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香惊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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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春风入峡关,江东雾锁暗流翻。
香凝玉盏陈词巧,利诱盟书指顾间。
火舰焚江惊霹雳,棱堡连云锁巫山。
莫教赤壁烽烟再,共扼中原虎豹关。
景耀十年的春风,裹挟着巴山蜀水的湿润暖意,却吹不散长江三峡间弥漫的肃杀。
蜀汉东线,这条连接着荆州故土与江东孙吴的漫长水陆防线,在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隆隆启动之际,成为最敏感也最需稳固的侧翼。长安和锦官城的砺锋之基已然铺就,而此刻,江州水寨的号角与秭归山巅的寒芒,正为一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戏拉开帷幕。
建业,暗香浮动,唇枪舌剑。
长江下游,建业城。吴主孙权新修的昭明宫,飞檐斗拱在春日下闪烁着新漆的光泽,却掩不住殿宇深处那挥之不去的迟暮之气与猜忌阴霾。后苑一处临水的精舍内,熏炉吐出袅袅青烟,混合着江南特有的潮湿花香。蜀汉使臣陈震宽袍大袖,气度雍容,端坐于锦席之上。他面前紫檀案几上,几件器物在透过雕花长窗的柔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一件是细颈素胎的越窑青瓷瓶,瓶身仅以寥寥数笔勾勒出水墨山水,正是当下江东名士最爱的“清逸”之风。瓶口以蜜蜡密封,却仍有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清冽幽香逸出,非兰非麝,似有百花精魄蕴藏其中,令人闻之心神一清。另一件是敞口的琉璃盏,其色如初晴之空,纯净无暇,薄如蝉翼,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盏旁配着一只小巧的漆盒,盒内是数十粒晶莹剔透、雕琢成如意云纹的“糖玉玦”。第三件则是素雅的竹制提盒,盒盖微启,露出内里条索紧细、翠绿带霜的“青茗”散茶。
孙权年近六旬,须发已见斑白,身着常服,斜倚凭几。他目光扫过案上之物,鹰隼般的锐利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与玩味。侍立其侧的太子孙登、上大将军陆逊、以及诸葛瑾、张昭等重臣,亦各怀心思,目光在那些稀罕物事与陈震平静的面容间逡巡。
“陈大夫不远千里而来,所携之物,倒是风雅别致。”孙权的声音带着江东特有的软糯腔调,听不出喜怒,“这‘百花凝露’,寡人闻所未闻;此盏剔透,更胜宫中旧藏;至于这茶与糖…蜀地山灵水秀,确是多出奇珍。”
“外臣惶恐。”陈震微微欠身,笑容和煦如春风,“此些微末之物,乃我主陛下与宫中后妃闲暇所制,不敢称奇珍,聊表睦邻之谊罢了。这‘凝露’取百花之魄,随身点染,暗香盈袖,长乐宫吴太后甚爱之;‘琉璃盏’系昭阳殿李昭仪督造天工坊所出初品,尚嫌粗陋;‘青茗’与‘糖玉玦’,则是太子殿下亲为,取其冲泡便捷,甘甜清心。陛下闻吴主雅好风物,故命外臣携来,博君一哂。”
他话语轻描淡写,却字字暗藏机锋。点明此物皆出自蜀汉宫廷,身份尊贵;暗示蜀汉深宫尚有闲情逸致研制此等精巧玩物,国力之从容可见一斑。尤其那句“太子殿下亲为”,更让孙权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抽——他的太子孙登,尚在习学治国之道,何曾亲手操持过此等“匠作”之事?
“蜀主陛下雅兴,寡人佩服。”孙权捻须一笑,眼中精光一闪,“然则,两国相交,贵在诚心。陈大夫此来,恐怕不只是为送几件玩物吧?贵国大军云集潼关,战云密布,却遣使携香茗美器而至我江东,此等‘厚礼’,寡人受之有愧,亦不免…心生疑虑啊。”
图穷匕见!精舍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陆逊目光低垂,似在观心;张昭眉头微蹙;诸葛瑾则眼观鼻,鼻观心,面沉如水。唯有太子孙登,年轻的目光在琉璃盏的幻彩与陈震从容的面容间流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吴主明鉴。”陈震神色不变,坦然迎向孙权审视的目光,“外臣此来,正为解此‘疑虑’!我主陛下常言:汉吴盟好,血誓犹在。今曹魏篡逆,天人共愤。我大汉举兵北伐,乃承天命,顺民心,廓清寰宇,复炎汉之正统!此战,非独为汉室,亦为天下苍生除残去秽!”他声音渐转激昂,带着金石之音。
“然,”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恳切,“陛下深知,灭魏之战,必倾举国之力。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实不愿再生枝节,致令亲者痛,仇者快!故遣外臣前来,重申盟约之固,剖白心迹之诚!”他指着案上那几件器物,“此等‘凝露’、‘琉璃’、‘青茗糖玉’之技,虽小道,然利甚厚。若吴主愿持守中立,保境安民,我主陛下承诺,愿将此等器物于江东之专售权,尽付吴主信赖之臣商!其利之丰,可补江东府库,可惠吴地万民!此非贿赂,乃为盟好添砖加瓦,共御北寇之诚意!”
“专售权?”孙权眼中精光大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凭几。蜀汉这些新巧之物,在建业早已引起轰动,价逾黄金。若能垄断其利…他强压心头波澜,语气依旧淡然:“哦?蜀主陛下如此慷慨?然,荆州之地,悬于上游,贵国水陆大军陈兵秭归、江州,虎视眈眈,又作何解?此非‘中立’之态吧?”
陈震微微一笑,早有准备:“吴主多虑了。秭归、江州之防,实为震慑魏国可能自南阳、襄阳方向之反扑,绝无半分指向江东之意!此乃未雨绸缪,为保盟国侧翼安稳耳!陛下有言:待中原底定,大河以南,长江以北,可划为共治之区,永为汉吴睦邻之缓冲!此诺,天地可鉴!”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诸葛瑾,“诸葛子瑜先生,德高望重,可为我主陛下此言之见证!”
诸葛瑾身躯微微一震,抬眼看向陈震,又迅速垂下。共治长江以北?这承诺太过惊人!他深知胞弟诸葛亮在蜀汉的地位,此诺绝非空言。这既是巨大的诱惑,亦是沉重的枷锁。孙权目光也瞬间锐利如刀,刺向诸葛瑾。诸葛瑾沉默片刻,缓缓起身,对着孙权深深一揖:“陛下,臣以为…陈大夫所言,情真意切。蜀主…素重然诺。”他只说了这两句,便不再多言,但其中分量,孙权岂能不知?
精舍内再次陷入沉寂。孙权手指敲击凭几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权衡。蜀汉的强势崛起、那些令人心悸的火器传闻、眼前触手可及的巨额财富、以及那“共治江北”的巨大蓝图…如同无数条丝线,缠绕着他的帝王之心。
陈震不再多言,从容地提起竹制提盒中的小银壶,向那纯净的琉璃盏中注入滚水。翠绿的“青茗”嫩芽在水中舒展、沉浮,清幽高扬的香气混合着百花凝露的暗香,在精舍内弥漫开来。他拈起一粒“糖玉玦”,轻轻放入盏中。甘甜的气息悄然融入茶香,无声地浸润着这决定江东命运的方寸之地。
峡江,烈焰焚舟,霹雳惊涛。
就在陈震于建业昭明宫以香茗糖玉搅动东吴朝堂风云之际,长江上游,夔门以东的湍急江面上,一场精心策划、旨在敲山震虎的“演武”,正进入高潮。
江州都督黄权,一身玄甲,按剑肃立于旗舰“镇涛”号高大的楼船舷侧。江风猎猎,吹动他颌下灰白的长须,也吹拂着身旁一面面赤红的“汉”字旌旗。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数里外,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宽阔江面。那里,十数艘从吴军手中缴获、早已废弃的旧式艨艟斗舰被铁索相连,横亘江心,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蜈蚣,成为今日“演武”的靶船。
“时辰已到!传令句扶将军,演武开始!” 黄权声音沉稳,穿透江风。
“得令!” 传令兵手中赤旗猛地挥下!
下游方向,三十艘体型修长、形制迥异于寻常楼船的黑色战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瞬间破开浑浊的江浪,逆流而上!这正是蜀汉水军新锐——“火弩舰”!其舰艏高昂,两侧船舷各伸出五具粗大黝黑、形如巨兽臂膀的弩臂,其上架设的并非寻常弩箭,而是经过特殊改造、形如纺锤、包裹着厚厚浸油麻布的“雷火箭”!舰身两侧开有密集射击孔,可供强弩手轮番攒射。船帆吃满风,桨橹齐动,速度惊人!当先一艘战舰舰艏,一面“句”字将旗迎风怒展。句扶身披轻便皮甲,未戴头盔,花白的发髻在风中飞扬,古铜色的脸庞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锁定前方靶船群。
“左翼一至十舰,抢占上风位!右翼十一至二十舰,侧翼包抄!中军旗舰随我,直插敌阵核心!” 句扶的吼声通过铜皮传声筒响彻各舰,“火弩准备——目标,敌舰队列!引火手就位!强弩手掩护!”
命令层层下达。各舰甲板上顿时一片肃杀忙碌。精壮的力士转动绞盘,粗大的弩臂吱嘎作响,缓缓调整着射角。手持火把、臂缠湿巾的引火手蹲伏在弩臂旁,目光灼灼。船舱内,强弩手们沉默地检查着神臂弩的弓弦和箭囊,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硝石和汗水的混合气息。
一艘名为“霹雳”号的火弩舰上,年轻的都伯张骏(蜀通柜坊张世平之子)正紧张地擦拭着手中的神臂弩。这是他加入水军后首次参与实战演练,手心满是汗水。他身边,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弩手咧嘴一笑:“小子,别慌!待会儿跟着老子的箭走!吴狗那些破船,经不起咱们几下招呼!” 张骏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父亲送他入伍时的叮嘱犹在耳边:“我张家世代商贾,今逢明主,当以智勇报国!这水上火器,便是你的新算盘!”
“距离——三百步!” 了望哨嘶声高喊!
“左翼一至十舰,目标敌首舰及左翼——放!” 句扶令旗挥动!
嗤嗤嗤——!
十艘火弩舰左舷的五十具巨弩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震响!五十支粗大的“雷火箭”拖着长长的、点燃的油浸麻布尾焰,如同五十条咆哮的火龙,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划出死亡的弧线,狠狠扎向靶船群左翼!
轰!轰轰轰——!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雷火箭锋锐的破甲锥头轻易洞穿了艨艟陈旧的船板,箭杆内填充的猛火油和火药混合物在延时引信的作用下猛烈爆燃!刹那间,左翼四五艘靶船瞬间被橘红色的火球和浓密的黑烟吞噬!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碎木片和滚烫的铁渣,如同地狱的镰刀横扫甲板!铁索相连的船只被巨大的爆炸冲击力拉扯得剧烈摇晃,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解体!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遮蔽了小半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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