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血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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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破诊所像一头死掉的巨兽骸骨,在连绵的阴雨中缓慢腐朽。窗外那盆鸢尾彻底枯死了,灰败的花瓣粘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老六的尸体就趴在门口,尚未合拢的眼睛被雨水不断冲刷,泥水混着淡红的血丝流进石板缝隙。

刘天尧双手高举,掌心向上承接冰冷的雨水。隔着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那疤脸警官枪口的微光像剧毒蛇信,在雨帘后若隐若现。

“抱头!趴下!最后一次警告!”扩音器里的声音干硬如生锈的铁片,刮擦着耳膜。他眼角余光扫到那扇破窗,玻璃上水流扭曲的倒影里,那抹戴着黑色礼帽的影子仿佛融在了雨水里。

“阿豹。”他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混合在雨声轰鸣的背景里,几乎听不清。

泥水坑里的巨大身躯似乎动了动。

“替我……”刘天尧喉咙里滚过一声血沫般的叹息,“……给苏婉……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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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诊所小楼蜷缩在废弃工业区的边缘,宛如一头被扒皮抽筋后遗弃的巨兽残骸,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绵长的阴雨浸泡下,每一寸砖木结构都在向着彻底的腐朽滑落。那扇钉着扭曲木板的窗户黑洞洞地张着,像是巨兽死去后空洞的眼窝。窗外那盆曾经象征过一点虚假洁净的鸢尾花,早已彻底枯死,灰败腐朽的花瓣紧贴在肮脏模糊的玻璃上,如同贴上了一块块溃烂的皮肤。

诊所门口的青石板台阶被常年的泥泞浸染成了黑褐色。老六的尸体就趴在那里,上半身无力地搭在门槛外冰冷的湿地上,头歪向一侧,眉心那个细小的暗红色孔洞周围凝结着已经发黑的微凝血块。雨水无情地持续冲刷着他那张写满惊愕与恐惧的脸,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被稀释的淡红色血丝,沿着他灰白的脸颊、脖子,蜿蜒地爬过粗糙的石板,最终渗进那些积满了污秽黑泥的缝隙里。

十几道强力手电筒的光柱从不同的角度刺透沉重的雨幕,像十几根冰冷的针,将诊所门前这片狭小而泥泞的空地牢牢钉死在光亮的牢笼中。光束在密集降落的雨线里激烈地摇曳、交叉,制造出无数破碎晃动的影子,更增添了被围猎的窒息感。空气中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雨腥气、铁锈味,还弥漫着一股新鲜尸臭和远处野狗群嗅到血腥而蠢蠢欲动时发出的低沉呜咽。

刘天尧背对着诊所黑洞洞的门,双脚深深陷在泥水里,保持着投降的姿势,高举的双手分开着,掌心向上。冰凉的雨水砸在掌心,再顺着他的手腕、小臂,一路流进被血水和污泥浸透的衣领里,冻得他骨头缝都渗出寒意。隔着眼前这片被光柱和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黑暗,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那个肩宽体阔、穿着深蓝色雨披的疤脸警官稳稳地站在那里,犹如生根在暴风雨中的铁柱。他手中的枪口微微低垂,但在强光反射下,枪管顶端那一抹极其细微的冷光,在剧烈的雨幕晃动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正无声地吞吐着致命的信子。雨披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眼睛如同打磨过无数遍的冰冷燧石,牢牢地锁定着刘天尧的后颈要害——那是久经沙场的老猎人对待垂死猎物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冰冷计算。

“双手抱头!面朝下趴在地上!最后一次警告!”粗粝、毫无感情的扩音嘶吼再次撕裂雨声撞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铁钉在石板上反复刮擦,刺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刘天尧的呼吸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冰冷的雨幕中变成两股微弱的白气,瞬间又被密集砸落的雨水打散。他的目光穿过层层晃动的雨丝和碎裂的光晕,再一次扫向那扇诊所布满污渍的破窗。雨水在肮脏的玻璃上肆意流淌,拉出一道道浑浊的水痕。水流间隙扭曲的倒影里,刚才那道闪电映出的、戴着黑色礼帽的冰冷侧影,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诡异地与整个雨幕融为一体,如同一个无所不在的鬼魅。那个身影属于罗斯——那个以“毒蛇”之名响彻全球地下世界的恐怖存在,那个安娜临死前嘶吼着向他揭示的……生父?这个认知像一枚烧红的尖锥,反复捅刺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阿豹。”他几乎没动嘴唇,声音压得极低极沉,混合在天地间永无止境的哗啦雨声轰鸣里,微弱得几乎像幻觉。

身后,那片浸染着污血、尸块和兄弟体温的泥水坑里,庞大沉重的身躯似乎被这声呼唤轻微地牵动了一下。沉重的呼吸声停顿了半拍,然后是一阵泥水搅动的微弱扑簌声,带着一种极其疲惫、仿佛骨骼都已散架的滞重感。

“……替我……”刘天尧的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声带艰难地摩擦着,每一个字都滚带着血沫般的腥气和无法言喻的撕裂感,“……给苏婉……”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眼角余光只能扫到泥坑边缘一只浸泡在血水里、粗壮但此刻却显得无比虚脱的手臂。

“……道个歉……”

“道歉?”泥坑里传来阿豹瓮声瓮气的回应,带着极度虚弱的嘶哑和某种荒诞的嗤笑,“……老子……下去见了她……咋说?说豹子现在……跟条死狗一样烂在这泥里?”

疤脸警官纹丝不动,但他的左手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压在腰间快拔枪套上的姿态,像绷紧的弓弦被悄悄压上了一丝力,随时准备弹出雷霆一击。周围那些包围圈上的警员似乎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握枪的手指也微不可察地收紧了。气氛凝固的如同被寒冰冻结的空气。

就在这个凝固的瞬间——

“砰!”一声沉闷却极其狠戾的爆响,几乎盖过了雨声!却不是枪声!

是拳头狠狠凿进潮湿泥浆里的声音!就在泥坑里!

疤脸警官那冷酷的眼神瞬间出现了一刹那的锐利波动,如同平静冰面被投入石子泛起涟漪。枪口本能地微微上扬半分,指向声音来源!

同一瞬间,刘天尧动了!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动作,而是像一根被压到极限然后猛然崩断的钢索!向上高举的双手没有丝毫下落抱头的征兆,反而借着双臂下落积蓄的力量,整个人爆发出野兽般近乎自毁的蛮力!不是扑向包围圈,更不是去掏枪——他拧腰蹬地,身形如同贴地扑杀的狂蟒,双腿猛地向后蹬踹!

他身后半步,正对着那扇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破木门!

“轰——咔嚓!”

积满了雨水腐朽不堪的木门哪里经得起这搏命的后踹!整扇门板连同半腐朽的门框发出刺耳欲裂的悲鸣,瞬间向内爆裂粉碎!无数木屑碎片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窝,狂暴地喷射进诊所幽深黑暗的内部!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举动,就像在凝固的冰面上引爆了一枚炸弹!任谁都想不到目标会在这严密包围、插翅难飞的情境下,不是冲出来夺路逃生,而是强行撞进身后那栋更封闭、更无路的破房子里!

“找死!”疤脸警官的反应快到惊人!那声厉喝几乎在门板爆裂的同时迸出!右臂闪电般抬起——快!稳!狠!没有丝毫多余的抖动!

“砰!砰!砰!”

三声枪响带着刺破雨幕的尖啸,追着刘天尧扑入黑暗的身影凌厉射至!子弹不是冲着大门开口打的!而是打向两侧仅存的、摇摇欲坠的木门框!

“噗!噗!噗!”沉闷的撞击声在腐朽的木框上炸开!碎木屑如同钢针般疯狂喷射!

这不是为了直接击中目标!这是要用弹幕封锁门口!迟滞那扑进去的身影哪怕零点一秒!

刘天尧后背着地滚入诊所黑暗的瞬间,只觉得右侧肩胛骨后方突然一凉!一颗高速旋转的弹头携带的巨大动能狠狠啃噬了门框边缘炸裂出的一块带着锈蚀长钉的木桩碎片,那玩意儿如同一柄锋利的飞镖,“嗤啦”一声撕裂他的外套和内衬,深深扎进他肩胛骨边缘的肌肉里!剧痛如同通了高压电的鞭子抽打在神经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玩意儿插在了肉里,温热粘稠的液体瞬间涌出!

他咬着牙,将一声闷哼硬生生吞回喉咙,身体借着翻滚的惯性,如同失控的轮胎,狠狠撞在黑暗中诊所内那一排冰冷的铁架药柜上!

“哐当!哗啦啦——!”

巨大的撞击力让沉重的铁柜发出濒死的惨叫,整个向墙面剧烈倾倒!柜面上那些残留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药瓶如同惊恐的鸟群被惊飞,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爆响!无数玻璃碎片、崩碎的标签纸片混合着积年的灰垢和腐朽的药粉,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爆散开来,在逼仄黑暗的空间里狂卷!

碎玻璃和粉尘彻底糊住了门口!

“冲进去!小心!”疤脸警官的命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冰冷果断!他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枪口在雨幕中迅速移动,指向诊所另一个方向被木板钉死的破窗和侧面可能的低矮通风口!标准的战术围堵!

几乎在刘天尧撞门而入的同一秒!几乎在他开枪封锁门口制造混乱碎片风暴的同一刹那!

诊所门外泥水坑里的阿豹也动了!

那个巨大的身躯不再是之前那种虚脱如死狗的状态。在刘天尧那句“替我道个歉”出口的瞬间,那双被浓稠血水和泥污糊住的眼睛深处,如同回光返照般迸发出一丝癫狂、炽烈到极点的火光!

那不是求生的光,那是最彻底的解脱之路!是为兄弟能踏出去的半步铺上他的血肉当垫脚石!

就在疤脸警官因爆门巨响本能分神的那个致命间隙!

阿豹发出了生命最后一声非人类的咆哮!那声音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更像是一头濒死的巨兽胸腔炸裂时挤出的、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恐怖怒号!压在他身上那沉重的泥泞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力量撕碎!他那只剩一条能发力的手臂,如同弹簧般猛地将自己山岳般的身躯从血污泥坑中弹射了起来!完全是依靠一条手臂的爆发力和腰腹的甩动!

他不是扑向任何警察!也不是冲向包围圈!而是在巨大的咆哮声中,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那条完好的、粗如房梁的巨腿上,朝着诊所旁边那堵摇摇欲坠的、由烂砖头和旧木板拼凑的矮墙猛蹬了过去!

“给爷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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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哗啦啦!!!”

那堵本就风雨飘摇的破墙哪里承受得起一头狂暴巨兽垂死蹬出的千钧之力!如同被重炮轰中,整面墙体如同骨牌般朝着外面轰然坍塌!无数裹着泥浆的烂砖、朽木劈头盖脸地朝外面一个方向的包围警员激射倒砸下去!

“啊!”

“墙塌了!注意!”

“草!”

惊呼、怒骂、狼狈躲闪的声音被掩埋在墙体倒塌的巨响中!

就借着这矮墙倒塌制造出的混乱、砖石飞溅和尘土泥水爆散开遮蔽视线的致命瞬间!一条巨大的黑影带着满身的污泥、血水(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甚至是断墙内裹挟的草屑碎石,如同从泥潭地狱里跃出的恶魔,紧随那些飞溅的砖石之后,沉重无比地砸进了那个方向的包围圈!

“妈/的!什么东西!”一个年轻警员刚被飞溅的砖头砸得手臂生疼踉跄后退,眼前一花,就被一个巨大的、腥臭的、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影子撞个满怀!感觉自己像被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狠狠犁过,整个人倒飞出去!手中的霰弹枪脱手飞出!

“砰砰砰!”几声惊惧的枪响几乎是本能地响起,在弥漫的尘埃和混乱中发出火光!目标正是那个撞进人群的巨大黑影!

子弹撕裂血肉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异常沉闷清晰!

阿豹的身影猛地震颤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庞大的身躯狠狠撞翻了第二个试图扑上来的警员,血花在他破烂的脊背上接连爆开!

“呃啊——!”他发出野牛被矛刺穿般的痛苦嘶吼,但脚步竟然踉跄着又向前冲了几步!那条还能动的手臂像巨蟒甩动,狠狠一抡!又一个躲闪不及的警员被粗壮的臂膀扫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歪斜着摔出去!

“阿豹!!!”冲在最前面的疤脸警官眼珠子瞬间红了!他一眼就看清了那是谁!那个刚才还在泥水里奄奄一息的狂人!那个被他们用枪指着头还动弹不得的危险分子!他竟然拼着最后一口气,用身体撞塌矮墙当肉盾!给屋里的刘天尧创造混乱和机会!

“死——!”疤脸警官暴吼出声,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被愚弄的狂怒!他手中的枪口如同追踪毒蛇,瞬间甩向那个在包围圈里横冲直撞制造更大混乱的巨大黑影!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刹那!诊所残破的屋顶上,那个被震开了一条大缝隙的排风口处,一个身影如同滑腻的壁虎,悄无声息地贴着缝隙溜了出来!雨水瞬间将他从头淋到脚!

正是刘天尧!他根本就没指望从正门突破!他在赌!赌阿豹会用性命替他砸开那一瞬间的混乱空隙!赌阿豹这个最悍不畏死的兄弟,会把自己变成最醒目的血饵!

果然!

趁着外面因矮墙倒塌和阿豹自杀式撞击引发的惊天动地的混乱!刘天尧身体紧贴着诊所冰冷湿滑的外墙,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鬼影,沿着屋角最深的阴影区域,猛力朝着诊所后方那片连接着广袤废弃工厂区的黑暗角落冲去!伤口再次被剧烈动作牵动,肩后的剧痛如跗骨之蛆疯狂噬咬着他的神志,温热的血水再次从背后涌出,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带走。

跑!只有跑!

跑出去!找到安娜!在她被那颗冰冷的家族子弹处决前找到她!

然而,就在他冲出诊所阴影、半只脚踏入后面更黑暗混乱的厂区边缘的一瞬间——

“砰!!!”

一颗灼热的子弹精准无比地打在他脚前半步之遥的积水泥洼中!浑浊泥浆猛然炸起!滚烫的水点和坚硬的碎石渣子劈面打来!

刘天尧猛刹脚步,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势头!冷汗混着雨水瞬间浸透后背!这一枪!太准!预判了他的逃跑路线!绝对不是普通警员在这种混乱中能打出的!

他猛地抬头!

就在他右前方不远处,一个大型废弃锅炉锈蚀的顶端烟囱上,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色的防雨风衣几乎与暗沉的雨夜融为一体,头上压着一顶宽檐帽,帽檐下的阴影比这雨夜更加浓稠。风衣下摆被风猛烈地掀起,猎猎作响。

那人垂着手,一支加装了长套筒和特制瞄准镜的手枪口对着地面,枪口还残留着一缕几乎看不清的白烟,瞬间被风雨吹散。

疤脸警官?不可能!他刚刚还在前门指挥!而且气息不对!这人身上带着一股……死水般的沉寂,以及只有同类才能嗅到的、不加掩饰的毁灭气息。是……罗斯的人?还是更深处潜伏的其他蛇?

冷汗瞬间爬满了刘天尧的脊椎。

“吼——!!!!”恰在此时,诊所前方那片混乱的枪声、叫喊和搏斗声中,爆发出阿豹生命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嚎!那声音带着一种脏器彻底碎裂、被碾进泥里的极致痛苦,也充满了某种解脱般、酣畅淋漓的暴戾!紧接着,是几声极其密集的枪响!

“噗通!”沉重如山倾的声音传来。

一切都安静了那么一瞬。只有雨水哗哗地落着,冲刷着废墟上越来越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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