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胭脂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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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明白,她不是在索命,是在找救赎。那些被她害死的男人,老杨,张督军,还有民国时那些掉进井里的冤魂,都是因为贪念才成了她的替身。而我,差点也成了其中一个。

“那我呢?”我问,“我拿了你的玉佩,收了你的骨戒,算不算贪念?”

苏婉笑了,这次的笑很干净,像雨后的阳光。“你把骨戒还给我了,没要任何回报。”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以后不会再有人来胭脂井捞东西了,你也忘了这里吧。”

天亮时,胭脂井的位置,长出了丛红色的花,像极了旗袍上的缠枝莲。我摘下一朵,花瓣上沾着露水,凉得像苏婉的指尖。

回到店里,博古架上的红印消失了,柜台上的玉佩也不见了。只有桌角,留着个浅浅的印子,像枚骨戒的形状,摸上去,还带着点井里的凉意。

第八章 新客

半年后的一天,店里来了个新客人,穿一身红裙,手里拿着个锦盒。“老板,收玉佩吗?”女人的声音很甜,像浸了蜜。

我抬起头,看到她的领口,有块暗红的污渍,和苏婉旗袍上的一模一样。锦盒打开,里面躺着块羊脂玉,刻着个“婉”字,边缘有道裂纹。

“从哪来的?”我问,指尖有些发凉。

女人笑了,露出半截虎牙:“城南胭脂井捞的。有人说这玉能招财,老板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给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我看着女人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像是被泡在水里。

我知道,胭脂井里的故事,还没结束。总会有新的捞女,带着沾血的玉佩,出现在巷口;总会有新的傻瓜,以为自己能捞到好处,伸手去接那枚烫手的玉。

就像苏婉说的,我们都是井里的鱼,一边怕被别人捞走,一边又忍不住想往更深的地方游,总以为下面有更好的饵,却不知道,井壁早就被那些年的血泡软了,随时都会塌下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口叫“贪念”的井里。

女人还在等着我的回答,锦盒里的玉佩,在灯光下泛着光,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了出去,指尖离玉佩,只有一寸的距离。

雨下得更大了,店里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映着女人的红裙,像团燃烧的火,烧得人眼睛发疼。

第九章 轮回

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胳膊爬上来,冻得我骨头缝都发疼。女人的笑突然变得诡异,红裙在灯光下泛着暗纹,竟和苏婉的红旗袍一模一样。

“这玉可是好东西。”她用指甲刮过玉佩上的裂纹,“能帮人捞钱,捞名气,捞想要的一切……只要你肯跟它换。”

我猛地缩回手,玉佩在锦盒里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有虫豸在里面爬。“你到底是谁?”

女人往巷口瞥了眼,雨幕里站着个黑影,穿着军装,胸前的勋章在闪电下亮了亮。“张督军托我来的,他说你欠了苏婉的债,该还了。”

我这才注意到,女人的红裙下摆沾着黑泥,泥里混着根银发,发尾缠着枚金步摇的残片——是苏婉那支。

“苏婉不是已经走了吗?”

“走?”女人笑出声,红裙突然鼓起,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搅动,“她被永远困在井里,每过半年就得找个替身,不然骨头就会被井水泡烂。你以为还她骨戒是解脱?那是把你自己的名字刻进了她的轮回里。”

黑影慢慢走近,军装领口露出半截金牙,正是棺材里的张督军。他的左手缺了根无名指,断口处渗着黑血,滴在青石板上,开出朵血花。

“那枚骨戒,是用我的指骨做的。”张督军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她把戒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就是要让我永远记着欠她的债。可她忘了,这骨戒沾了我的血,早就成了锁魂的钥匙。”

女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巷外拖。“去井边看看,你的名字已经刻在井壁上了。”

胭脂井的新土被刨开,青石板上的“民国十七年”被新刻的字覆盖——“周明轩,二零二三年”。井水泛着绿光,里面漂着具男尸,穿着我的衣服,脖子上套着根红绳,绳尾拴着枚骨戒,正是我还给苏婉那枚。

“他就是你的替身。”张督军踢了踢井边的土,“苏婉每换一次替身,就能多撑半年,而被换掉的,就永远沉在井里,替她受水泡之苦。”

井里的男尸突然睁开眼,嘴一张一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说“救我”。他的脸慢慢变成我的模样,瞳孔里映着苏婉的影子,她穿着红旗袍,正坐在井沿上,用我的头发编辫子,编得很紧,扯得头皮生疼。

第十章 锁魂

“你以为还给她骨戒是好事?”女人掏出把小刀,刀刃上沾着暗红的膏体,“那戒面刻着你的指纹,现在它就是锁魂的钥匙,能把你的魂魄锁在井里,替她继续当‘捞女’。”

张督军突然扑过来,死死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像铁钳,指甲扎进我的皮肉里,血滴在青石板上,立刻被吸了进去,石板上的“周明轩”三个字变得鲜红,像刚泼上去的血。

“当年我把她扔进井里,就是怕她变成厉鬼。”张督军的金牙闪着冷光,“可她在井里学会了用骨头炼锁魂阵,每个碰过她东西的男人,名字都会被刻进井壁,轮到你了。”

井里的男尸开始往上浮,头发缠住我的脚踝,往水里拖。我看到他的后颈上,有个红色的指印,和老杨、苏婉旗袍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指印中心,刻着个“捞”字。

“放开他!”苏婉的声音从井里传来,带着哭腔。红旗袍突然从水里飘上来,裹住张督军的头,袍角的缠枝莲活了过来,像蛇似的勒住他的脖子。

“你护着他?”张督军的脸涨得发紫,“忘了是谁把你推进井里的?忘了是谁拿你的骨头炼锁魂阵的?”

苏婉的声音变得尖利:“至少他把骨戒还给我了,你呢?你只会抢我的东西,占我的身子!”

红旗袍猛地收紧,张督军的脖子发出“咔嚓”的脆响,脑袋歪向一边。他的金牙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牙上刻着个“婉”字,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女人突然尖叫起来,红裙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名字,最后一根是我的。“我也是替身!我是三年前被她拖进井里的!”

她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黑泥,泥里浮出张照片——是个穿校服的女孩,梳着麻花辫,嘴角没有虎牙,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她本来是个好学生,”苏婉的声音带着疲惫,“为了给弟弟治病才去捞钱,结果被张督军骗进了井里。”

井里的男尸停止了挣扎,慢慢沉下去,水面上漂着张纸条,是我写的——“苏婉,骨戒还你,不求回报”。纸条很快被水泡烂,字迹却印在了井壁上,和那些名字排在一起,闪着红光。

第十一章 井绳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苏婉坐在井沿上,红旗袍上的缠枝莲开始褪色,“要么把骨戒给下一个来捞东西的人,让他替你进井;要么留在这里,陪我一起等,等有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井壁上,替我们俩解脱。”

张督军的尸体被井水拖了下去,水面上冒出串气泡,里面裹着他的军装纽扣,每个纽扣上都刻着“婉”字。

“他欠我的,用命还了。”苏婉的头发开始变白,像落满了雪,“可那些被我当成替身的人,他们又欠我什么呢?”

我想起老杨,想起那个穿红裙的女人,想起井里那些模糊的名字。他们或许贪财,或许好色,但罪不至被永远困在井里。

“我陪你等。”我捡起地上的金牙,塞进井里,“但我不会找替身,谁的债谁自己还。”

苏婉笑了,眼角流出两行清水,滴在井里,井水突然变得清澈,能看到下面沉着无数枚骨戒,每枚戒面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最底层那枚,戒面光滑,没有刻字,像是刚做好的。

“那是留给自愿还债的人的。”苏婉指着那枚骨戒,“等它刻上名字,所有的锁魂阵都会失效,我们就能真正离开了。”

雨停了,胭脂井的位置长出根青藤,藤上结着红色的果子,像极了苏婉旗袍上的盘扣。我摘下一颗,果肉是甜的,带着点井水的凉意。

第十二章 新名

三年后的一个雨夜,店里来了个年轻人,背着个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铁锹。“老板,听说城南胭脂井能捞到好东西?”

我看着他眼里的贪光,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口枯井。”

年轻人笑了,从包里掏出块玉佩,刻着个“婉”字。“我已经捞到了,这玉能招财,你要不要?”

青藤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缠住他的手腕。年轻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看着玉佩上的裂纹开始渗血,血滴在地上,汇成个“捞”字。

“你的名字会刻在井壁上。”苏婉的声音从井的方向传来,很轻,却带着解脱的释然,“但这次,是你自己愿意的。”

年轻人的帆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张医院的缴费单,上面写着“母亲,尿毒症”。他的眼泪落在玉佩上,和血混在一起,滴在青藤上,藤上的果子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籽,每个籽上都刻着个名字,最后一粒是空白的。

“我愿意。”年轻人捡起铁锹,往城南走去,背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只要能救我妈,当替身也行。”

胭脂井边,青石板上刻下新的名字,笔画很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井水泛起金光,所有的骨戒都浮了上来,在水面上排成个圈,最底层那枚空白的戒面,慢慢浮现出三个字——“自愿者”。

苏婉的身影在金光里变得透明,红旗袍化作漫天红蝶,围着井边飞了三圈,然后冲向天空,消失在云层里。井壁上的名字开始褪色,最后只剩下那枚空白骨戒的印记,像朵盛开的桃花。

第十三章 空井

我最后一次去胭脂井,那里已经变成片空地,青石板被移走了,只留下个浅浅的坑,里面长满了青草。有个老太太在坑边种花,手里拿着颗红色的种子,说是从外地带来的,叫“忘忧草”。

“这里以前是不是有口井?”老太太的记性不太好,总对着坑自言自语,“我儿子说要来这里捞东西,结果再也没回来。”

我想起那个年轻人,他母亲的病应该好了。忘忧草的种子掉进土里,很快发了芽,芽尖是红色的,像极了苏婉旗袍的颜色。

回到店里,博古架上多了个空位,正好能放下块玉佩。桌角的骨戒印记消失了,只有在阴雨天,还能隐约闻到股淡淡的脂粉味,像苏婉身上的,却不甜腻,带着青草的清新。

有天深夜,我梦到胭脂井,井里没有水,只有枚骨戒,戒面光滑,没有刻字。苏婉站在井边,穿着学生装,对我挥挥手,然后转身走进晨光里,背影越来越淡,像从未存在过。

醒来时,窗台上放着朵忘忧草,花瓣上沾着露水,凉得像井里的月光。我知道,胭脂井的故事结束了,但总会有新的井,新的“捞女”,新的贪念。

但只要有人愿意放下执念,愿意为别人的债停下脚步,那些井里的锁魂阵,总有一天会被阳光晒化,变成滋养忘忧草的泥土。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很轻,像首温柔的歌。店里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晕里,仿佛有个穿红旗袍的影子一闪而过,带着笑,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