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氏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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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巫盟
岩壁深处渗出的水珠,带着地底千年的寒意,不疾不徐地滴落在祭坛中央那面古老的青铜镜上。水珠在光滑却布满细密蚀痕的镜面溅开,细微的涟漪扭曲了映照其上的人影。
巫姜跪坐在冰冷的石台上,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她看见镜中自己隆起的腹部,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每一次宫缩的浪潮中剧烈起伏。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那扭曲的镜像里,她腹部的轮廓竟隐约显出一条盘踞的蛇影,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青光。那不是错觉,她能感觉到腹中生命那非人的脉动,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冰冷的滑腻感。
“呃啊——!”第九次宫缩来得比前几次都凶猛,像一只无形巨手攥住了她的五脏六腑,狠狠向下撕扯。巫姜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猛地弓起,双手死死抓住身旁冰冷的祭祀架。那架子由不知名的兽骨和青铜铸成,饕餮纹饰狰狞可怖。她的指甲在坚硬的青铜饕餮纹上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几片指甲瞬间翻卷断裂,鲜血顺着纹路蜿蜒流下。
洞外,原本此起彼伏、充满野性的狼嚎声,陡然变了调子。不再是威慑与呼号,而是夹杂着惊惶、痛苦,甚至……一丝诡异的呜咽。
“骨哨声!”正在一旁石臼里研磨朱砂的巫蘅猛地抬头,手中的石杵“哐当”一声撞翻了盛满赭红色粉末的陶碗。鲜艳的粉末如血瀑般倾泻,泼洒在她绣着蘅草纹的深色裙裾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红。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九黎盟的先锋队!他们怎么会知道今夜……今夜是‘蛇蜕’之日,结界最弱的时候!”
巫姜的回应被更剧烈的疼痛堵在喉咙里。她猛地咬住缠绕在手腕上那条坚韧的蛇皮绳,腥甜的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混合着宫缩带来的窒息感。一股冰凉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石台天然的纹路蜿蜒流淌。那是羊水,带着生命初始的气息。它流经洒落的朱砂,与那浓烈的赭红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粉红色溪流,在冰冷的石面上蔓延。
就在洞外传来第一声凄厉的、属于人类的惨叫时,巫姜染满自己鲜血和羊水的手,已经决绝地按在了祭坛旁一个巨大的陶瓮表面。那陶瓮上,用赭石粉精心绘制着繁复的蛇形防御图语,是维系整个山洞结界的核心。
“阿姊别动!”巫蘅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按住巫姜因剧痛而抽搐的小腿,“大巫祝临终前千叮万嘱!产房血气污秽,会污染防御图语!现在整个结界的灵力都系在这瓮上,一旦……”
“所以更需要新鲜的血咒!”巫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野兽的决绝。她猛地发力,扯断了手腕上那根浸透她鲜血的蛇皮绳,不顾指甲劈裂的剧痛,将整个渗血的手掌狠狠拍在陶瓮冰冷的弧面上!
“嗡——!”
一声低沉而古老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山洞。陶瓮上那些原本静止的蛇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猛地扭动、活泛起来!磷火般的幽绿色光芒,从蛇纹的线条中迸发,如同无数条苏醒的灵蛇,顺着岩壁的缝隙飞速向上攀爬,眨眼间便如蛛网般覆盖了整个洞顶,将昏暗的山洞映照得一片惨绿。
洞外,重物坠地的闷响接二连三地响起,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某个九黎盟武士的哀嚎刚刚拔高,便如同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极其柔软却又致命的东西,瞬间勒紧了他的喉咙。
巫蘅浑身颤抖,她看着石台上那滩混合着羊水和朱砂的泥泞,又猛地抬头看向姐姐巫姜。巫姜的瞳孔,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正发生着骇人的变化——原本深褐色的虹膜边缘,浮动着清晰的金色蛇形竖纹,并且那竖纹正在急速扩张,吞噬着周围的眼白!
“以血养阵……”巫蘅终于明白了大巫祝临终前那句含糊不清的遗言真正的含义。那不是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献祭!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洞外传来,那是蘅草编织的、象征部落守护的结界被彻底击破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声嘹亮、尖锐,带着穿透一切力量的婴儿啼哭,撕裂了山洞内诡异的寂静!
巫姜猛地低头,用染血的牙齿咬断了连接着她与新生命的脐带。就在脐带断裂的刹那,祭坛上供奉的十二枚古老龟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凌空飞起,在她头顶急速旋转,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北斗吞狼!”巫蘅下意识地接住巫姜抛来的、还带着羊水和血污的女婴,目光扫过那些旋转龟甲上瞬间绽开的裂纹,那裂纹组成的图案让她浑身一颤,差点脱手将婴儿摔落——那是大凶之兆,主杀伐,象征母系力量对入侵者的吞噬!
怀中的女婴停止了啼哭,发出一声尖锐得不像人类的嘶鸣!伴随着这声嘶鸣,她稚嫩的背脊上,一块青色的鳞片状胎记骤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嘶嘶——嘶嘶嘶——”
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洞顶垂挂的钟乳石柱上,岩壁的阴影里,甚至地表的缝隙中,无数条通体覆盖着黑曜石般鳞片的大蛇游弋而出!它们体型庞大,最小的也有碗口粗细,三角形的蛇头上,冰冷的竖瞳锁定了刚刚冲破结界、涌入山洞的九黎盟武士。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武士,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的骨刀或石斧,就被闪电般袭来的蛇群缠住了脚踝。巨蛇的力量超乎想象,武士们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身体瞬间被倒吊而起,头下脚上地悬在半空,惊恐的叫声被勒紧的蛇身堵在喉咙里。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而诡异的铃声在混乱的山洞内响起,带着奇特的韵律,如同水波般荡开一圈圈涟漪。是九黎盟的巫师!他摇动着由人骨和青铜片串成的骨铃,试图干扰蛇群,甚至操控它们。
铃声入耳,巫姜感觉刚刚分娩后本应松弛的子宫,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收缩。但这股剧痛中,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体内蠕动。她痛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去,沉重的祭祀架被她撞得摇晃起来。
“哐当!”一个青铜器皿从架子上滚落,重重砸在石台上,碎裂开来。碎裂的镜面残片,恰好映出了巫姜此刻的脸——她的眼白已彻底化为墨汁般的漆黑,中央是两道冰冷、纯粹的金色竖瞳!与石壁上那幅古老、威严,此刻仿佛正缓缓睁开双目的蛇神图腾,一模一样!
“嘶哈——!”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不知何时已游弋到巫蘅身边,它吐出的猩红信子,带着浓重的腥气,轻轻扫过襁褓中女婴的额间。
奇迹发生了。女娲神像背后那片象征着神裔的青鳞纹路,如同活物般,迅速从石像蔓延开来,沿着女婴的脖颈向上攀爬,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形成一片片细密、神圣的青色鳞片图案。
当九黎盟巫师被几条巨蟒合力拖拽着,硬生生塞进一根巨大钟乳石底部的狭窄缝隙,只留下绝望的呜咽时,巫姜清晰地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那张还没长牙的小嘴,微微张开。
没有声音发出,但山洞内所有的巨蟒,包括那条最庞大的蛇王,都同时昂起了头颅,发出无声的嘶鸣!一股无形的、高频的超声波以女婴为中心扩散开来。
洞顶垂落的、早已干枯的千年古藤,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应声绞紧!它们像无数条复苏的巨蟒,疯狂地缠绕、勒紧那些镶嵌在岩壁缝隙里、早已风化的男性尸骸——那是历代试图挑战母系权威或背叛部落的男性先祖的遗骸。此刻,在超声波的催动下,古藤将它们勒得更深,仿佛要将这些“污秽”彻底碾碎,融入山岩。
当第一缕染着血色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洞口的血雾,照射进山洞时,巫蘅发现祭坛周围所有的青铜器皿——鼎、觚、爵、镜——都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共鸣。
她的姐姐巫姜,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端坐在由无数蛇骨堆砌而成的高台上。那些蛇骨莹白如玉,散发着森然寒气。女婴背上的青鳞胎记在晨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染血的陶瓮碎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自动飞起,在坚硬的岩壁上刻写着古老的铭文,石屑纷飞。
当幸存的最后两名九黎盟俘虏,被蛇群驱赶着,押到高台前时,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所有的蛇群,无论大小,突然齐刷刷地人立而起!它们高昂着头颅,对着山洞深处那座巨大的女娲神像,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充满敬畏的部落觐见礼!
“记住这个画面。”巫姜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人类女性的清亮,而是带着蛇类吐信般的冰冷嘶哑与高频颤音。她抬起手,指尖一滴尚未凝固的血珠滴落,却没有坠地,而是如同活物般,在悬浮的陶片表面游走。血珠过处,四个古老的象形文字被深深蚀刻进岩壁的髓质——“外男入赘”。
其中一个年轻的俘虏,看到这四个字,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痛苦地捂住喉咙,跪倒在地。紧接着,他的七窍——眼、耳、口、鼻——中,钻出了数条细小的、通体莹白的幼蛇!正是昨夜被九黎盟大巫秘密派来,试图破坏蘅草结界的探子蛊虫!
巫蘅抱着襁褓,无声地退到高台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她看着岩壁缝隙中,渗出更多的血水——有敌人的,也有北巫盟战死姐妹的。这些血水仿佛受到召唤,自动汇聚,流淌,最终在岩壁上汇聚成《母训》最后一道、也是最凌厉的一笔。
当第一缕纯净的阳光,穿透血雾,精准地照射在女婴背脊那片青鳞上时,巫蘅的脑海中轰然作响。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大巫祝临终预言中,那含糊不清的“蛇母”二字所指的,并非洞壁上的图腾,而是此刻在她怀中,这个刚刚诞生、啼哭不止的婴儿。她是活着的图腾,是北巫盟未来的神只。
朱陶盟
第七道不祥的裂纹,在象征大地的坤位陶盘上悄然绽开时,朱陶盟的大祭司姒娥,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不是泥土的腥气,也不是草木的芬芳,而是一种混合着青铜锈蚀与血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她苍老而沉稳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浸入身旁盛满暗红色血液的陶盂中。那是每月月信时采集的、蕴含生命与净化之力的盟主之血。她沾满血的手指,沿着面前月相仪上代表二十八宿的精密刻痕,缓缓涂抹。当一滴饱满的血珠,滚入象征灾厄与危险的“危宿”凹槽时——
“嗡——!”
整个陶制的月相仪盘猛地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蜂鸣!震得陶盘边缘的尘土簌簌落下。这是洪水将至的最高预警!然而,姒娥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陶盘,心却沉了下去。那些新绽开的裂纹走向,与代表天象的二十八宿星图完全错位,扭曲盘绕,自成一体。
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一挥,身上那件象征祭司身份的陈旧蓑衣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陶盘表面,掩盖在裂纹下的真正图腾,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一柄造型狰狞、布满饕餮纹的青铜巨钺!正是三十年前,在部族战争中,被她亲手设计沉入湍急河底的九黎盟圣物!
“用三车最好的粟米,去换有邰氏部落的玄武岩。”姒娥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将一块刚刚绘制好的陶符递给侍立一旁的年轻学徒。那陶符上,用她的鲜血勾勒着一条扭曲、诡异的河道图。更令人心悸的是,符上尚未干涸的血液,正缓缓地渗出几个古老的九黎盟文字——那是诅咒,也是召唤。
“若是他们有半分迟疑或讨价还价,”姒娥补充道,眼神冰冷,“就把第二道陶符,埋在他们祭坛东侧三尺之下。”
年轻的学徒捧着那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的陶符,手心全是冷汗,却不敢多问,躬身退下。他并不知道,那些看似普通的玄武岩,在运输途中就发生了可怕的异变。当承载着姒娥鲜血与意志的陶符,接触到玄武岩粗糙表面的瞬间,沉睡在石料深处、源自九黎盟青铜钺的诡异“青铜菌丝”突然苏醒!它们如同拥有智慧的活物,在坚硬的石料内部疯狂滋长、蔓延,交织成一张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神经网络。
而这一切,都被躲藏在巨大桫椤树后的少女姒沅,清晰地看在眼里。她是姒娥的女儿,继承了母亲对星象与能量流动的惊人天赋,却对母亲严苛的统治和那些充满血腥的秘术充满叛逆。
此刻,她的目光却被河床上一道新裂开的缝隙吸引。缝隙深处,透出一丝冰冷、非自然的幽光。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靠近,从怀中掏出一枚偷藏的、用于雕刻玉器的锋利玉錾,小心翼翼地探入裂缝。
玉錾的尖端,触碰到了某种坚硬、冰冷、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东西。就在触碰的刹那,那东西——一截断裂的青铜戟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姒沅的脑海中,瞬间被强行灌入了一幅幅血腥的画面:九黎盟的大巫,面容扭曲,将一柄完整的青铜戟,狠狠刺入一个年轻女子的胸膛!那女子绝望的眼神,与姒沅记忆中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惊人地重合!而在血泊中,一个年幼的女孩正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破碎的陶片上疯狂刻写着什么……
“阿沅!回来!”姒娥凄厉的嘶吼如同惊雷,在河岸炸响!她感应到了那股来自河底的、熟悉而恐怖的青铜煞气!
但已经太迟了!
原本平静的河面骤然暴涨,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姒娥情急之下,抓起祭坛上的月相仪,狠狠砸向河面!陶盘碎裂,无数碎片被卷入漩涡,却在湍急的水流中诡异地重组,形成一个反向旋转的、由青铜色光芒构成的巨大太极图!
姒沅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整个人被卷入漩涡中心。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手中的青铜戟头骤然发烫,无数肉眼难辨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蛊虫从戟头释放,如同活着的尘埃,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皮肤,融入她的血液,开始野蛮地改写她的基因链……
姒沅的葬礼持续了整整三个朔月。朱陶盟的祭司们日夜诵经,试图安抚她不安的灵魂。然而,在葬礼的最后一天,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祭坛中央,那尊用有邰氏玄武岩雕刻的姒沅卧像,空洞的眼窝中,竟缓缓淌下了一滴粘稠的、闪烁着青铜光泽的“眼泪”!
姒娥颤抖着,一步步走近石像。她苍老的手抚摸着石像冰冷的脸颊,却感觉到其下细微的搏动。她顺着石像的轮廓向下摸索,指尖传来清晰的、金属脉络增殖的凸起感!那些液态的青铜,并非死物,它们如同拥有生命,正贪婪地吞噬着河水中裹挟的泥沙,在河岸边缘,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自发地构筑起一道坚固而奇异的堤坝!
“母亲……它们在呼吸……”负责守夜的女祭司声音惊恐,指着石像的胸腔位置。那里,正传出清晰而规律的、如同青铜齿轮精密咬合转动的“咔哒”声。
姒娥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玄武岩表面。传入她耳中的,并非机械的转动声,而是三十年前,那个被她设计沉入河底的九黎盟大巫,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穿越时空的恶毒诅咒:“……以汝女为祭……铸我族重器……血脉相连……永世不绝……”
《母训》新诫颁布的那个无月之夜,姒娥屏退左右,独自来到寂静的河湾。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河水在青铜堤坝的约束下,发出低沉的呜咽。
她站在女儿的石像前,凝视良久。然后,她缓缓抬起右手,决绝地按在了石像心口的位置。冰冷的石面下,那搏动的金属脉络仿佛感应到了血脉的召唤,瞬间变得活跃!无数细如发丝的青铜菌丝,如同嗅到血腥的蚂蟥,猛地刺破石像表层,狠狠扎入姒娥掌心,钻入她的血管!
“呃——!”剧痛让姒娥浑身痉挛,但她咬紧牙关,没有退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代码——朱陶盟以血为引的陶符秘术与九黎盟冰冷刚硬的青铜科技——正在她的血管中激烈交锋、碰撞、试图吞噬对方!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青铜的冰冷意志淹没时,暴涨的河水突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汹涌的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梳理,瞬间分流,化作两道完美无瑕、遵循着古老数学之美的斐波那契螺旋!水流优雅地盘旋、汇聚,狂暴的力量被转化为温顺的秩序——这正是青铜文明遗留的最高治水模型!然而,它的启动密钥,却是母系祭司那蕴含生命奥秘的血液!
黎明刺破黑暗。姒娥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右臂,从肩膀以下,已经完全被青铜侵蚀,呈现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并且还在向上蔓延。她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抓起祭祀用的玉斧,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咔嚓!”
被青铜侵蚀的右臂应声而断,坠落在河滩上。断臂落地的瞬间,并未流血,而是如同种子般迅速生根、发芽、抽枝!眨眼间,化作一株造型奇异、枝干虬结的青铜树!每一片闪烁着幽光的青铜叶片上,都天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九黎盟战争算法符文。
姒娥踉跄着,将怀中仅存的、刻有部分星图的月相仪残片,深深埋入青铜树的根部。她拖着残躯,走到女儿那尊眼流青铜泪的石像前,用仅存的左手,温柔地抚摸着石像开始金属化的脸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阿沅……替母亲……看看三千年后的江河……”
青铜盟:
第七窑陶器在裂变的月光下发出低沉的呻吟。青铜盟的盟主姬瑶,这位以冶铜秘术震慑四方的年轻女子,此刻正跪在窑口。窑内并非普通的火焰,而是汲取了月华精华的冷焰,跳跃着幽蓝与银白的光泽。陶坯在火焰中扭曲、变形,表面蜿蜒的裂缝竟诡异地与外面月光的明暗节奏同步。
“噗!”一声闷响,窑内一个陶坯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灼热的碎片带着火星喷射而出!
“啊!”学徒们惊叫着四散躲避。
姬瑶却纹丝不动,甚至没有眨眼。就在碎片即将溅射到她脸上时,她猛地抬手,扯下发间一根古朴的骨簪。沾着她指尖渗出的血液,骨簪闪电般划过滚烫的窑壁。
奇迹发生了!
被骨簪划过的那片青灰色陶土,瞬间失去了陶的质感,如同水银般流动、凝结,眨眼间晶化为一片闪烁着月华般冷冽光泽的银白色金属!这正是《娲典》中记载的禁忌秘术——“月髓”!一种能在特定血脉共鸣下,强行改变物质原子排列,将陶土点化为奇异白铜的神技!
“用虹管!抽取窑气!”姬瑶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她毫不犹豫地将还在流血的手腕,直接抵住窑壁上最灼热的窑眼!鲜血瞬间被高温蒸发,发出“滋滋”声响,升腾起带着铁锈味的血雾。这血雾仿佛拥有生命,迅速渗入窑内,浸透了窑内正在变形的陶轮。
学徒们慌忙抬来用于引导火焰的青铜虹管。然而,虹管刚一靠近窑口,就如同活蛇般自发地扭曲、缠绕起来,紧紧箍住了整座燃烧的陶窑!虹管表面古老的饕餮纹路在月光下蠕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就在第一滴液态的、银白色的“月髓”白铜,如同泪珠般从窑内滴落,坠入下方一个尚未完成的陶坯中时——
“轰隆!”
青铜盟沉重的大门被一股蛮力轰然劈开!木屑纷飞中,一群身披青铜重甲、手持巨大战斧的九黎盟使者,如同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为首使者脸上的青铜面具狰狞可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意。
“交出真正的冶铜术!否则,血洗青铜盟!”战斧直指姬瑶。
姬瑶眼中寒光一闪,反手将手中那根灼热的蛇首骨簪,狠狠插入祭坛中央蛇母像的基座缝隙!
“嗡——!”
仿佛触动了地脉的开关,整个青铜盟所在的山谷剧烈震颤起来!地底深处沉睡的金属矿脉被强行唤醒、暴动!无数蕴含金属的矿石破土而出,悬浮到半空。与此同时,刚刚窑内炸裂喷射出的所有陶器碎片,无论大小,都仿佛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瞬间悬浮起来,在幽冷的月光下,形成一片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风暴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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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盟使者们佩戴的青铜面具,首当其冲。面具表面那些象征力量与征服的战争图腾,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开始迅速融化、变形!流淌的青铜液体并未滴落,而是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被强行重铸、扭曲,最终凝固成一个个清晰的、代表臣服与归附的娲族文字——“赘”!
“想要真正的冶铜术?”姬瑶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她缓缓拔出那根变得赤红的蛇首簪。簪尖滴落的液态金属,在地面蚀刻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图腾——那是母系氏族中,象征外族男子入赘的婚约印记。“让你们的男子,带着象征勇气与忠诚的‘青铜胆’,来我青铜盟求亲!”
雨季如期而至,带来了丰沛的雨水,也带来了九黎盟的滔天怒火和钢铁洪流。数十头披挂着厚重青铜铠甲的战象,在泥泞中咆哮前行,如同移动的山峦。它们巨大的脚掌轻易踏碎了青铜盟外围的三道防线,木石构筑的壁垒在战象的冲撞下如同纸糊。
姬瑶果断下令,带领族人撤入部落圣地——蛇母天坑。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深坑,坑底异常平坦。姬瑶命人将盟中所有的青铜镜,足足三百面,铺满了整个坑底。每一面镜子都被涂上了厚厚一层祭司的鲜血。
当正午时分,惨淡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雨幕,照射到天坑时,奇迹发生了!三百面青铜镜同时将微弱的光线聚焦,形成无数个炽热的光斑,精准地点燃了坑底特意铺设的、浸泡过血液的干燥藤蔓和腐殖层!
“轰!”
冲天烈焰瞬间燃起!更诡异的是,当火焰升腾的刹那,所有冲入天坑范围、正欲肆虐的九黎盟战象,它们鞍鞯上用于固定青铜护甲的那些铆钉,毫无征兆地同时爆裂!沉重的青铜甲片轰然脱落,战象发出惊恐的嘶鸣,在火焰中乱窜,阵型大乱。那些浸泡过母系之血的藤蔓,燃烧时竟爆发出远超白铜熔点的恐怖高温!
庆功宴的篝火映照着族人们劫后余生的脸庞。姬瑶站在篝火旁,亲手将缴获的九黎盟青铜重铠投入熔炉。炽热的火焰中,冰冷的青铜化作赤红的液体。她引导着这滚烫的金属洪流,注入早已准备好的蛇母神像模具。
当液态金属缓缓冷却,巨大的蛇母像逐渐成型时,雕像那双空洞的眼窝中,竟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流转着金光的防御图语符文!
姬瑶走到新铸的蛇母像前,用玉刀割开自己的手腕。带着铜离子特有腥气的、滚烫的鲜血汩汩流出。她将鲜血注入每一个即将举行及笄礼的少女手中的青铜酒杯。
“饮下它。”姬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夜起,青铜的味道将融入你们的血脉,你们的舌尖会永远记住它。记住,我们是青铜的女儿,金属是我们的骨,火焰是我们的血!”
十年后的春祭大典,本该是欢庆的日子,却被一个噩耗打破。一个与外族男子私奔的娲族女子,被发现在边境处双双身亡。女子的胸口,插着她外族丈夫的青铜佩剑。两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流淌进一个破碎的陶罐里。当族人发现时,罐中的混合血液已经凝固、结晶,形成了一朵妖异而狰狞的、布满尖刺的金属花朵!
而与此同时,祭坛上那尊巨大的蛇母像,手中紧握的青铜卷轴表面,古老的文字如同水波般流动、消散,新的诫命在冰冷的金属上浮现,闪烁着血色的光芒:
“凡我血脉,见铜则生;异族相侵,血沸而亡。”
白丝盟
血蚕第三次蜕皮时,风姞,这位以驯养天蚕、织造神异丝帛闻名的白丝盟司蚕,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并非蚕室惯有的桑叶清香和蚕沙的微腥,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却让她脊背发凉的金属锈蚀气味,如同深埋地底的青铜器重见天日时的腐朽气息。
她跪坐在巨大的青铜甗前,甗下炭火微红,蒸腾的雾气带着草药的苦涩。风姞将指尖一道细小的伤口,轻轻按在一片翠绿的桑叶上。殷红的血液顺着桑叶的脉络缓缓渗透,如同活物般在叶片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
蚕架上,八百枚精心挑选的蚕卵,在血腥气弥漫开来的瞬间,同时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卵壳破裂,钻出的并非白白胖胖的桑蚕,而是一条条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玉雕的奇异幼虫!它们对桑叶毫无兴趣,无论多么鲜嫩。直到风姞将一条浸透了她经血的月事带投入饲育池中,这些玉蚕才如同嗅到绝世珍馐,疯狂地扑上去,贪婪地吞噬着那些饱含生命能量的苎麻纤维。
“禀司蚕!不好了!”一名侍女脸色惨白,撞开了由青玉雕琢的门扉,“九黎盟的战俘……他们冲破了地牢!正朝蚕室杀来!”
侍女话音未落,蚕室梁柱上原本柔软垂落的蚕丝,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绷直!根根晶莹剔透,却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如同无数张开的弓弦!
风姞眼神一厉,按住腰间那排淬着剧毒的玉针。最先闯入蚕室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九黎盟武士。他挥舞着骨刀,刚吼出一个字,一根绷直的蚕丝如同毒蛇般电射而至,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呃!”武士的吼叫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那看似纤细的蚕丝,坚韧得不可思议,并且正在疯狂地吸收他脖颈伤口流出的血液!吸饱了血液的丝线迅速增殖、膨胀,转眼间就在他的喉咙上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微微搏动着的猩红血茧!
当第十个试图闯入的九黎盟战俘被同样的蚕丝包裹成蠕动的蛹状物时,蚕室内只剩下最后一个活口——一个年轻的、吓得瘫软在地的俘虏。
风姞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最新鲜的血茧前,抽出腰间锋利的铜匕,毫不犹豫地划开半透明的丝膜。丝膜下,武士的青铜护甲已锈蚀成青绿色的粉末,而他裸露的皮肤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无数蚕卵状的肉瘤,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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