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养锋十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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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屯田……”每一项,都是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最合适的人去执行。蒋琬忠心为国,处事公允,可主持大局;董允刚直不阿,铁面无私,可掌监察吏治;费祎心思缜密,长于理财,可总理财货通商;姜维,未来相父的衣钵传人,年轻力壮,深谙兵法,是未来强兵和情报网的不二人选(此时尚未归降);李严,虽然与相父有隙,但其在永安经营屯田卓有成效,管农业水利确是一把好手;马忠在南中恩威并施,深孚众望,打通商路、推行归化非他莫属;王平持重稳健,守汉中门户,可保后方无虞;蒲元,当世顶尖的冶铸大师,神刀惊世,精兵利器之铸造,舍他其谁?还有华佗的徒弟李常,医术精湛,建立医官体系、编撰药方集的重任,可托付于他……

历史上这些留下名字的人物,此刻在他构想的庞大政策链条上,都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不可替代的位置。如何协调他们?如何化解可能的矛盾?如何让他们各展所长,形成合力?这又是一盘需要精心布置的大棋。

如何能提高那些“关键”的技术呢?这需要时间和科学技术的积累。当下能够尝试的,无非几种:

火药: 仅限爆破开矿(朱提银矿为首要)和守城专用火罐(如守城用的“猛火油柜”添加火药增强威力)。配方先按照硝七成八:硫磺一成二:木炭一成的比例配制,必须严格保密,由最可靠的皇家工坊(如将作监内设秘坊)小规模生产,生产和使用人员严格筛选,终身监控。威力可控,确保可控、可防。

雕版印刷: 只用于官方文书(邸报、政令)、实用技术手册(《区种法》、《农桑辑要》简化版、基础医方、水利图说等)。绝不触碰儒家经典、史书、诸子百家着作,避免对思想领域造成不可控的冲击。雕版由朝廷严格控制,民间严禁私刻。

曲辕犁: 结构清晰,省力效果显着,但本质上仍是畜力牵引,对农耕社会的冲击相对可控。先在皇庄、官田和部分军屯试点,以实际增产效果吸引民间效仿,辅以官府少量补贴或借贷牛力推广,避免强制命令引发抵触。

其他技术: 如改进纺织工具、水利器械等,均以提升效率、改善民生为目标。

“养锋……”刘禅喃喃自语,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文字,“十年磨一剑……相父,您这把为汉室锻造的绝世宝剑,需要时间淬火,需要国力滋养锋芒啊!” 这个名字——“养锋”,寄托了他所有的期望,凝聚了他对未来的全部构想,也宣告了他为季汉选择的道路——藏起锋芒,忍耐蛰伏,厚积薄发,以待天时!

当最后一个字,带着刻刀的力度和墨汁的浸润,深深地烙印在竹简之上,刘禅感到一种虚脱般的、排山倒海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支撑了他三天三夜的那股精气神,随着这最后一笔的完成,被彻底抽干了。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扶着冰冷的案几边缘才勉强站稳。然而,在这极度的疲惫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剔透的清醒和磐石般的坚定,却在他心底清晰地升起。他放下沉重的刻刀和沾满墨迹的笔,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三天三夜积压在胸腔里的所有重负、所有焦虑、所有迷茫,都随着这口气彻底呼出体外!

窗外,那下了不知多久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雨,不知何时,竟悄然停歇了。一缕微弱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晨光,如同金色的利剑,艰难地穿透了厚重如铅的云层,恰好投射在静室紧闭的雕花木窗棂上,在室内冰冷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光斑。

这缕微光,刺破了连日的阴霾,也像极了他心中艰难燃起的那一点微小却无比坚韧的希望之火。

他拿起那份凝聚了灵魂、承载着未来的竹简。它沉甸甸的,其重量远超紫檀木本身,仿佛捧着的不是竹片,而是整个蜀汉江山的命运。《养锋十策》——这便是这份纲要的名字,是他呕心沥血、在历史和未来的夹缝中为季汉寻得的续命良方,更是他向残酷命运掷出的第一份决绝战书!

最后,他提起那支笔锋已有些磨损的毛笔,饱蘸浓墨,在另一片特意留出的、洁净空白的竹简上,开始书写。这一次,落笔的称呼不再是“儿臣”或含糊的“我”,而是那沉甸甸的、代表着最高权力与责任的——“朕”

这是一个皇帝的正式表态,更是一份不容推卸的担当:

“相父诸葛丞相钧鉴:朕近观相父夙夜忧勤,志图中原,殚精竭虑,奋不顾身,朕每思之,感佩五内,亦痛彻心扉。然连年征伐,府库日虚,民力疲敝,十室九空。朕每览州郡奏报,见流民失所,饿殍载道,鬻儿卖女者不绝于途,未尝不中夜惊起,涕泣沾襟!此非盛世之兆,实乃危亡之机也!今朕斗胆,殚精竭虑,草拟《养锋十策》于后。此策,非忘先帝托孤之重、兴复汉室之志,实欲效勾践卧薪尝胆之故事,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力,铸不世之基,养破天之锋!伏望相父暂息雷霆之威,细察此策之详。此非怯战苟安,实为谋万世之强!社稷存亡,黎民休戚,尽系于此。恳请相父,为国珍重,为天下苍生,三思!三思!”

静室那扇隔绝了内外三天三夜、沉重无比的木门,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被缓缓推开。

一直守候在门外、几乎寸步不离的黄门侍郎董允,立刻挺直了疲惫的身躯,快步上前。当他的目光触及门内走出的刘禅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猛地定在原地,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眼前的皇帝陛下,脸色苍白得如同大病初愈,那是三天不眠不休、心力交瘁留下的深刻印记。眼窝深陷下去,颧骨也因此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刀削斧劈一般。原先合身的那件素色深衣,此刻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宽大的衣袖和衣摆,更衬得他身形单薄。然而,董允敏锐无比地感觉到,陛下身上有些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带着几分茫然、几分依赖、甚至几分怯懦的孩子气,仿佛被这三日三夜地狱般的苦思冥想,彻底磨砺掉了,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千年深潭般的气质。那潭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蕴藏着无法测度的力量。

最震撼董允的,是陛下的那双眼睛。虽然布满了熬夜留下的猩红血丝,却异常地明亮!锐利!坚定!如同在熔炉中千锤百炼后骤然淬火的精钢,闪烁着一种冰冷、坚硬、不容置疑的光芒!那目光扫过来时,董允甚至感到皮肤微微刺痛。那里面蕴含的,不再是迷茫和犹豫,而是一种无比清晰的意志,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绝,一种扛起千钧重担也要咬牙前行的决心!一种……近乎先帝刘备在决定背水一战、争夺汉中时,才偶尔流露出的、属于真正雄主的沉稳与魄力!更让董允心惊的是,那眼神的最深处,似乎还多了一丝他完全看不懂的、深邃得如同经历过千百年沧桑的复杂意味。那不是少年人该有的眼神。

“陛下……”董允压下心头的惊奇,深深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和震撼而微微发颤,里面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关切。眼前的陛下,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脱胎换骨。但这陌生感之中,却又莫名地滋生出一股令人心安的、磐石般的可靠。

刘禅的目光并未在董允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越过他,投向更广阔的殿外。

雨后的天空,依旧被厚厚的铅灰色云层覆盖着,显得阴沉而压抑。然而,庭院之中,那些被连绵春雨彻底洗刷过的草木,无论是低矮的苔藓,还是高大的乔木,都呈现出一种近乎刺眼的、蓬勃欲滴的青翠!叶片上残留的水珠,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透着一股顽强不屈、挣扎向上的勃勃生机!

这湿润的空气,这倔强的生机,是属于这个时代的。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这带着泥土腥味和草木清香的、微凉的空气。胸中那积郁了三天三夜的、如同磐石般的沉重郁结,似乎被这清新的气息冲开了一丝缝隙。他不再是那个加入了“片段”记忆的旁观者或预言者。

他是季汉的皇帝!

他是刘禅!

“备辇。”刘禅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锤炼的钢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违抗的力量,“去丞相府。”

董允的心脏,如同被重锤擂击,猛地一缩!丞相府?相父诸葛亮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军营,日夜操劳军务!丞相府里只有一些处理日常事务的留守属官。陛下在这个时候,拖着如此疲惫不堪的身体,要去一个没有丞相的丞相府?这是何意?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董允的心头,但他甚至不敢让这些疑问在脸上停留片刻!因为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如水却又锐利如刀、带着决断千里的气势,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强大威压,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质疑!

“唯!臣遵旨!即刻安排!”董允再次深深一躬,几乎将额头触到冰冷的殿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他转身,几乎是跑着去传达这道非同寻常的旨意。陛下的眼神,让他毫不怀疑,此刻任何一丝拖延,都可能引来雷霆之怒。

刘禅的目光,最后落回手中那卷沉甸甸的竹简上。《养锋十策》的墨迹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有生命般流淌。去丞相府,不是去找人,而是一个象征:他要在这相父意志曾经盘桓、如今依然回荡的地方,正式开启这场关乎国运的变革。下一步,这承载着生机的竹简,必须穿越秦岭的阻隔,送到汉中军营,送到相父的手中。一场无声的、却可能撼动整个时代的风暴,正随着这扇门的推开,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