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龙鳞映血 冰魄砺锋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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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城头,残月彻底隐没于厚重的铅云之后。朔风如刀,卷起城下尚未散尽的焦糊与血腥气,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方才帅府平叛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更凛冽的杀机已如实质般压城而来。
朱慈烺独立于西城正中最高的箭楼垛口,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衬得面色愈发沉凝如铁。他深邃的琉璃佛眸穿透沉沉夜幕,投向西方那片吞噬了星光与月色的黑暗深处。那里,大地正传来持续不断的、沉闷而压抑的震颤,如同无数铁蹄踏碎了冻土,带着摧毁一切的凶戾意志,步步紧逼。
“不足三十里…”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撕扯得模糊不清,唯有身旁的沐林雪能清晰捕捉那字句间凝练如冰的沉重。螭龙佩紧贴着她心口,温润的光泽下,一丝冰冷的悸动正清晰地传递着远方那股庞大、混乱、充满毁灭欲的兵戈凶煞之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骁骑营…白文选。”沐林雪清冷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洞悉的寒意。她同样凝望着西方,素白的衣裙勾勒出纤尘不染的轮廓,在这肃杀血腥的城头,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冰莲。螭龙佩的感应与她自身敏锐的灵觉交织,让她比寻常人更早、更清晰地“听”到了那支铁骑的脉搏——那不是寻常流寇的散乱,而是经过残酷淬炼、充满饥饿与杀意的狼群在黑夜中奔袭的节奏。
秦翼明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踏着沉重的步伐登上箭楼。他甲胄上沾染的叛军血污尚未干涸,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虎目如电,扫过城下仍在清理的叛军尸骸,最终落在朱慈烺身上,抱拳沉声道: “陛下!帅府逆贼已肃清!李乾及其所部暂时收押!城西伏击战场清理完毕,斩首二百七十三级!我方阵亡四十六人,伤七十二!孙督师正率部加固城西矮墙及陷马坑!”他语速极快,每一个数字都浸透着铁与血的分量,“只是…城内可用之兵,连同轻伤能战者,已不足两千!其中能披重甲、持长兵与敌骑正面相抗的精锐…不足五百!”
两千对三千。守城方人数竟少于攻城精锐骑兵!这数字本身便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更何况对方息的绝望。更何况对方是张献忠麾下以剽悍迅疾、嗜血残暴闻名的“骁骑营”!潼关城墙多处破损,仓促间难以完全修复,防御工事更是捉襟见肘。
朱慈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垛口砖石上轻轻划过,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与刺骨的寒意。他的目光依旧锁死在西方那片翻涌的黑暗里,声音却异常平稳,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白文选以三千铁骑星夜奔袭,求的是雷霆一击,打的是我军新平内乱、立足未稳。其势汹汹,其心…必骄。”
他霍然转身,琉璃佛眸在昏暗的火把光线下,绽放出足以刺破黑暗的锐利光芒,直射秦翼明: “秦将军!” “末将在!” “传令!四门紧闭!所有火器、弓弩、滚木礌石,尽数调集西城!” “遵旨!” “孙督师!” “老臣在!”孙传庭苍老但依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连夜督工的疲惫,眼神却如古剑出鞘。 “命你部,集中所有火铳、弗朗机炮于西城矮墙之后!炮口压低,专射马腿!火铳手分三列,轮番攒射!不求毙敌,但求其乱!” 孙传庭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会了意图:“陛下是要…以火器之利,挫其锋锐,乱其阵脚!” “正是!”朱慈烺目光如电,继续下令,语速如珠落玉盘,清晰而决绝,“城头守军,弓弩手居前,待敌骑进入百步,仰射覆盖!刀牌手、长枪手紧随其后,备滚油金汁!一旦敌骑受挫,靠近矮墙或试图攀爬破损城墙,沸油倾泻,长枪攒刺!务必使其马不能驰,人不能聚!” “末将(老臣)领旨!”秦翼明与孙传庭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地转身冲下箭楼,急促的脚步声和嘶哑的传令声瞬间撕裂了城头的死寂。
命令如同投入滚水的巨石,整个潼关西城瞬间如同巨大的战争机器,在死亡的威胁下疯狂运转起来!疲惫的士兵在军官的鞭策和呵斥下,扛着沉重的火铳、推着弗朗机炮在泥泞中艰难移动;一捆捆箭矢、一锅锅翻滚着恶臭的滚油金汁被抬上城头;临时征调的民夫在军士指挥下,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门板、梁柱、砖石,拼命加固着白天被撞开的几处城墙缺口。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汗臭、油脂的焦糊和绝望催生的疯狂气息。
朱慈烺的目光终于从西方收回,落在一旁沉默的沐林雪身上。城下火把的光影在她清绝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冰雪般的轮廓。他能感受到螭龙佩传递过来的那股冰冷凶煞之气越来越近,几乎能灼痛心神,但她依旧沉静,只是那微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雪,”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只有她能懂的询问与托付。
沐林雪微微侧首,清冷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螭龙佩的光芒似乎在她眼底流转了一瞬:“凶煞盈野,戾气冲天。其先锋三队,呈箭簇之形,中路最厚,左右稍疏,距城…十里。”她的声音如同冰泉,精准地描述着常人无法感知的战场态势,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其主旗血气最炽,当是白文选,在箭簇中央靠后。”
朱慈烺眼中厉芒一闪!箭簇阵!标准的骑兵突击阵型!白文选果然打着以绝对锋锐,一击凿穿他仓促布防的算盘!中路强攻,左右掩护,目标直指城墙破损处!
“秦翼明!”朱慈烺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传令孙督师!弗朗机炮调整!集中轰击敌骑中路前部!火铳手预备,目标——敌骑左右两翼前锋!待其进入八十步,听我号令齐射!”
命令被声嘶力竭地传递下去。城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地震颤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如同无数面巨大的战鼓在耳畔擂动!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西方地平线上,一片蠕动的、比夜色更浓重的阴影,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流,骤然涌现!
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只有沉默的、冰冷的、带着摧毁一切意志的铁蹄轰鸣!三千骁骑营!如同从地狱深渊涌出的钢铁洪流,在朦胧的晨曦微光中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骑士伏低身体,长矛如林,刀刃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的幽光!那股凝聚的、沉默的冲锋气势,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胆寒!
为首一骑,身形彪悍如豹,身着一副打磨得锃亮的黑色鳞甲,外罩猩红战袍,正是白文选!他面甲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冷酷而狂热的光芒,死死锁定着潼关城墙上那几处明显的破损缺口!他手中一杆丈八点钢蛇矛斜指前方,整个冲锋的“箭簇”随着他的矛尖,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疯狂加速!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城头守军的呼吸几乎停止!握着兵器的手心全是冷汗!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稳住!!”秦翼明炸雷般的怒吼在城头炸响,强行压下所有人的心悸,“弓弩手预备——!”
一百五十步!铁蹄踏地的轰鸣已震耳欲聋!骑兵冲锋带起的劲风裹挟着浓烈的马臊味和尘土扑面而来!骁骑营的阵型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完整,如同一柄淬火的黑色巨刃,即将狠狠劈在潼关脆弱的城防之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朱慈烺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刺破黎明前的黑暗与轰鸣!
早已蓄势待发的孙传庭,手中令旗狠狠挥下! “轰!轰轰轰轰——!” 矮墙后,十余门弗朗机炮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炮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砸向骁骑营中路冲锋的最前端!
“噗嗤!咔嚓!”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骨肉碎裂声、战马濒死的惨嘶声骤然响起!几匹冲在最前方的战马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化作一团爆开的血雾和碎肉!高速冲锋的队列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血肉之墙!中路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惨烈的人马尸体和伤兵的哀嚎瞬间打乱了严整的阵型!
几乎在炮响的同时! “火铳手!放——!”城头军官的嘶吼带着破音! “砰砰砰砰砰——!” 矮墙后,早已装填完毕的数百支火铳次第喷发出耀眼的火光和浓密的硝烟!灼热的铅子如同泼天骤雨,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泼向骁骑营左右两翼冲在最前的骑兵!
火铳的威力虽不如大炮震撼,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密集攒射之下,杀伤力同样恐怖!铅子轻易撕裂皮甲,钻入血肉! “啊——!” “我的马!” 左右两翼冲在前排的骑兵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瞬间栽倒一片!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骑阵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战马受惊嘶鸣,互相冲撞践踏!后续的骑兵被前方倒毙的人马阻挡,冲锋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弓弩手!仰射!放——!”秦翼明的怒吼再起! 城头上早已引弓待发的弓弩手猛地松开弓弦! “嗡——!” 一片密集的黑色箭雨腾空而起,带着死神的呼啸,划过一道弧线,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朝着城下陷入短暂混乱的骑兵阵列覆盖下去! “夺!夺!夺!” 箭矢入肉的闷响、钉入泥土的声音、射中盾牌的脆响、以及更多中箭者的惨嚎,瞬间将城下变成了人间地狱!
三轮打击!炮轰中路阻其锋锐,火铳攒射两翼乱其阵脚,箭雨覆盖扩大杀伤!朱慈烺的战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撕开了骁骑营看似无坚不摧的冲锋势头!
“混账!”白文选在阵中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他万万没想到,这潼关残兵败将,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如此精准而凶猛的反击!尤其是那集中轰击中路的火炮和专门针对两翼的火铳攒射,显然早有预判!他的箭簇阵最锋锐的箭头,竟被硬生生打断、挫钝!
“散开!冲上去!给老子踏平矮墙!杀上城头!”白文选挥舞蛇矛,厉声嘶吼,试图重整阵型。骁骑营不愧是张献忠麾下最精锐的铁骑,虽遭重创,凶性不减,在军官的呼喝下,残存的骑兵如同受伤的狼群,避开中路火炮的持续轰击点,分成数股,以更散乱的队形,依旧悍不畏死地朝着矮墙和几处城墙缺口猛扑过来!他们要用战马的冲击力和个人的悍勇,撕开守军的防线!
真正的血战,此刻才拉开序幕!
“长枪手!顶住!” “滚油!倒——!” “金汁!泼——!”
城头城下,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火铳的轰鸣声、箭矢的破空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交响乐!
几处矮墙成为绞肉机般的存在!骁骑营骑兵凭借战马的冲击力,疯狂地撞击着临时加固的木栅和土墙!守军的长枪手透过缝隙疯狂攒刺!滚烫的沸油和金汁兜头浇下,瞬间皮开肉绽,恶臭弥漫,中者无不发出非人的惨嚎!攀爬城墙缺口的敌兵被城头守军用长矛捅穿,用石头砸落!
秦翼明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亲临一处缺口!他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砸落都带起一片血落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没有骑兵能在他面前冲上城头!孙传庭则坐镇矮墙后方,指挥着火铳手和预备队,哪里压力大就支援哪里,用凶猛的火力和精准的调度,死死扼守着防线。
朱慈烺依旧立于箭楼,目光如电,扫视着整个血腥的战场。他如同掌控棋局的弈者,每一个命令都精准地投向最危急的节点。沐林雪静立在他身侧,螭龙佩的光芒流转不息,她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整个战场,将敌兵聚集的方位、将领的调动,甚至一些潜藏的杀意,都清晰地反馈给朱慈烺。
“东南角矮墙,敌兵逾百,甲胄精良,似为选锋!”沐林雪清冷的声音在震天的杀声中清晰地传入朱慈烺耳中。
朱慈烺目光倏地转向东南!果然,一队格外凶悍的骑兵,在付出了不小代价后,竟硬生生在矮墙一处相对薄弱点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数十名身披重甲的悍卒已弃马步战,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和砍刀,与守军绞杀在一起!领头的虬髯大汉凶悍异常,一柄开山斧左劈右砍,已有数名守军倒在血泊中!
“秦翼明!带你的亲兵!堵住东南缺口!杀!”朱慈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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