得一份稳定、体面、符合时代发展需求的工作岗位。 （具体岗位详见附件《三界六道就业岗位名录》，最终解释权归酆都轮回管理局所有） 签发单位：酆都轮回管理局（特批） 签发人：李逍遥（逍遥剑印）
最下方，赫然盖着一个古朴玄奥的剑形印章——正是李逍遥的逍遥剑印！
“看见没？”李逍遥举起一张券，对着下方的百万英灵晃了晃，声音充满了蛊惑力，“抚恤金，那是仨瓜俩枣！轮回再就业，这才是真正的铁饭碗！包分配！童叟无欺！”
他手指轻轻一弹，那张散发着白光的轮回再就业券便如同长了眼睛般，飘飘悠悠地飞向下方怨魂海洋中，一个离得最近的、穿着破旧布衣、手持断矛的古代战卒魂体。
那战卒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温润的触感传来，券上流转的金色符箓纹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因愤怒而狂暴的魂核都微微一震，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希望？
“种地的，保证有田！识字的，包你当个教书匠！有力气的，工地搬砖也饿不死！脑子灵光的，还能考个天庭基层公务员！”李逍遥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描绘着无比美好的前景，“总比在这鬼地方饿着肚子等一张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兑现的欠条强吧？”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凭此券，即刻前往轮回井优先办理投胎手续！”李逍遥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过期不候！”
哗啦！
他手中那厚厚一沓轮回再就业券，如同天女散花般，被他用巧劲朝着百万战魂的头顶撒去！
无数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纸券，如同飘飞的柳絮，纷纷扬扬落下！
时间，再次定格。
百万双燃烧着血焰的眼睛，瞬间被那漫天飞舞的、散发着希望白光的纸券所吸引！
怨气风暴…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
越来越多的战魂，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飘落到自己面前的轮回再就业券。当那温润的券纸入手，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通往新生的优先权时，那积压了千百年的滔天怨怒，那对抚恤金的执着，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希望，哪怕只是一个画出来的饼，也远比一张冰冷的、遥遥无期的欠条，更能安抚饥饿的灵魂。
“轮回…再就业？”一个中年士兵模样的战魂，摩挲着手中的券纸，喃喃自语，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的希冀。
“包分配工作？”一个星际战士魂体，看着券上“符合时代发展需求”的字样，闪烁的故障蓝光似乎都稳定了一些。
“优先权…”黄金鬼将赵破虏的副将（他侥幸没被狗蛋吸进去）捏紧了手中的券，又看了一眼叶小机灵手中那张泛黄的欠条，眼神复杂。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死寂，不再是爆发前的压抑，而是…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转折带来的茫然。
百万战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的轮回再就业券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
一个拄着拐杖、缺了条腿的老兵魂体，默默地将那张珍贵的券纸小心地折叠好，塞进自己残破军装的内衬口袋里。然后，他转过身，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广场边缘、通往轮回井的方向走去。
这个动作，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第一千个…第一万个…
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百万战魂组成的洪流，开始缓缓地、沉默地调转方向。他们不再咆哮，不再愤怒，只是紧紧地攥着手中那张散发着白光的纸券，低着头，默默地汇成一股股沉默的溪流，朝着轮回井的方向，安静而有序地移动。
那滔天的怨气，那足以撕碎阎罗殿的狂暴力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消散在阴曹地府昏黄的空气中。
只剩下广场中央，如同被遗忘的垃圾般散落在地上的几颗九幽土豆，和叶小机灵手中那张依旧冰冷、边缘焦黄的《阵亡抚恤金欠条》。
狗蛋瘫在地上，肚皮瘪下去不少，看着那沉默退去的洪流，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嗝：“嗝…这…这就完了？”
叶小机灵捏着欠条，看着手中这张引发了滔天巨浪的废纸，又看看那漫天飞舞、被无数战魂珍而重之收起的轮回再就业券，小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
阎罗殿那沉重的殿门，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阎罗王那张威严中带着疲惫、疲惫中又透着浓浓心累的黝黑大脸探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那恐怖的洪流真的退去了，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看向空中踏剑而立的李逍遥，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李逍遥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又迅速缩了回去，哐当一声关紧了殿门。
李逍遥悬于剑上，看着下方那沉默而有序退去的百万英魂，看着他们手中紧紧攥着的“希望”，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敛去，清澈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悲悯。
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轮回井…又要堵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那些纷乱的思绪。目光随意扫过下方狼藉的广场，掠过那几颗散落的土豆，掠过瘫软的狗蛋，最后定格在捏着欠条、一脸懵圈的叶小机灵身上。
李逍遥嘴角一勾，那抹熟悉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
“喂！那边的小贼！”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叶小机灵耳中。
叶小机灵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欠条扔了，惊恐地抬头看向空中那道青衫身影。
只见李逍遥指尖微弹。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光，如同萤火虫般，轻飘飘地飞向叶小机灵，落在他手中那张冰冷的欠条旁边。
又是一张轮回再就业券。
“看你小子手脚挺麻利，”李逍遥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下辈子，去送快递吧！肯定是个金牌快递员！” 他顿了顿，又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狗蛋，“那个胖子…嗯，去食品安全局当个试吃员，也算专业对口了！”
话音未落，脚下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青衫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没入那翻滚的阴云深处，消失不见。
只留下叶小机灵和狗蛋，捏着各自那张通往未知未来的“再就业券”，在空旷死寂的阎罗殿广场上，面面相觑。
狗蛋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肚子，看着叶小机灵手里的券，又看看自己那张，小眼睛里充满了对“试吃员”的迷茫和对“下辈子”的惶恐。
“机…机灵…”他声音发颤，“咱…咱真要去投胎啊？”
叶小机灵捏着那张温润的券纸，感受着上面流转的奇异力量，又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手里那张冰冷的、仿佛凝聚了千年怨气的欠条。他沉默了片刻，小眼睛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种认命般的狡黠。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轮回再就业券折叠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然后，他弯腰，飞快地将地上散落的几颗九幽土豆捡起来，揣进兜里。
“投胎？”叶小机灵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惯有的、贼兮兮的笑容，“急啥？先找个地方，把这几个‘土豆’烤了吃！下辈子…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他踢了踢还瘫着的狗蛋，“起来！找柴火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当快递员！”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那张冰冷的欠条，嗤笑一声，随手将它揉成一团，像丢垃圾一样，远远地抛进了广场边缘那条污浊流淌的忘川支流里。
纸团落入浑浊的黄水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便被那沉浮的残魂和污秽彻底吞没，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