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玄功初窥 江湖暗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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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童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温润潮湿的苔藓地上,如同被暴雨摧残过的幼鸟。先前体内那股失控的狂暴热流终于褪去,留下的是浑身经脉火烧火燎般的刺痛与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空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闷痛,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他眼皮沉得如同坠了铅块,意识在昏沉与清醒之间浮沉,耳边嗡嗡作响,依稀回荡着怪人那尖利刺耳的呵斥:“蠢!蠢到家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彻底沉入无边黑暗时,一股奇异的力道猛地灌入他瘫软的身体!
一只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准确地抓住了他后背的衣领,如同拎起一只湿透的小兽,毫不费力地将他提溜起来。粗糙的触感和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黎童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喘,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拉回。
“站好!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怪人那张如同风干橘皮的脸凑到近前,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不耐烦的凶光,带着浓重腥臊气的吐息喷在黎童脸上。“还想死?没门!老夫还没玩够呢!”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黎童双脚虚软地接触地面,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恐惧和委屈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他不敢看怪人的眼睛,只能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污、还在微微颤抖的赤脚。
“看你这怂样!”怪人嗤笑一声,枯槁的手指闪电般伸出,在黎童胸前膻中、背后灵台两处大穴上重重一点!
“呃!”黎童闷哼一声,感觉两股极其细微、却异常冰寒的气流瞬间钻入体内!如同两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沿着他受损灼痛的经脉急速逆行!所过之处,那残留的燥热刺痛竟被强行压制、冰封!剧痛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麻痹和沉重的束缚感。
“气沉丹田!意守气海!不想死就给老子把魂儿定住!”怪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黎童混乱的脑海,“脑子里那些烂七八糟的玩意儿都给我丢出去!想想你自己!就想想你自己这张苦瓜脸!想想你这条小命!再敢胡思乱想一丝半点,老夫立刻把你丢去喂阿毛!”
喂阿毛!角落里巨兽低沉的呜咽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黎童浑身猛地一颤!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悲伤、恐惧和杂念!他死死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去“想自己”——想自己滚烫的额头,想自己紧绷的肩膀,想自己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心脏!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无比艰难地、笨拙地向着小腹下方那个模糊的“气海”位置凝聚!
说来也奇,当心神被死亡的恐惧强行箍紧,当意念被蛮横地导向自身,体内那两条冰寒的气流仿佛成了引路的坐标。黎童感觉小腹深处那个被称为“气海”的地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无形的旋涡中心。之前那股狂暴乱窜、如同无主之火的热流,在这冰寒气息的引导和自身意念的强行约束下,竟真的开始生涩地、断断续续地向那个漩涡中心缓缓沉降!
虽然依旧艰涩、滞重,如同推动沉重的磨盘,但至少不再是失控的奔流!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掌控感,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第一次在黎童心中微弱地亮起。胀痛感在缓慢消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暖意逐渐在丹田处凝聚,虽然微弱,却异常踏实。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开始下降,原本杂乱急促的呼吸,竟然也随着这笨拙的意念引导,一点点变得悠长、深沉起来。
“哼!榆木疙瘩总算开了点窍!”怪人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脸上那嫌弃的表情却似乎松动了一丝丝。他枯瘦的手指并未离开黎童的后背,指尖那道冰寒的气流如同最苛刻的监工,时刻感知着黎童体内气息的每一丝波动和偏移。稍有差池,那冰寒之气便会骤然加重,带来刺骨的剧痛,强行将偏离的气息轨迹粗暴地“掰”回正轨!
这过程痛苦而煎熬,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冷汗浸透了黎童褴褛的衣衫。但他咬紧牙关,死死坚持着,将那怪人的呵斥、阿毛的低吼、甚至爹娘惨死的画面都强行排挤出脑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小腹深处那一点点沉坠的暖意,以及背后那根冰冷而严厉的“鞭子”。
洞窟深处不知时辰流逝。唯有火焰渐弱,只余暗红炭火;唯有角落里的阿毛,呼吸依旧悠长沉浑,如同亘古不变的潮汐。
不知过了多久,当黎童感觉自己丹田处那团暖意已不再飘忽,意念的运转也稍稍流畅了一丝丝时,后背那只枯爪猛地收了回去。
“行了!死不了了!”怪人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语气依旧不耐,“滚到那边去练!练到气息不乱,心念不动为止!再出差池,老夫就把你塞进石缝里腌成咸鱼干!”
黎童如蒙大赦,浑身脱力般晃了晃,才缓缓睁开眼。眼中依旧充满疲惫与惊悸,但深处却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初生嫩芽般的奇异神采。他不敢多言,拖着依旧酸软的身体,默默爬到距离火堆稍远、靠近石壁的一块相对平整的石面上,学着阿毛的样子,再次盘膝坐下。这一次,他开始笨拙地尝试自己引导那丹田中微弱的气息流转。
怪人不再看他,背着手在石室里焦躁地踱了两圈,嘴里嘟嘟囔囔:“麻烦!麻烦透顶!老子逍遥快活了几十年,临到头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黎不屈啊黎不屈,你倒是死得干净,留个烂摊子给老子…嘿,那姓殷的狗崽子,下手倒是够黑够绝…”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刻骨的寒芒,却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烦躁掩盖。他猛地顿住脚步,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悄无声息地融入石室顶部那片嶙峋倒悬的钟乳石阴影之中,只留下角落里的阿毛,发出一声带着困惑的低呜。
千里之外,沧澜剑庐。残阳如血。
曾经门庭若市、象征武林正气的剑庐,如今已是一片破败荒芜。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烧焦的梁柱歪斜着指向灰暗的天空,墙上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几只乌鸦停在最高的残梁上,发出嘶哑难听的聒噪,更添几分凄凉死寂。
废墟深处,一间尚未完全坍塌的偏厅内,气氛却诡异而压抑。
三道身影,呈品字形站立。
上首一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锦袍,腰间悬着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剑柄磨得锃亮,正是黎不屈生前佩剑“镇岳”的形制!此人面容方正,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乍一看颇有几分昔年黎不屈的方正之气。然而,细看之下,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抹难以化开的阴鸷与算计,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他一手负后,一手摩挲着剑柄,正是如今的“沧澜剑派”代掌门——殷破岳的心腹大弟子,赵乾阳。
厅堂中央,跪着两人。左侧一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正是黎不屈生前颇为倚重的弟子之一,外号“撼山熊”的熊猛。他死死攥着拳头,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搏命。右侧一人则显得瘦削些,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带着惊惶与愧疚,正是另一名弟子,周元。
“熊猛,周元,”赵乾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殷师伯慈悲,念在同门之谊,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黎师叔勾结闯逆,引狼入室,致使剑庐蒙难,阖派上下几乎死绝!此乃铁证如山!你二人若再执迷不悟,为那叛徒讳言,莫怪门规森严,清理门户了!”
“放屁!”熊猛猛地抬起头,如同受伤的怒熊般嘶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乾阳脸上,“赵乾阳!你这认贼作父的狗东西!分明是殷破岳那老贼勾结金狗,暗中下毒,害死师父,血洗剑庐!你和那些金狗爪牙手上的血还没干透呢!想让我熊猛污蔑师父?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就是死,也要啃下你们一块肉来!”
他吼声如雷,震得屋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悲愤屈辱的泪水在他粗犷的脸上肆意横流。他猛地转向旁边脸色惨白的周元,吼声带着泣血的哀求:“周师弟!你说话啊!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你怎能…怎能向这些杀害师父师娘、杀害同门手足的畜生低头?!”
周元身体剧烈一颤,头颅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他不敢看熊猛那双赤红喷火的眼睛,嘴唇哆嗦着,脸色灰败如死人。他脑海中闪过师娘柳氏临死前望向他的眼神,闪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孔,更闪过殷破岳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冰寒刺骨的眸子,还有赵乾阳许诺的……生路。
“我…我…”周元的声音如同蚊蚋,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赵乾阳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弧度。他并未理会暴怒的熊猛,目光如同毒蛇般紧紧锁定着摇摆不定的周元,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如同浸了冰水:“周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殷师伯宽宏大量,只要你指证黎不屈确与闯逆有染,并在那份供状上画押,过往种种,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沧澜剑派的好弟子,前途无量。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熊猛那张悲愤欲绝的脸,语气骤然转寒,“熊师兄的下场,就是你最好的榜样!”
无形的威压如同巨石压在周元心头。他猛地抬头,对上赵乾阳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再看看旁边熊猛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怒火,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了。他绝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滚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是…”
“周元——!你这个懦夫!叛徒!”熊猛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狂吼!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不顾一切地扑向赵乾阳!“老子跟你拼了!”
赵乾阳眼中寒光乍现!“冥顽不灵!”他冷哼一声,负在身后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奇异地扭曲着,带起一股阴柔诡异的劲风,竟然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拂向熊猛扑来时胸前空门大开的膻中穴!
这一拂,看似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却透着一种阴毒刁钻的意味!正是殷破岳一脉秘传的“阴风拂穴手”!
熊猛盛怒之下,力道刚猛无俦,却失之沉稳灵动。眼看对方指尖已至胸前要害,他仓促间双臂猛力回收格挡!
“嗤啦!”
赵乾阳的指尖如同毒蛇吐信,并未与熊猛坚硬如铁的手臂硬碰,而是诡异地一滑、一绕,带着撕裂布帛的轻响,竟如同泥鳅般突破了熊猛看似严密的双臂防御!阴柔的指劲透过衣物,直透胸腹!
“呃!”熊猛雄壮的身躯猛地一僵!一股冰冷刺骨、如同附骨之蛆的怪异气劲瞬间侵入了他的经脉!他狂暴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魁梧的身体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竟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不甘,死死瞪着赵乾阳和旁边如筛糠般发抖的周元。
赵乾阳看也不看地上的熊猛,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尘埃。他踱步到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周元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和一枚沾着朱砂的印泥,轻轻放在地上。
“周师弟,画押吧。你的命,还有前程,就在这笔下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周元望着那卷展开的帛书,上面罗列的“黎不屈勾结闯逆、引清兵入关”等一条条罪状,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了他的眼睛。他颤抖着伸出沾满冷汗和灰尘的手指,蘸向那刺目的朱砂印泥…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废墟地面上。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棂,将赵乾阳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布满血污与尘埃的墙壁上,如同一个无声的、掌控生死的巨大阴影。
数百里外,蓟州官道旁。荒村野店。
夕阳的余晖将简陋的酒肆幌子染上一层暗红。店内人不多,几张油腻的桌子旁,三三两两坐着些行色匆匆的旅人商贩,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劣酒、汗味和一种压抑的恐慌气息。山海关破,清兵入关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人心惶惶。
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人。一人身材矮胖,面团团如同富家翁,脸上总是堆着和气的笑容,穿着一身半旧的绸缎袍子,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翡翠扳指,正在悠闲地剥着花生米。另一人则截然相反,瘦高如竹竿,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穿着灰色的劲装,腰后交叉插着一对分水峨眉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正是江湖上人称“笑面佛”朱大常与“冷面阎罗”崔七。
“听说了吗?沧澜剑派…”朱大常丢了一粒花生米进嘴,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却没变,“嘿,一夜之间,鸡犬不留!黎不屈那等人物,竟死得如此窝囊!据说就是他那好师兄做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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