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历山悲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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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烈日高悬,仿若一轮燃烧的巨球,将炽热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泼在历山广袤而裸露的土地上。那日光如汹涌的浪潮,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蒸腾出一种近乎沸腾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所有的生机都在这酷热中被压抑得几近无声。
舜,此时正站在历山的田地里。他双手紧紧地握紧了锄柄,那锄柄在他的掌心磨砺出一道道痕迹,却也被他的汗水浸得发亮。日复一日,他重复着开垦的动作,锄头高高举起,而后带着千钧之力深深嵌入褐黄坚硬的土中,奋力翻动,每一次都带起湿润清新的泥土腥味。这股泥土的气息,在这干燥灼人的空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像是一种顽强的抗争,一种对新生的渴望。
这片土地,野性未驯,它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千百年来按着自己的节奏沉睡与苏醒。而如今,在舜的手下,它正一寸寸地苏醒过来。每一次锄头的起落,都是舜与土地的对话,都是他用坚韧的意志和勤劳的双手驯服这头巨兽的努力。他的手臂肌肉早已绷得如盘结的树根,条条青筋暴起,那是力量与坚持的象征。无数汗水顺着他的脊梁沟壑如蛇一般蜿蜒流淌,浸透了他仅存的一件单薄麻衣。麻衣紧紧地贴覆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他那饱经风霜却又无比强健的身躯轮廓。
他粗糙的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那是岁月与劳作留下的勋章。然而,在这层层厚茧之中,有几处迸开了细小的裂口,渗出血珠。那血珠沾上锄把,却又瞬间被汗水无情地洗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那隐隐的刺痛,仿佛是土地对他的考验,又像是在无声地提示着他与土地之间的契约:用血肉交换收成,在这片土地上挥洒汗水与热血,收获生存的希望;但同时,也要承受那永不可更改的孤寂。在这空旷的田野间,舜独自面对着土地,无人能真正体会他内心的挣扎与坚持,他的孤独如同这茫茫的大地,无边无际。
“舜君!”远处田埂上有人高喊,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那声音带着喜悦与激动,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开来。“村西头那几口小井又见水了,引水的小沟也都通开了!”
舜听到呼喊,缓缓抬起被汗水刺痛的双眼。汗水流进眼里,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他望向远处,只见层层叠叠的新居屋舍逐渐显出形状,那错落有致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柔软地在空中弥散交融,仿佛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卷。这画卷,是他和族人努力的成果,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希望。
他抹了一把眼前的汗雾,汗水浸入细小的伤口,带着盐分的辛辣刺激,让他不禁微微皱眉。但随即,他嘴角艰难地弯了一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轻声说道:“水是活气,有了水,人心就真的安稳下来了。”
此地曾是虎狼藏匿、荆棘遍布的僻壤,弥漫着阴森与死寂的气息。狂风呼啸而过,卷着沙尘,似要将世间一切生机吞噬。
舜,这位心怀壮志与仁善的勇者,踏入了这片荒芜。他的身躯高大而坚毅,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深知,要改变这片土地,需要无尽的努力与耐心。每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阴霾,舜便扛起锄头,踏入这片荆棘丛中。他的双手,粗糙而有力,紧紧握住锄柄,一下又一下地挥动,将那些盘根错节的荆棘斩断,将坚硬的土地翻耕。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背脊被此地阴冷的雾浸透,寒意深入骨髓,但他从未有过一丝退缩的念头。
日复一日,舜的努力渐渐有了成效。随着他不断地开垦,这片土地不再如往昔那般狰狞。而他的良善与开凿能力,如同暗夜中的明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这些人被舜的精神所打动,纷纷加入到开垦的队伍中。渐渐地,人气汇聚,一个小小的村落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萌芽。简陋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搭建起来,袅袅炊烟开始在这片曾经死寂的天空中升起,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舜站在村落的中央,望着眼前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景象,心中却并未感到全然的轻松。无数双寄予感激与希冀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些目光本应是温暖的力量,可舜却感到后背的那股子沉冷,久久无法散去。他清楚地感到两种力量在内心深处激烈地撕扯着。聚拢的人心给予他前进的动力,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他的信任,推动着他不断前行,为这个新生的村落谋划未来。然而,在心底深处,有一个黑暗无底的空洞,如同隐匿在深渊中的巨兽,执拗地拉坠着他的灵魂。那是一个任何暖意都无法填满的深渊,里面藏着他对未知的恐惧、对责任的重压,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迷茫。
又是一个烈日高悬的正午,阳光毫无保留地灼烧着大地。舜独自在田间劳作,粗糙的掌心里,汗水与泥土糅合为粘稠的印迹。他直起身,望向远处刚刚搭建好的几间茅屋,屋顶上炊烟柔曼升起,那本该是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可舜却无心欣赏,他默默收回目光,落到腰间的水壶上。水壶里的水,是这个干旱时节无比宝贵的资源,每一滴水都承载着生存的希望。舜没有去饮那宝贵的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锄柄,让掌心裂口处传来的清晰痛楚稍许驱散心头的沉重迷雾。那痛,竟有几分奇异的清明,让他在纷繁的思绪中,短暂地寻得一丝宁静。
终于,舜扶着锄头坐定在田垄边一颗巨石投下的狭长阴翳里。他感到极度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心灵上的煎熬。他解开水袋,刚沾湿焦渴的双唇,却瞥见田垄深处几只乌黑的乌鸦盘旋起来,落在一块刚刚翻耕过的泥土上,细长的喙开始急切地啄食着什么。舜心中一惊,定睛一看,那竟是他清晨播种下去的黍米种子!
“嗬!去——”舜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挥舞,厉声驱赶着那群聒噪的乌鸦。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愤怒与疲惫。
鸟儿惊惶失措,扑棱着翅膀慌乱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寂静。它们掠过荒草坡,带起一阵尘土。几片黑羽飘飘荡荡地落入刺目的阳光里,宛如点点墨渍,在炽热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醒目。
舜望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呆呆伫立。此刻,他胸腔里却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不已。那黑鸟凌乱的翅影,竟在眼底化作另一幕寒彻骨髓的旧景,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他淹没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那也是一个暑气蒸腾的午后,时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那时,父亲瞽叟严厉地训斥了他一番后,便责令他独自留在田中干活。小小的舜,在烈日的炙烤下,早已饿得头晕眼花。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打湿了他破旧的衣衫,却无法缓解那令人窒息的炎热。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倒在田埂上。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意识也逐渐消散。昏沉中,头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舜费力地抬起眼皮,便是这样凌乱盘旋的几道黑影。乌鸦,它们嗅到了虚弱的气息,如同鬼魅般低徊着,冷眼盘旋在舜的上方。长长的喙,喙尖在刺目的阳光里闪动着死亡般锐利的光点,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啄食他这具毫无反抗之力的躯体。
舜感到一阵绝望,黑暗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他觉得自己将要彻底坠入那冰冷的黑暗深渊,永远无法逃脱。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双小手费力地拉扯起他孱弱的身躯。那双手,小小的,却充满了力量,带着无尽的温暖与关怀。舜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了妹妹那满是担忧的小脸。妹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心疼与焦急。
在妹妹的帮助下,舜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而那双唯一向他伸出的援手,如今又在哪一方天地的寒暑里呢?舜常常这样问自己。时光流转,曾经的苦难并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一颗颗坚硬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后来,父亲阴沉地责骂他竟然擅离田地,全然不顾他在烈日下的艰辛与痛苦,只字不提幼妹奔波受苦才将他救起的事。父亲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舜的心。后母更是嫌恶这瘦弱如鸟的身影占据了她们兄妹不该有的位置,她的厌弃如同烙印,每一瞥都加深一层。后母的眼神冰冷而无情,仿佛舜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是家庭的负担。
而那个叫作“象”的同胞弟弟,曾经那张稚嫩的面庞,却在后母的影响下渐渐学会了将后母眼底的寒霜化为恶毒的攻击利器。那双酷似后母的眼睛里,凝滞不化的冰冷如同寒冬的坚冰,此刻仿佛穿透遥远的荒年和山野,又一次狠狠攥住了舜的心脏。
在这个家中,舜似乎从未感受过真正的温暖与关爱。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迎合着家人的要求,却始终得不到认可。每次看到父亲的严厉、后母的厌弃和弟弟的恶意,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深深刺入,疼痛难忍。
长大后,舜离开了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家,独自踏上了漂泊的旅程。他在山林间穿梭,与野兽为伴,学会了如何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他的身体变得强壮,意志也越发坚定,但心中的伤痛却始终无法愈合。
有一次,舜在山中遇到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雨。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下,山路变得泥泞不堪。舜艰难地在雨中前行,突然,他看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在泥沼中挣扎。那只小鸟的羽毛湿透了,翅膀也受了伤,它拼命地扑腾着,却始终无法挣脱泥沼的束缚。
舜心中一动,仿佛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捧起。小鸟在他的手中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舜轻声安慰着它,用自己的衣服为它擦拭身上的泥水,然后从自己的行囊中找出一些草药,为小鸟处理伤口。
在舜的悉心照料下,小鸟渐渐恢复了生机。它在舜的肩头欢快地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向舜表达感激之情。望着这只重获新生的小鸟,舜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即使生活充满了苦难,但只要心中有爱,就能找到一丝温暖与希望。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舜。当他好不容易在山林中安定下来,开始新的生活时,父亲瞽叟和弟弟象却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他们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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瞽叟冷冷地看着舜,说道:“你这个不孝子,离开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如今家里有难,你必须回去帮忙。”舜心中明白,所谓的“家里有难”不过是借口,他们只是想再次利用自己。但他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心中还是涌起了一丝不忍。
舜跟着父亲和弟弟回到了家中。家中依旧破败不堪,后母看到他回来,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厌恶。象则在一旁冷笑,眼神中满是算计。
原来,家里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瞽叟和象想让舜去承担。舜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承担起了所有的债务。他努力工作,四处奔波,终于还清了债务。但他的付出并没有换来家人的感激,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
象自小养成的刁钻刻薄,犹如冬日里的寒风,时刻刺痛着舜的心。他总在父母耳边挑拨离间,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舜身上。舜的父亲瞽叟,性格严厉且偏听偏信,对象的话深信不疑;后母则在一旁随声附和,对舜的遭遇不闻不问。
舜立在自家那片贫瘠的田地里,望着干裂成无数碎块的土地,眉头紧锁。日头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烤得大地滚烫。这片土地,就像一位垂垂老矣、失去生机的老者,在连年的旱灾下,已许久未曾孕育出像样的作物。
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双手紧紧握住锄头的木柄。那木柄因常年使用,表面被磨得光滑无比,却也在这粗糙的劳作中,将细微的木刺扎进他的掌心。他咬紧牙关,猛地将锄头高高举起,狠狠刨进脚下那干硬如石的泥土。
“噗”的一声闷响,锄锋破开了表层的地皮,带出一小片尘土。舜能感觉到锄头切入泥土时那股巨大的阻力,仿佛大地在顽强地抗拒着他的开垦。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一下又一下,重复着这个简单却又无比艰辛的动作。每一次锄头落下,都像是他与命运的一次抗争。
汗水从他的额头、脸颊不断滚落,在布满尘土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这些汗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块上,瞬间便被滚烫的土地吸收,连一丝水渍都不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舜的双臂渐渐酸痛起来,每一次挥动锄头都变得愈发艰难,可他依旧不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片土地翻耕好,说不定今年就能有个好收成。
不知过了多久,当舜再次挥动锄头时,那锄头突然撞上了土里一块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锄锋在硬物上猛地打滑,巨大的冲击力顺着木柄迅速传来,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手臂也一阵酸麻。这突如其来的阻滞让他不得不停顿下来。
舜皱了皱眉头,缓缓放下锄头,俯下身去。他伸出那双满是老茧、伤痕累累的手,小心翼翼地扒开锄头周围的湿土。泥土在他的指尖滑落,带着一丝温热。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拨开,一件被泥土包裹大半的石器渐渐显露出形状——那是一个残破的石犁头。
石犁头的边刃磨损得圆钝不堪,显然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磨砺。一角还带着明显的崩裂痕迹,那参差不齐的断面,像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舜轻轻伸出手指,抚过被岁月打磨光滑又最终裂开的石面。那冰冷的触感,如同地下的根脉,丝丝缕缕悄然缠紧了他的心房。
不知为何,那破裂的石面,竟莫名像极了他无数次试图弥合却只有失望的伤痕累累的家。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家中的场景:父亲瞽叟的盲目固执,继母的尖酸刻薄,弟弟象的骄纵任性。这个家,就像这破碎的石犁头,看似完整,实则千疮百孔,充满了矛盾与纷争。
舜无数次想要改变这一切,用自己的善良和宽容去化解家人之间的隔阂,就如同试图修复这破碎的石犁头一般。可每一次努力,换来的都是更深的伤害和无尽的失望。想到这些,舜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凉,那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在这炎炎烈日下,也不禁微微颤抖。
此时,暮色如墨汁滴落水中,迅速在四野洇开。黄昏的寂静,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无声无息地笼罩着这片土地。劳作了一日的人们陆续收拾农具归家。他们的身影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粗犷的笑声,妇人呼唤稚子的声音,夹杂着疲惫而满足的叹息,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些声音,原本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声响,可此刻在舜听来,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障壁,嗡嗡地响,却无法抵达他耳畔那方寂然的区域。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那些欢声笑语,只会更加凸显他此刻的孤独与凄凉。
田地里,人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暮色之中。只剩下舜的身影还留在那片开始变得温驯的土地上。最后一点天光映照在他弯下的腰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如同被遗弃于旷野中的一块孤石,孤独而又无助。
舜抬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这片被暮色笼罩的天空。此时,一只离群的小鸟闯入了他的视野。那小鸟扑棱着略显单薄的翅膀,正孤零零地从田垄那头挣扎着飞过,在这空旷寂寥的天地间,显得那样突兀、疲惫而惊惶。它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顽强。那双小小的翅膀奋力拍打着空气,每一次扇动都仿佛用尽了它全部的力气。被压低的翅膀仿佛不堪重负,每一次振动都带着一种挣扎的意味,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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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的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它孤单的剪影,鸟儿的每一次振翅,都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他深藏于肺腑深处的某种东西。那翅膀每扇动一次,他胸腔里某种坚固了一整天的东西便颤抖一分,然后“咔嚓”裂开。这只小鸟,就像是他自己命运的写照,在生活的狂风暴雨中独自挣扎,努力寻找着一丝生存的希望。
鸟儿终于消失在更深的远方暮色里,舜喉头猛地一哽。长久以来默默支撑全身的堤坝,终于在一瞬间彻底崩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荒年里的冻饿交加,是他童年最深的伤痛。那时,大地荒芜,颗粒无收,饥饿如同恶魔一般紧紧纠缠着每一个人。舜和家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饥饿的感觉如影随形,啃噬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他曾无数次在睡梦中被饥饿惊醒,望着空荡荡的锅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父亲那冰锥般的命令,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父亲的严厉和冷漠,让舜在这个家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每一个命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舜只能默默服从,哪怕心中有再多的委屈和无奈。
继母那刻薄怨毒却从不落在他身的视线,让舜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继母对他心怀不满,那冷冷的目光背后,藏着无尽的厌恶和算计。虽然继母的恶意没有直接施加在他身上,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时刻笼罩着他,让他在这个家中如履薄冰。
弟弟象肆无忌惮的推搡和井口那倾泻而下的无情冻土,更是让舜的心彻底寒了。象从小就被娇惯,性格跋扈,时常对舜进行欺负。那次,在井口边,象的推搡让舜险些丧命,井口那倾泻而下的冻土,仿佛要将他永远掩埋在黑暗之中。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人性的丑恶和无情。
然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也有一丝温暖的光芒。那是幼妹的手,在他幼年差点被乌鸦啄食时,那唯一伸出的、属于幼妹的颤抖小手。那只小手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力量,给予了舜生存的希望。可是,如今那双小手,又在何方呢?
酸楚的热浪猛地涌上鼻腔,又狠狠地冲向眼眶。四十年的光阴重负,被遗忘于山野的委屈,被聚落繁华所映衬出的孤魂似的自己——所有这一切,突然在暮色四合中失去了重量,也扯掉了忍耐的伪装。
舜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努力地生活,试图用自己的善良和宽容去化解家庭中的矛盾。可是,这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显得那么徒劳。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方聚落的喧嚣声。那是人们庆祝丰收的声音,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舜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灯火辉煌的聚落,心中五味杂陈。他曾经也渴望能够融入那个繁华的世界,渴望得到认可和尊重。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自己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孤魂,在这山野之间独自徘徊。
积压了三十载的悲情。那些过往的痛苦回忆,如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精神的堤防。
瞬间,这股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骤然掀翻了他精神的所有堤防。舜停下手中的农具,嘴唇微微翕动,喉结急促地滚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哽在喉间。许久,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艰涩地挣脱了束缚,从他那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初起时那颤抖的吟哦尚显生涩,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树叶,似乎仍在理智的边缘徘徊。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种种画面:小时候,他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却总是换来冷漠的眼神和无情的打骂;后母的尖酸刻薄,弟弟的骄纵跋扈,都像一把把利刃刺痛他的心。然而,即便如此,他对父母的思念却从未断绝。
这微弱的吟哦,渐渐像是被自身压抑的洪流所裹挟冲毁,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地倾泻在暮色笼罩的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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