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仙墟鬼蜮 枯荣燃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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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死寂！无边无际的黑暗！

赤珍珠号断裂的龙骨发出最后的呻吟，庞大船体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的残骸，旋转着、翻滚着，被那漆黑如墨、呼啸旋转的巨大漩涡无情吞噬。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挤压、撕扯着每一个人。巨大的水压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口中挤出。耳边是水流恐怖的轰鸣，淹没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自己心脏在重压下擂鼓般狂跳的绝望回响。

张玄素周身包裹着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金紫色光罩，正是龙虎金丹本源所化的“混元护体罡炁”。罡炁在狂暴水流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淡金色的血丝，神霄引雷诀的反噬与强行催动护体罡炁抵御水压，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道元。他那双总是清亮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却依旧冷静锐利，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混沌的黑暗。怀中，完颜雪周身笼罩在他渡去的最后一丝混元罡炁中，眉心的冰蓝印记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微弱到极致，却奇迹般地未曾熄灭。她的生命气息已经完全与张玄素相连，成为了老道沉重的负担。

另一侧，墨七如同一条矫健的墨鲨。他背上固定着一具奇特的青铜机关匣，匣体两侧展开如同蝠翼般的青铜骨架，骨架末端连接着数片高速旋转的锋利叶轮，正是墨家秘传的“分水鳐翼”！这奇物在水下爆发出惊人的推力，让他能在激流中勉强稳住身形。他一手死死拽着黎童的胳膊，另一手则操纵着风水鳐翼的核心枢纽——一块镶嵌着海魂晶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乱转，海魂晶的光芒也在旋涡狂暴的能量干扰下明灭不定。

黎童双目紧闭，如同失去了魂魄的躯壳，任由墨七拖拽。冰冷的暗金色血迹不断从他鼻口和左脸的狰狞疤痕中渗出，瞬间被水流冲散。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唯有丹田深处，那道由龙虎金丹构筑的封印，在金紫色光芒之下，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固的暗金火星，如同深渊中未曾彻底熄灭的余烬。

孙青囊最为狼狈。他死死抱住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用油布反复密封的药箱，那是他视若性命的根基。没有水下行动的能力，他只能依靠张玄素偶尔分过来的一缕罡炁护住口鼻心脉，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激流中无助地翻滚，呛咳着咸腥的海水，脸色憋得青紫，眼神却带着一股认命却也绝不放弃的执拗。

旋涡的力量越来越强！旋转带来的离心力仿佛要将人撕成碎片！四周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水流摩擦船体碎片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咀嚼。墨七的风水鳐翼发出刺耳的尖啸，推力已到极限，罗盘指针彻底失控！张玄素的护体光罩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摇摇欲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即将被深海彻底埋葬的绝望时刻！

“呃…呃呃…”

黎童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紧闭的右眼眼皮下，眼珠疯狂转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威胁，他丹田深处那点沉寂的暗金火星，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爆燃！

轰——！！！

一股狂暴无比的焚灭意志，夹杂着枯荣寂灭的死寂气息，不受控制地从黎童残破的躯体内爆发出来！左脸那狰狞的暗金疤痕瞬间如同烧熔的岩浆般亮起！周围的冰冷海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高温能量瞬间汽化，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形成一片翻滚的白色气泡！

这股爆发毫无章法，却是绝境中生命本能的最后呐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股狂暴的力量并未攻击任何人，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更高位阶的法则吸引，疯狂地朝着旋涡下方那片极致的黑暗涌去！

如同在无尽黑夜中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流星！

就在黎童体内那股焚灭之力爆发的瞬间！ 嗡——！！！ 旋涡最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猛地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黎童的烈焰，而是—— 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凝聚了万载玄冰核心力量的——湛蓝！

这一点蓝光微若萤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沉寂与威严。它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黑暗的核心，此刻被黎童体内那同源却又相斥的枯荣龙元焚灭气息所引动，骤然苏醒！

蓝光出现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狂暴旋转的巨型旋涡猛地一滞！ 一股远比漩涡吸力更加深沉、更加浩瀚、更加不容抗拒的牵引之力，如同沉睡的远古巨鲸张开了深渊巨口，瞬间捕获了漩涡中所有挣扎的物体！赤珍珠号的巨大残骸、漂浮的船板木箱、以及张玄素四人，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猛地加速，朝着那点深邃湛蓝的微光坠落！

……

冰冷！死寂！绝对的黑暗！

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当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水压和旋转撕扯力骤然消失时，张玄素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眩晕感，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并非想象中冰冷恐怖的深海地狱，也非被旋涡碾碎的尸骨无存。

一片无法形容其瑰丽与诡异的光影世界，缓缓展现在他眼前。

他们身处一片巨大无边的水域。水是奇异的、凝固般的墨蓝色，如同流动的琉璃，异常沉重粘稠，却诡异地没有那种窒息的水压感，反而如同身处粘稠的油液之中。抬头望去，上方数百丈处，是那片旋转着、流淌着墨色流光的恐怖旋涡，如同倒悬的死亡星云，遮蔽了整个穹顶，成为这片水下世界唯一的“天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这片墨蓝水域的四面八方，矗立着无数巨大无比的——阴影！

那是一座座沉默的、倾斜的、断裂的……城市废墟！

倾倒的巨塔，如同折断的巨人脊骨，斜插入墨蓝的水中，塔身缠绕着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巨大海藻，如同魔鬼的触手。坍塌的宫殿，只剩下布满奇异浮雕的残垣断壁，巨大的石柱如同林立的墓碑，其上雕刻着早已无人识得的古老文字和图腾，风格迥异于中原，充满了苍茫与神秘。宽阔的石板街道早已被厚厚的淤泥和色彩斑斓、形态诡异的珊瑚覆盖，隐约可见街道两旁布满了低矮、门洞深邃的石屋。一些造型奇特的巨大石像半埋在淤泥中，有的是面目模糊的巨人，有的是盘绕的巨蛇，更多的则是形态难以名状的诡异生物，它们的瞳孔部位镶嵌着早已黯淡的巨大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这里没有阳光，光源来自于这片水域本身。墨蓝色的水中，无数散发着幽蓝、淡紫、惨绿、甚至妖异粉红色荧光的奇特水母、藻类、以及某些附着在废墟上的奇异矿石，如同漫天星辰，又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构成了这片水下鬼蜮唯一的光源。光线昏暗迷离，将这片沉没的古老都市映照得如同冥府幻境，充满了不真实感和深入骨髓的苍凉、死寂与诡异。

蓬莱仙墟？！传说中的海外仙境，竟是如此一片沉沦的死寂鬼蜮？

张玄素心中巨震，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元枯竭的虚弱感，第一时间看向怀中。完颜雪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却稳定，眉心的冰蓝印记似乎在这片充满水元之力的环境中，吸收到了极其微弱的补充，光芒比在旋涡中明亮了一丝。他略微松了口气，目光扫向四周。

墨七背负的分水鳐翼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撑起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水流空间。他一手死死抓着黎童的手臂，另一只手飞快地调试着罗盘，罗盘上的海魂晶此刻正散发出稳定的柔和蓝光，指针坚定地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方向！墨七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与探索者的狂热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张…张真人！海魂晶共鸣强烈！定魂玉魄…定魂玉魄的波动就在那边深处！我们…我们真的找到了！”

孙青囊如同溺水上岸的旅人，趴在漂浮的一块巨大浮雕残片上剧烈地咳嗽，吐出口中腥咸的粘液，紧紧抱着怀里的药箱，惊魂未定地环顾着这片光怪陆离的死寂世界，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仙…仙墟？！这…这明明是鬼城啊！”

“呃…”黎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右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他左脸的暗金疤痕一片死寂焦黑，再无一丝光芒，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火星。体内的龙虎封印黯淡无光，丹田如同被彻底焚毁的焦土，只有深入骨髓的剧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力量的彻底枯竭。他虚弱地靠在墨七身边，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用模糊的视线茫然地扫过这片诡异的沉没都市。

“此地…便是蓬莱墟…”张玄素声音低沉而凝重，目光如同利剑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墟，“仙踪渺渺，唯余鬼蜮。但海魂晶所指之处，定有玉魄之机。墨七先生，引路！此地凶险未明，不宜久留！”

墨七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墨家子弟特有的执着光芒：“真人放心！定波盘锁定方位，必不负所托！”他立刻调整风水鳐翼的方向，罗盘上蓝光指引，朝着废墟深处那片最为幽暗、阴影最为浓重的区域谨慎前进。张玄素一手护住完颜雪，一手虚引，托起孙青囊和黎童，紧随墨七之后。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分水鳐翼搅动粘稠水流的低沉嗡鸣和他们自身微弱的心跳声。四周那些巨大的废墟阴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骸骨，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幽暗的荧光在墨蓝的水中无声流淌，照亮漂浮的尘埃和缓缓游弋的、形态古怪的透明小鱼。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已停滞了千万年。

前行不过百丈，异变突生！

“小心！”张玄素猛地警醒，低喝出声！

前方墨七操纵的风水鳐翼刚绕过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石柱阴影遮蔽的淤泥深处，猛地亮起两点狰狞的猩红光芒！

嘶——！！！ 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撕裂粘稠的水流，带着刺耳的破水尖啸，直射墨七的咽喉！

那是一条怪鱼！约莫三尺长短，身体细长扭曲如同枯骨，覆盖着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甲！鱼吻奇长如同利剑，尖端闪烁着幽蓝寒光，显然淬有剧毒！两颗绿豆大小的猩红眼珠死死锁定猎物，充满了纯粹的杀戮欲望！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毒！

墨七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张玄素示警的同时，他背上的风水鳐翼猛地一偏，带动身体侧旋！同时扣在机关匣上的手指闪电般一弹！

嗤！ 一道乌光从机关匣侧面射出，精准地击打在怪鱼那细长的剑吻侧面！

叮！ 火星四溅！如同金铁交鸣！

那怪鱼细剑般的吻被乌光（一枚精钢打造的破罡钉）打得偏了一偏，擦着墨七的咽喉掠过，带起一道冰凉的气流！但它那布满骨甲的尾巴如同钢鞭，借着冲击之势狠狠抽向墨七的腰腹！

墨七临危不乱，身处水下，他脚下猛地一蹬身后漂浮的巨石残骸，身体如同游鱼般向后急退！同时，机关匣侧面无声滑开一个小孔，一枚拳头大小、布满尖锐棱刺的漆黑铁球——“墨海雷”，带着一串细密的气泡，迎向抽来的鱼尾！

轰！！！ 沉闷的爆炸在水中响起！冲击波搅起大片的淤泥！那怪鱼的骨甲鱼尾被炸得鳞片碎裂，血肉模糊！但它竟悍不畏死，受伤反而激发了凶性，口中发出无声的嘶鸣，双目猩红更盛，再次加速冲来！

“是‘噬魂剑脊鱼’！”墨七脸色凝重，一边操纵鳐翼闪避，一边疾声道，“群居凶物！惧强光！真人！”

张玄素眼中寒光一闪，强提一口几乎枯竭的道元，左手掐诀，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一点微弱的纯阳雷光艰难凝聚！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