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祸与黏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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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他熟悉了三十八年的、属于人类张谦的身体。

覆盖着细密、湿滑、暗褐色鳞片的躯干，短小而笨拙的四肢，带着蹼的爪子…以及一条无意识地扫动着、搅起更多粘稠液体的、粗壮的尾巴。

“不…”

他试图呐喊，喉咙里却只挤出一声微弱、嘶哑，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类似幼兽哀鸣的咯咯声。

这不是梦！

那场车祸…难道我死了？然后…变成了…什么东西？！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咽喉的话。他疯狂地试图扭动，挣扎，想要摆脱这黏液的束缚，摆脱这具可怕的躯壳。

噗嗤…噗嗤…

身体在黏液中笨拙地翻滚、蹬踏，除了溅起更多散发着恶臭的黏液，弄出令人心烦的声响外，毫无用处。这具身体太弱小，太陌生了。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肌肉在错误地拧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关节生涩的摩擦感。

窒息感越来越强。黏液堵塞了他的鼻孔（或者说是吻部前端的某个开口），试图吸入空气，却只带进更多粘稠的液体，引发一阵剧烈的、类似咳嗽的痉挛。

绝望，如同周围的黏液，冰冷而沉重地将他淹没。

他想起妻子焦虑的眼神，想起儿子发烧时通红的小脸，想起办公室里未完成的策划案，想起房贷还款日期…那些让他焦头烂额的、属于“人”的烦恼，此刻变得如此遥远而珍贵。

而现在，他连“人”都不是了。

他成了一只怪物，一只被困在漆黑、恶臭黏液里，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的…幼小爬行动物？看这形态，这鳞片…

一个名词闪过他混乱的脑海——鳄鱼？

他，张谦，一个曾经的地产营销策划师，变成了…一只刚出生（或许是）的、快要被自己的出生黏液憋死的…鳄鱼？！

“嗬…嗬…”

他仰着头（如果那能算头的话），对着那片透下微光的黑暗，发出无声的咆哮。冰冷的黏液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分不清是黏液，还是某种名为眼泪的液体。

为什么？

凭什么？！

他的人生不该这样结束，更不该以这样一种荒谬而可怖的方式重新开始！

精力在绝望的挣扎中迅速流逝。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黑暗再次侵蚀着他的意识边缘。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黏液里，作为一只连自己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的“野兽”？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不甘，混合着前世作为人类最后的倔强，在他意识深处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强迫自己停止无意义的挣扎，强迫那具陌生的身体放松下来。

冷静…张谦，冷静！你可是能在楼市冰点卖出房子的人，你可是能搞定最难缠客户的人！分析现状！解决问题！

他开始用这具身体“固有”的、而非“记忆”中的方式，进行极其微弱而缓慢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过滤着稀薄的空气，避免吸入过多黏液。每一次呼气，都带着颤栗。

他尝试着感知周围。黏液虽然粘稠，但并非固体。身体下方似乎是相对坚实的、带着泥土质感的地面。包裹他的这个“空间”，似乎并不大…

他必须出去。

必须离开这个黏液棺材！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调整着身体的角度，用相对坚硬的吻部，朝着一个感觉上黏液稍薄、光线稍亮的方向，开始持续地、一点一点地…顶撞。

动作很轻，很慢，节省着每一分气力。

噗…噗…

黑暗中，只剩下这微弱而执着的声响，证明着一个灵魂尚未放弃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