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诸夷朝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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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殷红浓稠如血的酒浆,在侍者剧烈前扑的离心力下,泼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而腥红的弧度!如同在空中骤然爆开了一朵巨大、粘稠、充满不祥意味的血罂粟花瓣!酒浆四散飞溅!

而那厚实笨重却有数十斤重的赤砂石巨樽本身,则划破沉闷的湿空气,划过一道低矮却带着恐怖动能的弧线,不偏不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手掌狠狠掷出——挟着风雷之势,狂暴无比地贯砸向——

正捻着那撮跳跃着碎星冰寒光芒的“溟海之精”的玄夷使者的右臂!

时间凝固了十分之一瞬。

沉重的、带着棱角的赤砂石酒樽,狠狠撞击在玄夷使者覆盖着坚韧鲛鱼皮鳞甲的右臂之上!

咔嚓!——砰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那厚重的石樽,如同脆弱的陶罐般瞬间崩解!无数大小不一的、带着新破裂口的锋利赤砂石残片,如同战场上被劲弩射出的石簇,裹挟着淋漓的酒浆,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向四面八方激射迸溅!场面惊悚绝伦!

其中一块边缘锐利如同斧刃的、巴掌大小的石质残片,恰如一道迅疾的暗红闪电,带着溅开的血红酒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刁钻角度,“嗖”地一声,精准无比地削过了玄夷使者右手——那捻着“溟海之精”的——食指尖端!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足以抵挡深海暗流与大型水兽撕咬的坚韧鲛鱼皮鳞甲,在这突如其来、力量与精度都诡异得超出常理的物理冲击下,竟如同柔韧的薄皮纸般,被那飞溅的石刃瞬间削断!

一截覆盖着漆黑细鳞、连着半片苍白坚韧指甲的指尖——以及被它捻着的、爆闪青金寒光的几粒细碎“溟海之精”——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带得离体而起!裹挟着几点从切口处迸射出的深绿色浊液,向上方翻滚着抛飞出去!

与此同时,殷红如血的酒浆如同黏稠的岩浆瀑布,泼洒在玄夷使者半截小臂、右臂乃至半边身体覆盖的漆黑鲛鱼皮鳞甲之上!酒浆与冰冷的深色鲛皮猛烈碰撞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类似生铁锈蚀后又被浓盐水浸泡、剧烈反应所逸散出的腥燥气味!带着微弱的、令人喉头发痒的“滋滋”响声,猛烈地蒸腾起来!弥漫开来!

绝对的死寂!

就在那石樽爆裂的瞬间,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扼住了整个宴飨殿!

所有的喧嚣——劝酒的客套、咀嚼的声响、庖人拨动炭火的噼啪、鱼脂滴落爆开的滋滋、酒浆在喉咙滚动的声音、甚至殿外雨水敲打承露盘的规律节奏——都在这一刻被那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和四溅的碎片无情地撕裂、冻结!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粘稠而阻滞。

赤夷使者那张先前因亢奋而紧绷、脖颈青筋暴突如同勒紧兽喉的脸庞,此刻骤然变成了灰白的石质面具!暴突的筋肉因极度的惊骇而瞬间僵硬扭曲,眼珠惊恐地暴凸出来,死死盯着自己身后那处失控带来的、几乎摧毁一切的灾难现场,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绝望空洞。

风夷使者眼中那份长久以来如枯木同朽的灰败与疏离,在这一刻被完全惊惧所填满,仿佛被一道寒气从头顶灌入骨髓,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如同朽木被烈火瞬间点燃时的狰狞裂纹。

白夷使者那张一直如同浸水白陶般毫无表情的面瘫脸,第一次有了属于活物的剧烈反应!他的嘴角猛地、不自然地抽搐着,如同被强行塞入了一根烧红的铁丝,肌肉的痉挛不受控制地蔓延至半边脸颊,眼中那长久以来的空洞被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恐惧瞬间点燃。

青夷、黄夷的使者惊得同时从席位上霍然站起!带倒了面前的杯盘!酱汁菜蔬泼洒一地!

端坐于上首的泄,宽大的王袍袖口之下,那只握着青铜鸟喙符节的手在旁人视线之外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咔”响!冰冷的、布满诅咒般凹凸刻痕的鸟喙形状,在他紧握的掌心皮肉内剧烈地摩擦、切割,尖锐的棱角仿佛带着父亲的冷酷意志,要刺破他最后一层防御的皮肤,将他彻底撕裂!就在这极度紧张、血脉偾张的刹那,他甚至感觉到自己高台座下那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那里铺着吸水的麻垫),几滴被这惊变震荡出的冷汗,从绷紧的肌肉深处渗出,无声地滴落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上,瞬间就被那早已吸饱水汽的地材吞噬无踪!

玄夷使者,成为风暴的中心。他,纹丝未动。

不闻痛呼。

不见暴怒。

他仿佛一尊被冻结的墨玉雕像,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稳感,将被削去半截、断口正不断渗出深绿色粘稠如墨汁混杂着腐败青苔汁液般浊液的右手食指,平举到了自己眼前。

粘稠的深绿浊液在锋利的石刃切割出的伤口断面上不断渗出、凝聚成大滴、缓慢拉丝、然后滴落在脚下洇染开血红酒浆和石粉的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那覆盖着鲛皮面具的脸孔,如同最精密的机关装置般,无声地、缓缓地转动,转向了灾难的源头——那名在爆裂声中应声瘫软在湿滑冰冷石板上、浑身溅满自己泼洒的猩红酒液、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软泥、只剩下惊恐得牙齿剧烈咯咯碰撞声响的赤夷侍者。

玄夷使者空洞的眼孔,穿过凝固如坚冰的空气,穿过浓烈刺鼻的腥燥铁锈与酒浆混合的怪异气息,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目光中……没有暴怒!

只有一种来自万米海沟之下、足以冻结沸腾岩浆的酷寒!一种漠视一切生命、将血肉灵魂瞬间冻成齑粉的、纯粹的、属于深海的冰冷死亡意志!这目光,比任何咆哮更可怕!

“拖下去。”

泄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如同冰冷的铁块撞击在青石地面上,没有丝毫起伏的波纹,精准地覆盖、碾碎了侍者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打颤的牙齿碰撞声。

两尊如同精铁铸就的殿前甲士,如同幽魂般从巨大的石柱阴影后闪现。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人一脚踏住瘫软侍者的后背,冰冷的铁靴将他几乎按进冰冷的泥泞酒污里;另一人迅捷地弯下腰,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侍者后颈处的衣领,如同拖拽一条断了脊骨的濒死野狗,毫不费力地将那个还在徒劳挣扎、发出微弱如同蚊蚋般哀鸣的身体拖离地面。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侍者被拖行着,在湿滑石面上留下一道污浊而绝望的拖痕,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殿外无边黑暗风雨的侧门廊道之中。

大宗伯一直端坐如山,他那经历过无数血火与宫廷诡谲的身躯,此刻却难以察觉地僵硬了一下。如同朽木内部瞬间冻结成冰。在他那老朽的耳廓中,当“溟海之精”四字从玄夷使者口中发出时,已然如同受惊的野兔般微微翕动!此刻,当那截指尖裹挟着断甲与那几粒象征不祥的碎盐落向尘埃的刹那,当那股酷烈到能凝结灵魂的咸腥气息强势穿破酒液的腥燥与殿宇的潮闷、如同毒藤般开始蔓延之时……他深埋在层层厚重朝服下的、如同古龙化石般的脊柱骨缝间,似乎骤然被一丝冻结万载玄冰所凝聚成的寒气侵入!那绝非凡尘的寒意!

那是属于玄夷深处某种意志的无声警告?

还是当年那条被亵渎的“鲲”、那座被强行填埋却依旧渗漏出无尽腐臭的“圣痕”之下,某个更古老、更沉眠的深埋之物,被这酷烈的气息唤醒后,所吐出的第一口灭世的诅咒寒息?

这念头刚刚升起,就如同毒藤缠住心脏,大宗伯立刻强迫自己停止深究。那代价,他承受不起。

王庭深处,万籁俱寂。暴雨依旧在外界肆虐,但在此处,只剩下一种被巨石镇压、深埋水底般的死沉。

幽深的回廊七拐八绕,最终连通着一处偏僻宫室背后的夹墙。夹墙之上,一道被巧妙伪装的石门沉重地滑动开启,泄露出门后更浓重、更纯粹的黑暗与寒气,瞬间将身后廊道里那点稀薄的灯火和残存的暖意吞噬殆尽。

这里是靠近祖父槐帝陵寝废址的一处极其隐秘的窖穴。据说曾是为槐帝营造陵寝时开凿的某个备用石料储藏处,后因其位置阴僻,被芒王选定为某种秘密仪典的场所。入口隐藏在一块巨大浮雕石板之后,内部逼仄、幽深、曲折,仿佛延伸向大地的脏腑深处。

秘窖之内,湿冷如同万载不化的冰窟。洞壁并非完全开凿自岩石,许多地方是原始的、带着湿气的土壁。无论石还是土,都在不断渗出冰冷的水珠。这寒气并非来自雨水的渗透,更像是从大地骨骼深处、从沉积岩的孔隙里、从远古海洋地质层中析出的永恒阴寒。四壁之上,水珠来不及流淌便已凝结成一根根细密的冰棱,如同倒垂的无数獠牙,散发出浓烈的、属于深埋地底的岩石核心和土壤核心的阴冷腥咸之气,混合着远古时代的盐矿气息。空气冰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锋刮过气管的微痛。

秘窖中央地面被刻意挖掘出了一个方形的浅坑。坑的内壁没有寻常泥土的粗糙,而是被一层暗色、粘稠、散发着浓烈如同腐烂海藻淤泥气息的油脂涂抹、反复夯压得光滑坚固。那油脂发出类似鱼烂深沼的腐败腥气,与洞壁的岩石阴寒腥咸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埋葬过万年巨兽尸体的地穴气息。

坑内,平躺着一个早已断绝生息的躯体。正是那个失手打碎了赤砂石酒樽、惊扰了玄夷使者、并造成断指之祸的年轻侍者。他赤身裸体,冰窖的寒气将他原本温热的皮肉快速凝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泽,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凝固在他脸上的,是人生最后时刻极致的惊恐与绝望,肌肉扭曲,双目圆睁却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倒映着洞顶那点点冰棱反射的微弱光斑。

泄,这位大夏王朝的王,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坑边,如同另一尊冰冷的雕像。他脚踩在浅坑边缘湿滑冰冷的夯土上,那泥土被油脂浸透,触感滑腻黏脚。王袍上象征天地的玄黄纹饰在洞中微光下,如同几片失色的符记。

左侧垂落的宽袖掩盖着他紧握那件青铜鸟喙符节的手。那坚硬的鸟喙形状正死死地嵌入他的掌心,传来持续而清晰的锐痛感,如同一个永不消失的冰冷烙印。他的右手指尖,却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物件——那是殿中意外发生时,从玄夷使者被削断的指端遗落下来的!一片覆盖着漆黑坚韧鲛鱼皮鳞的、大约半截拇指甲大小的断指甲!指甲片边缘带着粘稠的深绿色浊液残留物,底部粘附的皮肉边缘翻卷发乌,还有几点早已干涸变色的、猩红的血污点!更刺目的是,在这片指甲的内面,还牢牢嵌附着几粒细微的、如同砂砾般大小、此刻在秘窖幽微光线下依旧反射着令人心悸的、森寒青金光芒的玄鳞盐碎粒!

秘窖更深沉的阴影里,几个同样被厚重深色斗篷裹挟得密不透风的人影在无声地活动着。他们是这禁忌之地的守护者,亦是执行者。他们的动作有些吃力,抬着今日方才送入府库、此刻已被再次打开的整箱玄鳞盐!

随着厚盖的开启,一种比先前在殿宇角落更强烈十倍的、纯粹冷酷的咸腥气息,如同无数把冰冷的盐晶匕首,猛地刺入这个密闭冰窟内的每一寸空间!箱内,在秘窖石壁上镶嵌的一盏微弱灯豆火苗的光晕下,那无数的细碎晶体,依旧在无声地、倔强地跳跃着亿万点碎星青光!棱角尖锐如针!寒气凝如实质!

人影们沉默着,如同最熟练的掘墓人。他们用巨大的、边缘粗厚的长柄木勺,开始毫不吝惜地、如同倾倒最不值钱的砂土般,舀起那价值万金、象征着一个神秘异族最大虔诚与诡异威胁的“溟海之精”!冰冷刺骨的细碎晶体倾泻而下,与秘窖的阴冷空气碰撞,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齿发酸的“沙沙”声。

第一勺玄鳞盐,如同来自深海的寒冰瀑布,落在了侍者青灰色的、冰凉的足尖上。

噗——

青金色的碎光在那僵硬的脚趾间跳跃、闪耀、沉淀。

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那些棱角分明的晶体颗粒粗粝冰寒,不断堆叠覆盖。尸骸那种带着死气的青色肌肤,与盐粒自身散发出的、带有奇异死寂幽光的青灰色泽在灯豆微光的映照下混淆、融合,几乎难以分辨彼此。粗硬冰冷的盐粒子无情地嵌入尸骸僵硬的肌肤纹理之中。

冰冷的“沙沙”声持续着,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行。盐堆覆盖到了腰腹、胸膛……覆盖层越来越厚,侍者原本就并不健硕的躯体轮廓在细碎的寒光覆盖下迅速变得模糊、肿胀、怪异。

当冰寒刺骨的晶体颗粒覆盖住胸膛、漫上咽喉时,侍者因临死惊骇而微张的、僵硬在绝望呐喊瞬间的口唇,成了玄盐侵入的通道!无数带着棱角、细小如同冰针般的盐粒,在堆积的压力下,无声地涌入那失去了任何抵抗力的口腔!瞬间填塞,向着喉咙深处、食道更深的黑暗滑落!

冰冷、咸涩到极限、混合着深海沉淀亿万年的矿物腐气和玄鳞特有死亡意志的味道,通过这敞开的门户,直接侵入、占领、侵蚀着这具死去躯壳的最内部!这不再是简单的覆盖,而是一种由外至内的矿物化、结晶化的亵渎过程!

最后一层厚厚的玄鳞盐被倾泻而下,彻底淹没了侍者那张凝固着最后恐惧的脸庞!

灯光豆如萤火,微弱地跳跃着。

就在那层细碎晶粒覆盖头颅、彻底将面孔吞噬的瞬间,一个极其诡异、足以让目睹者疯狂的画面出现了!

那些棱角锋利、散发着死寂寒光的细小玄鳞盐晶体,在涌入侍者那双因恐惧而圆睁、此刻已空洞无物的眼窝时,并未完全填平凹陷,反而在眼窝那浅浅的凹陷处沉积、堆砌。在微弱的灯豆火苗摇曳的光线下,那些密密匝匝、紧密排列、每一个都在反射着幽微青金光芒的晶体棱面……竟如同一双双冰冷、细小、毫无情绪、永恒凝视着上方虚空的……虫瞳!亿万只!

细微的、冰冷的、纯粹物理反射形成的青金光芒,在这亿万“虫瞳”的棱面上无声地流转、炸闪!再迅速湮灭于盐堆深处的绝对黑暗!明灭之间,仿佛有无数灵魂被盐晶禁锢,挣扎出的最后一点冰冷叹息!

泄如同一尊矗立的黑色岩石,就站在那不断增高的盐堆旁,目光穿透幽暗,死死凝视着那堆青金碎光在那张早已不成人形、被棱角盐粒彻底覆盖扭曲的头颅区域上闪烁跳跃。他的感官被彻底地、无情地冲击着。

袖中紧握的青铜鸟喙符节,其冰冷尖锐的喙尖,正以极大的力量、深深地、持续地嵌在他的掌心软肉中!那被无数微凸点和刻槽刮擦带来的细微而持续的锐痛,如同尖锐的钢锉在磨着他的神经!

那切肤的锐痛,正持续不断地与秘窖里浓重到令人肺叶几乎冻结的窒息气息交织、搏斗!盐粒堆如山,散发出的酷咸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亡魂吐息!尸骸深处因极度寒冷而更加浓烈的尸腐气在冰冷的盐层下艰难透出!脚下泥土被那层特意夯入的鱼烂油脂反复侵染所散发的腐臭淤泥气息,黏腻如附骨之蛆!

无数矛盾的、恐怖的、诡异的感官刺激汇聚成一个冰冷的漩涡,冲击着他的意志。

泄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混杂着极致死亡沉淀、矿物威压、还有地穴朽烂油脂的混合气息,如同剧毒的活物冰蛇,凶猛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刺咽喉!冲入肺腑!那浓烈的咸腥带来一种如同烧红烙铁烫灼气管和肺部的、难以忍受的剧痛刺激!

这纯粹的、强烈的物理性的痛苦,是如此尖锐,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

这痛苦像一柄巨大的冰锤,瞬间将他内心残存的、在高台之上因酒樽爆裂、玄夷断指而掀起的、那点微弱如同虫豸般的心慌意乱,彻底地碾压!粉碎了!抹平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痛苦中滋生、蔓延,如同剧毒沼泽中的腐生菌丝。

掌中被符节棱角压迫、切割带来的锐痛!

喉管肺腑中被深渊咸腥灼烧带来的酷烈!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烈的痛苦,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他体内疯狂地绞缠、撕咬!

在这极致的、几乎超越肉体承受极限的痛苦交织下,泄嘴角边缘那紧绷的肌肉,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在那被幽微光影切割得明暗不定的面庞上,竟似掠过一丝……扭曲的、几近迷醉的快意?一种仿佛能通过承受这非人痛苦而短暂触摸到某种掌控感,一种凌驾于恐惧之上的、畸形的安宁!

秘窖深处,阴寒彻骨,连空气似乎都凝结着细微的冰晶。覆盖在侍者尸体上那层厚厚堆积、还在无声闪烁跳跃着亿万点冰冷碎星光芒的玄鳞盐之冢,在四壁无数渗水形成的冰棱细密反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景象:那不再仅仅是一堆盐粒,而更像是一具覆盖在死亡之上、自身却仍在无声流转着亿万星辰、披挂着冰冷活体鳞甲的怪异魔物!

泄缓缓抬起了他右手中那半片残留着深绿色浊液、嵌着几粒闪烁青金光芒碎盐的鲛皮断甲。指尖稳定,不带一丝颤抖。他将断甲上粘附的几粒碎盐粒,如同在某种至高的祭坛上播撒星辰般,小心翼翼地、精确地抖落在眼前盐堆——那堆已经完全吞噬了侍者头颅的最高处。

叮…叮…当……

几粒盐粒落入庞大盐堆的轻微碰撞声,在这死寂得连鬼魂都屏息的幽深秘窖中,清晰得如同巨钟轰鸣!碎盐粒瞬间融入盐冢深处,那点青金的冷芒在没入黑暗前骤然爆闪!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冰冷毒蛇,倏然睁开了无数细小的、残酷的眼睛!吐出了剧毒的信子!爆发出瞬间刺穿灵魂的寒光!随即,那光芒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与酷寒湮灭,归于永恒的冰冷死寂。

秘窖深处,只剩下盐粒微弱的反光、冰棱冷凝的滴答声,以及那王在极致痛楚与掌控交织之下的、悠长而冰寒的呼吸。

新冢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