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沃秦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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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的调整紧随其后。潼关血战的教训刻骨铭心。司马懿的三路并进虽被挫败,但其调动兵力之迅速、选择突破口之刁钻(风陵渡),给季汉敲响了警钟。
诸葛亮虽未亲临锦官城,但其加急密奏已由快马送至:“…司马懿新败,然关东(指洛阳以东兖、豫、青、徐诸州)兵源雄厚,元气未伤。其再攻潼关,必以‘锁’(主力牵制赤崖)、‘断’(精锐奇兵再断粮道)为主。陇西新复,羌胡未附,郭淮败退河东,必不甘心。臣料其下一步,非潼关正面,而在两翼:其一,自河东郡北绕吕梁山,走汾水河谷,偷袭我陇西郡侧后(如大夏、白石),断我潼关与陇右联系!其二,勾结凉州未附羌胡或河西鲜卑,袭扰金城、西平,动摇我陇西根基! 故请陛下:速遣得力之将,增兵陇西各隘口,尤其北向吕梁之径!严令蛾遮塞,加派游骑,深入河东、西河(山西西部)魏境,探查敌踪!陇西诸军寨,广布烽燧斥候,谨防小股精锐渗透!另,请陛下遣使,携重金厚礼,西结凉州名望大族及羌氐大部,恩威并施,绝魏虏勾连之路!”
诸葛亮的判断,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点明了未来的防御重点。刘禅当即下令:“即刻飞骑传令姜维、蛾遮塞,按丞相方略部署!另,擢升汉中督粮校尉张嶷为‘讨虏中郎将’,领精兵三千,即刻北上,进驻陇西最北之大夏城!专司防备吕梁、汾水方向之敌!再,命尚书郎郤正为使,持节,携蜀锦千匹、盐铁千斤、钱五百万,西入凉州,交好当地大族及羌氐豪帅,务求其心向我季汉!”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确的齿轮,迅速咬合转动。整个季汉的战争机器,在经历了一场惨胜的剧痛之后,带着更深的疲惫与更坚定的意志,再次高速运转起来。锦官城内,募兵的榜文贴满了大街小巷,宣讲的官吏深入乡亭;通往汉中和陇西的驿道上,运送粮秣军械的车队络绎不绝;军器监的炉火日夜不息,锤锻之声震耳欲聋。
潼关,赤崖要塞。
昔日惨烈的战场已被初步清理,巨大的弹坑被填平或标识,焦黑的土地上撒了石灰,但空气中那混合着血腥、硝烟和淡淡尸臭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龙吼”。
城头,“汉”字大旗下,诸葛亮羽扇纶巾,凭栏远眺。他的目光越过下方正在修复工事的士卒,投向东方弘农郡的方向。司马懿的大军虽已退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铅灰色的低垂云层,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潼关上空。
“丞相,费承带到。”亲卫低声禀报。
诸葛亮转过身。费承一身洗得发白的无当飞军皮甲,左臂缠着绷带,脸上还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但眼神已褪去了初临战阵的青涩与惶恐,多了几分沉静与坚毅。他恭敬地单膝跪地:“末将费承,参见丞相!”
“起来吧。”诸葛亮的声音温和,“风陵渡左翼矮坡一战,你临危不乱,处置得当,斩敌有功。魏延将军已有军报为你请功。”
“末将不敢居功!若非魏昌公子以命相搏,吸引敌酋,左翼恐已失守…”费承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悲痛与敬意。
诸葛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魏昌…虎父虎子,天佑忠良。”他话锋一转,“召你来,非为叙功。汝父费祎,已领司隶校尉,总揽关中、陇西屯抚诸务。长安新复,百废待兴,更兼魏延将军性情刚烈,需有通晓政务、心思缜密之人辅佐协调。汝随父多年,耳濡目染,又经战阵,知晓兵事。本相欲调你入长安镇守府,任‘兵曹掾’,协助魏将军处理军需、安民、联络屯田诸事。此职繁琐,然干系重大,非心细胆大、能调和诸方者不可为。汝可愿往?”
费承心头剧震!兵曹掾虽非高位,却是长安镇守府的核心幕僚,直接辅佐魏延,负责军需民生的具体衔接!这是何等的信任与重托!他猛地抬头,迎上诸葛亮那双洞彻人心的眼眸,看到了期许,更看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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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万死不辞!”费承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
“好。”诸葛亮羽扇轻点,“即刻启程。记住,长安非仅一城,乃我季汉北进之基。粮秣、民心、军械、城防,环环相扣。魏将军是锋利的剑,你需做持剑的手,更要做好剑鞘。去吧。”
费承领命而去,背影在潼关城头的猎猎风中,显得挺拔而沉稳。诸葛亮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他看到一队队新募的蜀中士卒,在教习老卒的喝骂声中,于关后空地上进行着艰苦的操练;看到民夫们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条石垒上破损的城墙;更看到几辆经过紧急修复、覆盖着油布的“轰天雷车”,被缓缓推入加固后的炮位。潼关,这座饱经摧残的雄关,如同受伤的巨兽,正舔舐着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搏命的力量。
而在更遥远的北方,河东郡,安邑城。
郭淮脸色阴沉地坐在中军大帐内,面前摊开着一份伤亡清单。风陵渡铩羽而归,损兵折将,更被蛾遮塞的陇西锐士搅得后方鸡犬不宁,粮道屡遭劫掠。耻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将军,洛阳急报!”亲卫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郭淮拆开,是司马懿的亲笔。信中并无苛责,反而肯定了他牵制魏延主力的作用。但信末的几句话,却让郭淮眼中寒光爆射:“…潼关天险难下,然蜀虏新得陇西,根基未稳。伯济可密遣精干,北联西河匈奴,西结陇西未附羌氐,或自吕梁险径潜行…袭扰其腹背,断潼关之根…所需钱帛甲仗,本督自洛阳调拨…”
郭淮猛地攥紧了信纸,指节发白。他走到悬挂的西陲舆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划过吕梁山,落向陇西郡北部那片标注着“大夏”、“白石”的区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狰狞的弧度。风陵渡的血债,他要用另一种方式,加倍讨还!
弘农郡,曹魏中军大营。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伤亡数字,尤其是虎豹骑的覆灭和曹演的阵亡,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司马懿端坐主位,面色平静无波,仿佛赤崖城下的惨败与他无关。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清茶,目光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诸将。
“胜败乃兵家常事。”司马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蜀虏倚仗火器之利,一时猖獗。然利器终有穷时。潼关,不过一关耳。关中沃野千里,岂容宵小久据?”他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如鹰隼,“传令:各营就地休整,加固营垒,广布斥候!征发弘农、河东民夫三万,重修崤函古道,拓宽路面!工部匠作,全力督造新式攻城槌、填壕车!另,八百里加急洛阳,请陛下速调兖、豫精兵五万,屯于洛阳以西待命!再令并州刺史,征调匈奴、乌桓突骑八千,集结待发!”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长安的位置轻轻一点,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刘禅、诸葛亮…尔等窃据关中,便以为高枕无忧?本督倒要看看,当关东的铁骑洪流碾过崤函,当北疆的胡骑弯刀指向陇西,尔等那点家当,能支撑到几时?潼关的血,不会白流。下一次,本督要的,是整个关中!”
低沉而充满杀伐之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在帐中弥漫开来。所有将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随即又被一种更狂热的战意取代。太尉的目光,已越过潼关的残骸,投向了更广阔的战场。
锦官城,宣室殿。
刘禅独立于巨大的沙盘前,手指缓缓拂过潼关、长安、陇西的每一寸土地。烛火将他孤长的影子投映在殿壁上,微微晃动。风陵渡的战报、赤崖的雷火、雏鹰营的伤亡名册、费祎的屯田条陈、诸葛亮的预警密奏…无数的信息在他脑中交织、碰撞、推演。
他仿佛看到了魏延在长安城头暴躁地督促修城;看到了费承在堆积如山的军需文牒中秉烛夜书;看到了姜维在陇西的崇山峻岭间布设烽燧;看到了蛾遮塞带着飞狼营的羌胡骑士,如同幽灵般巡弋在吕梁山下;更看到了蒲元在军器监的炉火旁,眉头紧锁地研究着轻量化的雷车图谱…
“兵员…火器…粮秣…民心…羌胡…魏延…郭淮…司马懿…”一个个词汇在他心中沉浮。季汉如同一艘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巨舰,刚刚险险避开一座冰山,前方却已是更广阔的、暗流汹涌的未知海域。
殿外,值夜的玄甲侍卫换岗,铁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更远处,锦官城沉睡着,只有巡夜梆子的声音在街巷间回荡,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宁。
刘禅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沙盘上洛阳的位置。那里,黑色的魏字大旗依旧矗立。
他缓缓抬起手,袖中的顾应剑柄冰冷依旧。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阵亡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的触感,冰冷而粗糙。
“还不够…”一声低语,如同叹息,又如同誓言,在空旷的大殿内幽幽响起,最终消散在烛火摇曳的光影里。
“血…流得还不够多…”
这低语并非嗜血,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了历史宿命般的冰冷清醒。潼关的血沃,仅仅浸透了秦川的表土。要滋养出一个足以支撑“克复中原”这株参天大树的根基,需要的是整个北中国的江河,都为之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