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民心所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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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转向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安民的住处。

那是一处位于内宫边缘、看似清幽简朴,实则戒备森严的独立小院。与曹如意值房的喧嚣不同,这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院门外侍立的小太监看到萧彻一行人,脸色瞬间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却强撑着上前阻拦,声音发飘:“萧……萧大人……曹公公今日身体不适,已然歇下了,不见外客……”

萧彻甚至没看他,身后两名缇骑上前,无声无息地将那小太监“请”到了一边。

院门被推开。

曹安民并未歇息。他正坐在院中一株老槐树下,独自对弈。石桌上摆着一副残局,手边一盏清茶早已凉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面皮白净,眼神浑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疲惫和暮气,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波澜都已然漠不关心。

“萧同知。”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咳嗽,“今日怎么得闲,到咱家这陋舍来了?”语气平淡,仿佛昨日那个在养心殿外试图阻拦萧彻的人不是他。

萧彻走到石桌对面,并未坐下,目光扫过棋盘。黑白子纠缠厮杀,局面诡谲,一如当下。

“曹公公好雅兴。”萧彻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如今京城内外风雨飘摇,公公倒能安心在此手谈。”

曹安民拈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落在棋盘一角:“老了,不中用了。外面的大事,自有陛下和萧同知这样的栋梁操心。咱家不过是宫里一个等死的老朽,能下下棋,喝喝茶,已是陛下天恩浩荡。”

好一个与世无争的老朽!

萧彻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公公过谦了。若非公公平日里教导有方,曹如意又怎会在司礼监如鱼得水,甚至能接触到西域使团此等机要?”

曹安民落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叹了口气:“如意那孩子……是咱家看走了眼,辜负了圣恩。竟做出那等吃里扒外、勾结外邦的勾当,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他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是么?”萧彻微微俯身,双手撑在石桌边缘,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直刺曹安民那双浑浊的眼睛,“可本官怎么查到,曹如意生前最后几次出宫采买,记录的档册似乎被人改动过?他接触的那个西域香料商人,似乎……也曾给公公您府上送过几次‘特产’?”

曹安民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很快被更深的浑浊掩盖:“萧同知这是何意?莫非怀疑咱家也与那逆贼有染?咱家侍奉三朝皇帝,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

“公公别急。”萧彻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本官只是好奇。另外,西山皇陵每年修缮的款项账目,似乎也与内承运库的几笔亏空对不上。而这几笔亏空,恰好发生在公公您兼管内承运库的那几年。”

他每说一句,曹安民的脸色就白一分,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还有,”萧彻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鸿胪寺那个死了的主事,他在老家的儿子,去年突然得了一笔巨款,捐了个知府。而这笔钱的来源,似乎与公公您那位在外经商的侄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够了!”曹安民猛地一拍石桌,棋盘震动,棋子哗啦啦跳起一片!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那副老朽慈祥的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底下的惊怒和狰狞,“萧彻!你休要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咱家要见陛下!咱家要……”

“陛下?”萧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怜悯,“陛下如今,还会信一个可能勾结瓦剌、祸乱京城、甚至意图动摇国本的阉人吗?”

“你……你胡说!”曹安民目眦欲裂。

“我是不是胡说,公公心里清楚。”萧彻淡淡道,“西域的毒,瓦剌的刀,宫内的线……这一切,曹如意一个人扛不下。需要一条更粗的胳膊,一张更大的网。”

他向前一步,逼近曹安民:“公公,您说,这条胳膊,这张网,会是谁呢?”

曹安民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萧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如同鬼魅般的锦衣卫缇骑,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萧彻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他只需要将这些零散的、却能引人无限遐想的线索碎片,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摆在他的面前。

结合他如今如日中天的声望和陛下的倚重(或者说忌惮下的暂时放纵),这些碎片,就足以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曹公公,”萧彻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恐惧,“您是三朝元老,陛下念旧。或许……自行了断,还能留个全尸,保全亲族。”

他说完,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曹安民,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并未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忘了告诉公公。裴佥事在居庸关外,截获了一支试图绕道潜入京城的瓦剌精兵。领头的百夫长,骨头似乎不太硬。”

曹安民的身体猛地一颤,彻底瘫软在了石凳上。

萧彻走出小院,阳光刺眼。

他知道,曹安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条线,到这里,就算断了。再往上,牵扯太大,没有铁证,即便陛下,也不会允许他再查下去。

但足够了。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他要让那些藏在更深处的、甚至可能坐在龙椅之侧的人知道——

他这把刀,不仅能杀外敌,能平民乱。

也能……

斩断宫内伸出来的、不干净的手。

无论那只手,曾经多么位高权重。

他抬头,望向紫禁城重重叠叠的殿宇楼阁。

下一个,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