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沃秦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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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沃秦川草不春,潼关烽火蚀城尘。

甲士骨枯堆作岭,少年血尽染成茵。

烽燧再燃筹远略,渠田重辟养军民。

休言关险能长固,自有锋芒向洛滨。

景耀九年,孟夏四月。

潼关的血腥气尚未被春风涤净,赤崖的焦土仍蒸腾着硫磺与尸骸的余温。

季汉的旌旗虽仍牢牢插在潼关城头,俯视着下方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战场,但那旗帜的赤色,早已被血与火浸透得愈发深沉。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锦官城宣室殿内的空气都凝固如铅。

巨大的西陲沙盘上,象征蜀汉的赤色小旗依旧顽强地钉在潼关、风陵渡西岸及长安等要冲之地。然而,每一面旗帜周围,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由无数阵亡将士英魂凝聚的惨淡红雾。代表魏军的三股黑色箭头虽已黯淡收缩,退回弘农、河东及伊阙方向,但其狰狞的态势并未解除,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暴起噬人。

刘禅端坐于玄色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掩了他大半神情,唯见下颌线条绷紧如刀。他手中那份由诸葛亮亲笔书写、墨迹尚带潼关风尘的详细战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此役,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三路逆贼皆溃。然,潼关守军,战前两万四千余,现存可战者,一万两千六百人,重伤者两千七百余;风陵渡守军,魏延所部八千无当飞军,阵亡逾四千,重伤者千余,几近全军覆没;王平将军驰援精骑三千,折损近半;蛾遮塞将军所部陇西锐士袭扰粮道,亦折损八百余…各处总计折损精锐甲士,一万八千三百余,重伤者逾五千,民夫辅兵伤亡,尚未计入…”

冰冷的数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殿内每一位重臣的心头。蒋琬持笏的手指骨节捏得发白,费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沉重,董允则闭了闭眼,仿佛不忍卒读。

“…缴获魏军霹雳车残骸十七具,精良铁甲三千余领,弓弩箭矢无算,然于我折损之精兵相较,杯水车薪…新铸‘轰天雷车’三具,耗用精铁、火药、牛筋巨万,此役发射巨弹九枚,仅余三枚堪用,车体亦需大修。‘雷火弩’专用雷弹,库存告罄…”

战报的后半部分,详细记录了“雏鹰营”七十六名将门子弟的首战伤亡:风陵渡左翼矮坡血战阵亡九人(含临阵脱逃被斩的董宏),重伤四人(魏昌命悬一线);赤崖战场清理时遭遇魏军死士,阵亡三人,轻伤七人(含引爆毒烟雷的陈襄)。总计阵亡十七人,重伤四人,余者皆带伤。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如同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名册之上,更烫在阶下几位重臣的心上。费祎的目光在“费承”的名字上掠过,看到“轻伤”二字时,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相父密奏中提及的‘毒蝎雷’…”刘禅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的质感,“蒲卿,此物究竟是何来路?威力几何?隐患几多?”

侍立阶下的将作大匠蒲元,须发似乎更显焦枯,官袍上还带着军器监特有的烟火气息。他闻声出列,深深躬身,声音带着老匠人特有的沙哑与凝重:“回陛下!‘毒蝎雷’…实乃老臣与弟子试制‘伏地雷’时,一次意外所得。其外壳以薄脆生铁铸成,内填新配猛火药三成,另混入七成特制毒粉——此毒粉以砒霜为基,混入狼毒、乌头、蛇毒干粉及大量辛辣刺激之药石粉末,并以硫磺硝石调和…此物设计初衷,乃于狭窄坑道、城门甬道内迟滞敌军,触发后爆炸威力不大,但毒烟瞬间弥散,沾肤溃烂,入眼即盲,吸入少许便致肺腑剧痛、窒息呕血…因其过于歹毒阴损,且烟雾扩散难控,极易误伤己方,老臣严令封存,仅试制数枚,从未配发军中!此次…陈祗大人义子陈襄所携,定是陈大人忧子心切,私自从老臣封存库中…”

蒲元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心头。殿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想象那墨绿色毒雾中翻滚哀嚎、皮开肉绽的魏军死士,再想到此物若在混战中失控…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歹毒阴损…”刘禅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锐利如剑,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定格在面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冷汗的陈祗身上,“陈卿,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然私取禁器,擅授幼子,险酿大祸!此风断不可长!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月!所余‘毒蝎雷’,即刻由相父派人监督,尽数封存!此物有干天和,非我炎汉堂堂之师所用!”

“臣…臣罪该万死!谢陛下宽宥!”陈祗噗通跪倒,声音颤抖,汗透重衣。封存的命令,让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却也泛起一丝后怕的寒意。

“蒲卿,”刘禅的目光转向蒲元,“‘轰天雷车’之威,朕已知晓。然其笨重难移,耗用巨万,发射缓慢,仅堪守城拔寨。此役虽阻司马懿,然若魏军避其锋芒,绕道而击,此物岂非废铁?火器之道,当求精、求变、求速!‘雷火弩’射程威力尚可,然雷弹制造不易。朕要的是能随大军野战、迅捷如风、破坚摧锐之火器!将作监所有人力物力,即刻转向:其一,改良‘雷火弩’,缩小弩身,增其射速,精炼雷弹配方,务求轻便、稳定、易产!其二,研制可单兵携带、投掷之小型火雷,威力不求毁天灭地,但求震慑敌胆,破其阵型!其三,‘轰天雷车’轻量化!缩减弹重至百斤,增其机动!此三事,列为甲等要务!所需钱粮人力,大司农孟光全力支应,不得有误!”

“老臣领旨!定竭尽所能!”蒲元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无数精妙器械的蓝图。皇帝的思路清晰而务实,正戳中火器发展的要害。

“陛下圣明!”大司农孟光出列应诺,心中已在飞速盘算着如何从本已捉襟见肘的国库中挤出这笔巨额投入。

解决了最迫切的军器问题,刘禅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沙盘,声音转为冰寒刺骨的务实:“兵员!此战折损,触目惊心!潼关、风陵渡,几成空营!陇西六郡新复之地,亦需精兵弹压!兵源何来?如何补?诸卿可有良策?”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季汉的根基在蜀中,人口本就不及魏吴,连年征战,丁壮损耗巨大。此番潼关血战,更是抽干了多年积累的精锐。

“陛下,”蒋琬持笏出列,声音沉稳,条理清晰,“臣有三策,或可解燃眉之急,并固长远之基。”

“其一,精兵归拢,老卒为骨。即刻传令潼关、长安:从重伤愈后尚能战者中,精选意志坚韧、经验丰富之老卒,授予‘教习’之职,配以双倍粮饷!此辈历经血火,乃无价之宝!以之为骨干,充任新军屯长、队率!其言传身教,远胜操典万言!”

“其二,蜀中征募,优抚激励。请陛下下明诏,布告蜀中诸郡:凡良家子年十八至三十五,自愿应募入‘新锐营’者,免其家当年赋税三成!若能识字、通晓器械、有勇力者,优先录用,饷银加倍!入营即授田二十亩(待收复中原后兑现),斩敌立功另有厚赏!此令需佐以各郡守、县令亲赴乡里宣讲,务必使陛下恩义,深入闾巷!”

“其三,陇西羌胡,收为我用!此战陇西锐士统领蛾遮塞将军(原夏侯霸部羌将)及其所部,袭扰郭淮粮道,战功卓着,更知当地山川地理、部族民情!请陛下厚赏蛾遮塞,授其‘护羌校尉’之职,令其持节,总揽陇西诸羌部招抚、整编事宜!仿无当飞军旧制,招募羌胡健儿,编练‘飞狼营’!许其保留部分习俗,然军纪、号令、赏罚,必同汉军一体!所需钱粮甲仗,优先供给!此辈生于苦寒,长于鞍马,悍勇剽疾,正可补我蜀中兵源之不足!且以羌制羌,安定陇西,事半功倍!”

蒋琬的三策,如同在沉闷的死水中投入三块巨石,瞬间激起了波澜。费祎、董允等人眼中精光闪动,纷纷颔首。尤其是第三策,利用陇西羌胡之力,堪称因地制宜的妙手!

“善!”刘禅眼中锐芒一闪,重重拍案,“蒋卿三策,切中肯綮!即刻拟旨,照此办理!孟卿,蜀中募兵免赋、授田所需钱粮田册,由你统筹,十日内拿出细则!另,传令汉中吴懿、陈仓道守将:抽调现有驻军中之老成悍卒两千,火速增援潼关!告诉吴懿,汉中防务,暂以棱堡、雷区、冰墙为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兵源补充的方略初定,更艰巨的任务随之而来——新复之地的治理。潼关天险在手,长安重镇收复,陇西六郡(狄道、临洮、安故、大夏、河关、白石)尽归版图。这片浸透了汉、魏、羌、胡数十年血火的土地,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更是未来北进中原的跳板与粮仓。如何治理,关乎国本。

“陛下,”费祎出列,神色凝重,“潼关、长安,乃关中锁钥,陇西六郡,乃西陲屏障,更兼河湟粮仓之利。然此地久历战乱,户口凋敝,田畴荒芜,魏虏余孽、溃兵山匪啸聚,更有羌胡诸部,首鼠两端。若治理失当,非但难为根基,反成肘腋之患!”

他展开一份连夜拟就的条陈:“臣以为,当行‘安、屯、抚、通’四字方略!”

“安者,肃清残敌,保境安民!请令姜维将军暂领‘都督雍凉诸军事’,总揽潼关以西、陇山南北军事!潼关由王平将军坐镇,配以新补精锐及‘轰天雷车’(修复后);长安由魏延将军坐镇,统领新编之军,并督造城防;陇西六郡,各择险要处立军寨,驻精兵一营,剿匪安民。仿效丞相平定南中旧策,对溃兵匪寇,首恶必诛,胁从可抚,发给路费,遣散归田!务必使商旅可行于道,农夫敢耕于野!”

“屯者,军屯民垦,以战养战!此乃重中之重!请陛下特设‘司隶校尉’,专司关中、陇西屯田事宜!利用渭水、洮水之利,修复郑国渠、白渠等故道!招募流民、安置降卒、乃至抽调部分驻军,广兴屯垦!所垦之田,头三年免赋,三年后课以轻税!收成之半归己,半入军仓!长安、潼关、各军寨周边,立大型军屯,由驻军轮番耕作,战时为兵,闲时为民!务求三五年内,使关中陇西之粮,可支大军半年之用!”

“抚者,怀柔羌胡,分而治之!护羌校尉蛾遮塞,持陛下旌节,行招抚事。对愿归附之羌氐部落,首领授以汉官虚衔(如邑长、道尉),许其自治,然需纳质(遣子入成都为‘郎’)、纳贡(马匹、皮毛)、出兵助战!对冥顽不化、屡为边患者,则联抚剿,以‘飞狼营’为主力,雷霆击之!另,请选派通晓羌语、熟知边务之干吏入陇西,协助蛾遮塞,宣示陛下恩德,调解部落纷争,渐行汉法!”

“通者,修葺道路,畅通邮驿!命工部征发民夫,优先修复长安至潼关之‘渭水道’,长安至陇西狄道之‘陇关道’!沿途设驿站、烽燧,务必使军情传递,五日可达锦官城!商旅往来,半月可通蜀中!此乃血脉,血脉通,则肢体活!”

费祎的四字方略,详尽务实,几乎涵盖了新复之地治理的所有关键。殿内群臣无不颔首,深以为然。刘禅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费卿老成谋国,此策甚善!司隶校尉一职…”他的目光扫过阶下,“便由费卿暂领!总揽屯田、抚民、通驿诸务!持朕节钺,遇紧急事,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谢恩!”费祎心头一震,深知此任如山之重,躬身领命。

“另,”刘禅补充道,“传旨姜维:陇西诸事,军事由他,民政由费卿!军政分治,互不掣肘,然需同心戮力!再传旨魏延:长安乃根本,城防修缮、军械打造、粮秣囤积,一刻不可懈怠!告诉他,养好伤,带好兵,朕等着他提兵东出函谷的那一天!”提到魏延,刘禅的声音低沉了一瞬,显然想到了生死未卜的魏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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