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渣龙的平行时空(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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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依旧握着错拉汝赤冰凉的手,低头喃喃道:“朕以为终于找到了他的错漏,所以下令西征,没想到,那居然是跟朕示弱……”
玉清盯着周唯佝偻的肩背,难免心中有些怨气,于是视若无睹周唯的痛苦,接着他的话说:“迦止国一夜覆灭,恰逢贵妃诞下龙嗣,举国欢庆,彼时陛下只顾着贵妃之喜,可还记得那是殿下的母国?殿下整整三日呕血不止,心中郁郁,有恨亦无处发泄,如此这般,谁还有心力跑马饮酒,纵情享乐?心口的窟窿咕咕流着血,还要从自己的私库出钱,贺自己的夫君喜得贵子!殿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到最后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太医院把脉案给陛下看,奴婢起初不明白,陛下若执意要看,太医院岂能拦得住?后来陛下为四皇子大摆百日宴,殿下告诉奴婢,说您不知道他的病情,就不会为他分心,也能心无旁骛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陛下,您了解殿下的,对太医院的叮嘱究竟是他说的那样,还是他为您不闻不问找的借口?”
玉清越说越气,却也越说越大胆,竟然不顾礼仪尊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浑身颤抖的说:“陛下!殿下生前给奴婢留了话,他不是周家臣,死后不入周家坟,求陛下成全!”
“放肆!”周唯浑浑噩噩听着玉清的话,直到听到这句才突然怒不可遏起来,眼神狠厉地盯着玉清,咬牙切齿道,“什么叫不入周家坟?他是朕明媒正娶的妻,他还想去哪儿!”
明媒正娶的妻……谁家大权在握的妻过得如此憋屈?玉清抱着必死的心,上前从错拉汝赤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一块明黄的蚕丝布递给周唯,道:“殿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个,他不会让您为难的,任何时候都不会。”
钟止容隐约猜到了那蚕丝布上写的什么,眼见周唯目眦欲裂,将那东西扯得粉碎,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滚!都给朕滚!”周唯将蚕丝布狠狠扔在地上,红着眼毫无形象地怒吼,“和离,废后,他想都不要想!”
帝王之怒终究还是有些骇人,钟止容和玉清不敢逗留离开了寝殿,只剩周唯和错拉汝赤,寝殿内又恢复了最初寂静无声的状态。
“阿鸢……”周唯牵着错拉汝赤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泪珠慢慢汇聚到下巴,再一滴一滴落在错拉汝赤的胸前,从来都是刚硬强势的君王竟然在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小声呜咽着说,“不要和离好不好?你别不要我……”
这时周唯才后知后觉错拉汝赤最后说的那句“没有人能惩罚你”是什么意思,深爱之人心如死灰,无法再说出口的忏悔,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的确没有别人能惩罚周唯,错拉汝赤的死就足以让他悔过一生了。
“我这就让人重修雪山神殿,你不喜欢贵妃就让她带着孩子去封地,永远不许返京,兵权都还给你,我不会再斤斤计较……”周唯伏在错拉汝赤的床前,摸着他隆起却已然没了生气的肚子,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孩子的名字我取好了,叫周鸿,鸿雁寄情江南去,远涉寻卿过暖冬……阿鸢,能不能不走?”
周唯守着冰凉僵硬的尸身自顾自说了整整一夜的话,哀求,落寞,悲伤,懊悔,痛苦……各种情绪,错拉汝赤都感受不到,更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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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乔七壮着胆子带礼部的人跪在寝殿外,说:“陛下,早日让殿下入土为安吧,切莫误了时辰,请陛下节哀。”
寝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即日起休朝。”
乔七抬头的一瞬间愣在原地,未至暮年的帝王眼神黯淡活像一个耄耋老人,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传令禁军,即刻启程前往咸安城,礼部和太医院随行,”周唯步履艰难地跨出门槛,抬手遮了遮冬日刺眼的阳光,道,“朕送他最后一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众臣才从皇后薨逝的错愕中回过神,周唯却早已带着人出了皇城,他想错拉汝赤所说不入周坟是不想生生世世被困在皇宫里,绝不是真想与他和离,所以他应该带他回肃西,那个承载了他们一切美好记忆的地方。
转眼一月过去,周唯躲在肃王府不肯露面,急得朝臣直冒火,无奈之下王传辛等一干老臣只能不远万里前往咸安城劝谏。这群人准备好了措辞,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不济哭天抹泪以头抢地,可在看到周唯的一瞬间,几人纷纷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得比周唯这个鳏夫还要惨。
“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周唯淡淡瞥了几人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去,掷地有声道:“回宫。”
王传辛听着这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再看看周唯爬满了胡茬灰暗凹陷的脸颊和满头白发,不免一阵唏嘘,既然深爱如此,又何必互相折磨,眼下天人永隔,所有悲伤和懊悔都成了虚妄,都是徒留遗憾罢了。
周唯回到皇城后倒是没再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顶着满头华发高坐明堂,依旧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君王。
“传朕旨意,封大皇子周潜为太子,其母钟氏赐凤印,掌后宫事,其余皇子前往封地,公主出宫建府,嫔妃无所出者,全部遣散归乡。”
南宫袅袅终于争无可争,双手颤抖地捧着圣旨,道:“自戕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死了?既如此相爱,又怎会有我们这群人?都是虚情假意!”
奴才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只能听着贵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殿中陈设摔了满地,最后狼狈地跌坐在地,自言自语道:“爱我如珍宝,弃我如敝履,薄情寡义,你注定孤老终生……”
后宫的女人们自然是不愿离开,想尽办法地祈求周唯收回成命,可周唯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甚至不惜裁撤了敬事房,打定主意从此当个苦行僧。
南宫袅袅率先带着儿子去了封地,其他嫔妃见状也彻底死心,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后宫一瞬间变得冷清,钟止容倒是宠辱不惊,安排食宿,清理后宫,一件件井井有条,直到全部收拾妥帖后,便主动将凤印还给了周唯。
“给你就拿着,”周唯仔细看着一份奏章,头也不抬地说,“他不喜处理后宫事,便你代劳吧,这样他也能安心。”
起初钟止容只觉得周唯说话奇怪,可渐渐的她发现,周唯不只说话奇怪……
某日她来给周唯递折子,在勤政殿门外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一路走进去说话声也没有停,反而越来越清晰:“这种事你比我更会处理,果然还是你的法子好使……”
乍一听,钟止容仿佛回到了错拉汝赤还在时,那时候他们就是如此,心意相通,珠联璧合,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陛下,这是上旬后宫的开销,您请过目。”
周唯将奏疏推向一边,满脸笑意,轻声道:“你要看看吗……好,不想看就不看,我不逼你。”
钟止容错愕地看向乔七,只见对方悄悄冲她无奈摇头。
“皇后生辰快到了,”周唯一边看着奏章一边说,“朕记得你家里通商,要最上等的波斯猫,白毛蓝眼,他最喜欢。”
可钟家世世代代无论生死都在战场上,何时成了商贾?
八年后周潜十六岁,生辰刚过的第二日周唯就下诏书禅位,此后大周的皇帝换了人,太后也依照祖制换回了女人。
两年后咸安城郊起了一座庙,神似雪山神殿,里面有一老僧,身高八尺,须发苍白,终年形单影只,孤独寂寥,仅一顶凤纹金冠作陪,直到圆寂,那金冠都被他紧紧护在胸口,一刻也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