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序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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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陆时砚的男生，不知何时竟去而复返。他就站在她身侧不到半步的距离，高大挺拔的身躯替她挡住了绝大部分泼下的雨水。冰冷的雨珠顺着他紧绷的、线条深邃的脸颊滑落，沿着颈侧滑入衣领。而他撑开的那把通体纯黑、设计极为简洁的伞——伞面是厚实质感的防水布料——稳稳地将她整个人圈了进去，除了贴近他身侧而被伞沿遮不住的外侧肩膀。
她仰着头，雨水还挂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狼狈地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视线里是他被雨水打湿的凌厉下颌线，紧抿成一条锐利直线的薄唇，还有那双幽深得仿佛能吸走光线的墨色眼瞳。
伞下的空间骤然被压缩至极限，带着他身上被雨水冲洗过的干净皂角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柏清冽，猝不及防地包裹了她。那是一种属于室外骤雨的特殊气息，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和冷冽的侵入性。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狼狈仰视，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目光的交汇。那双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擎着纯黑色的伞柄，上面似乎有两道极其精炼简洁的、像是用刀锋刻下的字母痕迹——“L”和“S”。
时间，在喧嚣的雨幕和无声的对峙中，短暂地凝固了。只有瓢泼大雨疯狂敲打伞面的声音，鼓噪着耳膜。
下一秒，那只握着伞柄的手忽然径直向前一递，将那根冰凉坚硬的伞柄清晰地递到了她低垂的视线正下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施予感和不容置疑的交割意味——替她遮雨不过是基于某种礼仪的本能动作，而伞本身，更像是一件需要移交的物品。
微光甚至没来得及理解眼前的状况，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陌生男性气息带来的巨大冲击弄得一片空白。
在她怔忡的瞬息，陆时砚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已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便重新踏入声势骇人的滂沱大雨之中。雨幕像厚重的帘子瞬间落下，将他宽阔利落的背影勾勒成一个模糊却力量感十足的剪影，几步之间，那抹黑色便彻底消失在纷乱跑动的人潮和密集的水帘之后。
只留下林微光一个人，像个被点穴的木桩，怔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把沉甸甸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间一点微温的黑伞。伞撑开一方小小的安宁天空，隔绝了冰冷喧哗的雨幕，却将她猛地投入了一个由心跳加速的陌生悸动和那个冰刻在伞柄上的名字“L.S.”组成的、完全陌生的空间里。
雨水顺着他刚刚站立过的青石板凹痕汩汩流淌。微光垂眸，视线落在紧握着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指上。指腹清晰地感受到伞柄顶端金属部分的异常触感——两个冰冷的、深刻精准的字母凹痕，如同印记，牢牢地摁在那里。
一股裹挟着沁人凉意的秋风打着旋吹过垂柳，将几点冰冷的雨水啪嗒打在微光的后颈上，激得她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啊啊啊啊——！！！！” 身边猛地爆发出几乎能刺穿雨幕的尖叫声，分贝惊人。米小葵从自己那柄只能勉强遮住头的花伞下探出乱蓬蓬的脑袋，一张脸因为极致的震惊和兴奋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的老天爷祖宗啊！！陆、时、砚！他、他、他！他把伞给你了？！！！他居然把伞给你了？！！”
微光抿了抿微凉的嘴唇，指腹无意识地在那冰凉的字母凹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未定的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米小葵激动得几乎要原地蹦跳起来，连溅起的水花都顾不得了，“姐！我的亲姐姐！你知道他那把黑伞吗？多少人想蹭一点边边角角都被他直接冻成冰雕！去年运动会有个学姐全身淋透了想跟他挤挤伞边，人家直接眼神都没给一个就走了！冰山中的冰山！南极科考站都没他冷！他居然把伞给你了！还给你！我的天！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劲爆的剧情！这是什么玄幻小说的展开啊？”
米小葵语无伦次，手舞足蹈，抓着微光湿漉漉的袖子简直要晃晕她。
“或许……只是顺手。”林微光看着顺着纯黑伞骨滑落的连串水珠，凝成一线砸在地上。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个细微的声音在反驳：真的只是顺手吗？那样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睛里，波澜不惊地转身没入雨幕，仿佛刚才只是递出了一张纸巾。
“我不管那些！快！我的光！你刚才画他的那张！速写本！看看湿了没？这可是要当传家宝的！”米小葵的注意力迅速回旋，精准聚焦于真正的“重点”，“天选时刻！历史的铁证！画纸必须毫发无损啊我的宝！”
经她一提醒，微光才猛地想起被自己下意识死死护在胸前的速写本。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从还算干燥的怀中取出翻看。厚厚的纸张边缘果然洇开了一圈淡淡的水痕，湿意晕染开来。她急忙翻到藏着秘密的那一页——那张刚完成不久的肖像速写，纸张紧贴着身体体温烘烤的微热，在衣服的包裹下竟奇迹般地保持了干燥清爽，每一根线条都清晰地烙印在那里，甚至包括额角被阳光穿透的那缕发丝边缘晕染的金色。
米小葵立刻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吸拭着画页边缘的湿气，看着那张侧脸肖像，啧啧有声：“嘶…真的绝了……这神韵拿捏死了……看这冷峻的眼神，隔着纸都冻人……你看这额角那小片阴影的转折，处理得太有感觉了……”她的目光沿着画纸边缘逡巡，忽然停住，语调拔高，带着惊讶，“诶？这儿！这儿怎么还多出个东西？”
微光顺着她指点的地方看去。在肖像侧面的空白处，那张棱角分明侧脸的耳廓下方，不知何时，被人用笔芯极细的2H铅笔，极其清淡地、几乎是融入纸张肌理般地，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
——一个黑色的、印刷体大小的，看起来像是音符标志的“?”。它安静地待在那里，淡得像个模糊的指纹印。
微光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伞柄。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是她自己画得太投入无意添上去的？完全没印象。难道是……他刚才俯身递过伞柄的瞬间，垂落的视线扫过她摊开的、未来得及合上的画本？看到了那张“赝品”？还留下了……一个记号？
这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带着一种无从验证的巨大冲击力，让她胸口那点刚刚被雨水浇灭的微小火苗又猝不及防地、轻轻地“突”了一下，心跳微微失序。
“哎呀别纠结这个小笔误了！”米小葵压根没注意到好友脸上闪过的细微变化，也或者觉得这个小小的符号无足轻重，动作麻利又郑重地合上速写本，塞回微光手里，然后兴奋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眼闪烁着熊熊燃烧的“搞事光芒”，“微光！大新闻！这就是命运的剧本线啊！是校园偶像剧经典开场桥段！听我的，这张画收好！牢牢收好！以后结婚纪念日当天拿出来深情表白：‘看！这就是我当年对他一见钟情的第一秒证据！’震撼！催泪！效果拉满！”
“胡说什么呢你！”微光被米小葵这个离奇又生动的脑补闹了个大红脸，嘴上嗔怪，握着伞柄的手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那冰凉的、“L.S.”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清晰地烙印在指尖。
……
夜幕低垂，晚归学生匆忙的脚步声在湿漉漉的宿舍楼走廊里溅起细碎的回声。
十点半，林微光端着洗漱盆从水房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