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缝尸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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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苏老板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烧焦的木头。她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的眼神彻底恢复了正常,迷茫地看着我们:“我怎么在这里?”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烧焦的小钟表忽然“滴答”响了一声,指针开始慢慢转动,从三点四十五分,转到了六点整,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间。苏老板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她手里拿着修好的小钟表,对着我们笑了笑,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老座钟里的阴气也散了,糯米恢复了白色,齿轮不再锈迹斑斑。老张抱着儿子,对着苏老板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苏老板,对不住了,以后我每年都给您烧纸。”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老槐树上,像个银色的盘子。我手里拿着那个修好的小钟表,它还在“滴答”地走,声音很轻,却很安稳。
“爹,原来缝东西,也能解怨气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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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摸了摸我的头,“缝尸人缝的是尸体,解的是怨念,不管是死人的尸,还是活人的愿,只要用心,都能缝好。”
我看着手里的小钟表,忽然觉得,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不仅仅是在缝尸体,更是在缝那些被遗忘的故事,缝那些未了的心愿。就像苏老板,她被困了三十年,只是为了修完一个钟表,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这个简单的愿望。
那天晚上,我把修好的小钟表,放在了爷爷的牌位旁边。供桌上的烛火很亮,照在钟表上,指针“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诉说一个尘封了三十年的故事。我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怨气,各种各样的未了之事,但只要我手里拿着红丝线和缝尸针,我就能帮他们缝好,帮他们解开心里的结。
因为我是沈家的缝尸人,缝的是尸,解的是怨,守的是人心。
第三章 空花轿与绣花鞋
九月初九那天,村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旧西装,手里提着个木箱,说是来寻亲的。可他刚到村口,就晕倒在了老槐树下,被路过的村民抬到了我们家。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喝了碗姜汤,脸色才稍微好点,说自己叫陈默,是从城里来的,找他的未婚妻林晚秋。“晚秋是这个村的,三十年前跟我定了亲,说等我回来就结婚,可我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爹皱了皱眉,“三十年前?林晚秋我知道,她当年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可就在结婚前一天,她穿着嫁衣,消失在了去镇上的路上,再也没回来。”
陈默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从木箱里拿出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这是我给她做的嫁妆,她最喜欢红色的绣花鞋了。我找了她三十年,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她穿着嫁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她的花轿还没到,让我来接她。”
我看着那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鸳鸯,针脚很细密,只是红色的丝线已经有些褪色,鞋底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我刚想伸手摸一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办喜事。
“这时候谁会办喜事啊?”爹走到门口,往外一看,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跟着跑出去,看见村口的小路上,有一顶红色的花轿,正朝着我们家的方向过来。花轿的四周没有抬轿的人,却自己在往前走,轿帘是红色的,上面绣着龙凤呈祥,风一吹,轿帘轻轻晃动,露出里面红色的嫁衣,却看不见人。
“是晚秋的花轿!”陈默激动地站起来,就要往花轿那边跑,却被爹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那不是真的花轿,是怨气聚成的!”爹的声音很沉,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林晚秋当年不是消失了,是被人害死了,她的怨气没散,才会化作花轿,找她的未婚夫。”
花轿慢慢停在了我们家的院子里,轿帘“哗啦”一声被风吹开,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哭腔:“陈默,你怎么才来?我的花轿都等了你三十年了……”
陈默挣脱爹的手,跑到花轿前,“晚秋,是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你出来,我们回家!”
就在陈默要掀开轿帘的时候,我看见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手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和陈默手里的那双一模一样。只是那只手的皮肤是青紫色的,指甲很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小心!”我大喊一声,把手里的缝尸针扔了过去。缝尸针正好扎在那只手上,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轿子里传出一阵尖叫,“为什么要扎我?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的嫁衣……”
爹赶紧把黄符贴在花轿上,黄符立刻冒起烟来,花轿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林晚秋,你已经死了三十年了,该放下了,陈默也找了你三十年,你这样缠着他,只会害了他。”
“我放不下!”轿子里的声音变得很激动,“当年我穿着嫁衣去镇上,想给他买块新表,却被人推下了河,我死的时候,还穿着这双绣花鞋,我还没等到我的花轿,我还没嫁给陈默……”
陈默听到这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他把手里的绣花鞋放在花轿前,“晚秋,我知道你委屈,我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今天就成亲,好不好?”
我忽然想起苏老板的事,怨气都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林晚秋的心愿,就是嫁给陈默。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走到花轿前,“晚秋姐,我帮你缝好你的嫁衣,帮你完成婚礼,好不好?”
轿子里的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轻轻的哭声,“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
“能。”我点点头,从花轿里拿出那件红色的嫁衣。嫁衣已经有些破旧,裙摆上还沾着泥土和水草,领口处有一道撕裂的口子。我拿起缝尸针,穿过红丝线,开始缝嫁衣上的口子。
红丝线穿过布料时,我看见轿子里慢慢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破旧的嫁衣,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悲伤,正是林晚秋。她站在陈默面前,眼泪不停地往下流,“陈默,我等了你好久……”
陈默伸出手,想要抱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没关系,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嫁衣上的口子不见了,变得像新的一样。林晚秋摸了摸嫁衣,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小姑娘。”她转身对陈默说,“陈默,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别再想我了。”
“晚秋!”陈默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林晚秋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花轿也跟着消失了,只留下那双红色的绣花鞋,放在院子里。风一吹,绣花鞋上的鸳鸯像是活了一样,轻轻晃动。
陈默把绣花鞋收进木箱里,对我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见了晚秋最后一面,也让她了了心愿。”
第二天早上,陈默就离开了村子。他走的时候,太阳刚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小路上,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口。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忽然觉得,每一个怨气的背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让他们安心地离开。
爹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那卷红丝线,“阿九,你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缝尸人了。”
我接过红丝线,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缝尸人不仅要缝尸体,更要缝人心,缝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林晚秋穿着新的嫁衣,坐在花轿里,陈默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了村口的老戏台,那里张灯结彩,像是在办一场热闹的婚礼。我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笑了。
我知道,这个梦,是林晚秋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而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会继续带着红丝线和缝尸针,去帮更多的人,解更多的怨,守更多的人心。因为我们知道,每一个怨念的背后,都藏着一个渴望被温柔以待的灵魂。
第四章 旧戏台与断弦琴
十月的风开始变冷,村口的老戏台也开始热闹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请戏班子来唱戏,庆祝丰收。可今年的戏班子,却带来了一件不寻常的东西——一把断了弦的古琴。
戏班子的班主姓李,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抱着那把古琴,愁眉苦脸地来找爹。“沈师傅,您可得帮帮我们,这把琴邪门得很,自从我们带上它,就没安生过。”
我凑过去看那把古琴,琴身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知音”两个字,琴弦断了一根,琴身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爹用手指摸了摸那些痕迹,眉头一皱:“这琴上有死人的怨气,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班主叹了口气,“这琴是我们在城里的旧货市场买的,卖琴的人说,这是三十年前一个戏子的琴,那个戏子叫苏玉娘,是当年最红的旦角,可就在她最红的时候,却在后台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这把琴。”
“苏玉娘?”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爹告诉我,苏玉娘当年就是在我们村口的老戏台唱红的,后来因为被人陷害,说她和一个富家公子有染,坏了名声,才上吊自杀的。
“自从我们带上这把琴,”李班主接着说,“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在弹琴,可我们戏班子里没人会弹古琴。昨天晚上,我们的一个小徒弟,竟然穿着苏玉娘当年的戏服,在后台唱《霸王别姬》,声音跟苏玉娘一模一样,可他根本不会唱京剧啊!”
爹让李班主把古琴放在堂屋里,然后点燃了三炷香,插在爷爷的牌位前。香刚插好,就听见古琴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断了的琴弦竟然慢慢颤动起来,像是有人在拨动它。
“苏玉娘的怨气还在这把琴里,”爹说,“她当年是被冤枉的,心里有气,才会缠着这把琴,找机会洗清自己的冤屈。”
我们跟着李班主去老戏台的时候,戏班子的人都在后台瑟瑟发抖。那个小徒弟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
爹走到小徒弟面前,用桃木剑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徒弟忽然清醒过来,哭着说:“昨晚我看见一个穿戏服的女人,她让我帮她唱《霸王别姬》,她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我看着那把放在后台的古琴,忽然想起《沈氏缝尸录》里写的:“艺魂所困者,皆因名声所累,解怨需还其清白,而非镇压。”我走到古琴前,拿起红丝线和缝尸针,对李班主说:“李班主,今晚的戏,能不能加一出《霸王别姬》?我来帮苏玉娘洗清冤屈。”
李班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只要能平息这件事,怎么都行。”
晚上,老戏台上灯火通明,村里的人都来看戏了。我穿着苏玉娘当年的戏服,手里抱着那把古琴,站在戏台上。当我拨动琴弦的时候,我看见台下有个穿戏服的女人,正对着我笑,正是苏玉娘。
我开始唱《霸王别姬》,声音竟然跟苏玉娘一模一样,像是她附在了我的身上。当唱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的时候,苏玉娘慢慢走上戏台,和我一起唱了起来。台下的人都看呆了,他们不知道,站在戏台上的,是两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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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掌声忽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戏台中央——苏玉娘的身影半透明,戏服上的水袖随着唱腔轻轻飘动,竟比台上的灯光还要亮几分。我手指不停,琴弦在红丝线的牵引下,断弦处慢慢有了共鸣,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缝合那道裂痕。
“当年害我的人,是戏班的二当家。”苏玉娘的声音透过琴弦传出来,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他想抢我的戏份,故意散播我和富家公子的谣言,我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
台下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知道!当年我在后台偷听过二当家说话!”说话的是村里的老王头,他年轻时也在戏班子打杂,“二当家还把苏老板的首饰藏了起来,说是富家公子送的,其实是他偷的!”
这话一出,台下立刻炸开了锅。李班主脸色发白,赶紧让人去查当年的事。没过多久,去城里打听的人回来了,说二当家去年病死了,临死前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了儿子,还把藏起来的首饰交给了他,让他找机会还给苏玉娘的家人。
苏玉娘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我趁机用红丝线穿过古琴的断弦处,缝尸针在琴身上轻轻游走,像是在缝补一道看不见的伤口。当最后一针缝好的时候,断弦忽然“嗡”的一声,恢复了原样,古琴发出的声音变得清亮,像是从未断过。
“谢谢你,小姑娘。”苏玉娘走到我面前,对我笑了笑,“我终于洗清冤屈了,也能去见我爹娘了。”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戏台上。古琴上的暗红色痕迹也不见了,只剩下“知音”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光。
那天晚上的戏,成了村里最难忘的一场。后来,李班主把古琴送给了我们家,说这把琴有了灵性,只有我们能镇住它。我把古琴放在爷爷的牌位旁边,和那个修好的小钟表放在一起。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能听见古琴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苏玉娘在唱《霸王别姬》,温柔而悲伤。
爹说,苏玉娘的怨气散了,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心愿——洗清冤屈,让世人知道她的清白。
第五章 破灯笼与白孝布
十一月的天,冷得刺骨。村里的赵老太去世了,她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远房的侄子,可侄子在城里打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村长没办法,只能请爹去给赵老太缝尸,让她能体面地下葬。
我跟着爹去赵老太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老太家的院子里挂着几个破灯笼,灯笼纸破了几个洞,里面的蜡烛忽明忽暗,映得院子里的影子歪歪扭扭,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赵老太躺在里屋的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孝布,孝布上沾着泥土,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爹掀开孝布,我看见赵老太的脸很苍白,眼睛闭着,嘴角却微微往上翘,像是在笑。最奇怪的是,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灯笼,灯笼柄上刻着一个“赵”字。
“这灯笼是赵老太年轻时做的。”村长站在门口,声音很低,“她年轻时是村里的灯笼匠,做得一手好灯笼,后来她丈夫死了,她就再也没做过灯笼,把所有的灯笼都收了起来。”
爹检查了一下赵老太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她的手攥得很紧,怎么也掰不开。“她的怨气在灯笼里。”爹说,“她肯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跟这个灯笼有关。”
我们在赵老太家找了一晚上,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箱,里面装着十几个灯笼,有红的、黄的、绿的,都是赵老太年轻时做的。每个灯笼上都刻着字,有的刻着“平安”,有的刻着“健康”,还有一个刻着“团圆”,只是这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灯笼纸碎了一地。
“赵老太的丈夫,当年是在外地打工时去世的,尸体一直没运回来。”村长叹了口气,“她等了一辈子,就是想等她丈夫回来,跟他团圆,可到死都没等到。”
我看着那个破灯笼,忽然明白赵老太的心愿了。她攥着灯笼,是想等她丈夫回来,一起看灯笼。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和缝尸针,走到木箱前,对爹说:“爹,我帮赵老太缝好这个灯笼,帮她完成团圆的心愿,好不好?”
爹点了点头,“也好,让她走得安心。”
我拿起那个破灯笼,开始缝补。红丝线穿过灯笼纸,一针一针,像是在缝合赵老太破碎的心愿。缝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里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旧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半透明,手里拿着一个灯笼,和赵老太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婆子,我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
赵老太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男人走到赵老太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那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变得完好无损,灯笼纸在烛光下泛着红光,像一个温暖的太阳。男人拿起灯笼,对赵老太说:“老婆子,我们回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赵老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和男人一起,拿着灯笼,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破灯笼忽然亮了起来,蜡烛的光变得温暖,映得整个院子都红彤彤的,像是在庆祝团圆。
第二天早上,赵老太的侄子回来了,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赵老太,还有那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哭了起来。“我婶子这辈子,就是想等我叔回来,现在她终于如愿了。”
我们把赵老太安葬在她丈夫的衣冠冢旁边,把那个缝好的灯笼放在了坟前。风吹过灯笼,灯笼纸轻轻晃动,像是赵老太和她丈夫在里面说话,温柔而幸福。
回去的路上,爹对我说:“阿九,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有的是团圆,有的是清白,有的是等待。我们缝尸人,就是帮他们完成这些心愿,让他们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红丝线和缝尸针,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我们沈家的手艺,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守护。我们守护的,是那些被遗忘的故事,是那些未了的心愿,是那些渴望被温柔以待的灵魂。
第六章 旧书信与黄纸鸢
十二月的雪,下得很大,把整个村子都盖成了白色。村里的小学放假了,孩子们都在家待着,可最近几天,总有孩子说,在村后的山坡上,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黄纸鸢,在雪地里哭。
村长担心孩子出事,就请爹去看看。我跟着爹去村后山坡的时候,雪还在下,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山坡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呜呜”的,像女人在哭。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黄纸鸢,挂在一棵松树上,纸鸢的翅膀破了一个洞,上面画着一只蝴蝶,已经被雪打湿了,颜色变得暗淡。爹走过去,把纸鸢取下来,我看见纸鸢的绳子上,绑着一封旧书信,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这纸鸢是三十年前一个女老师的。”爹说,“那个女老师叫林晓月,当年在村里的小学教书,很受孩子们喜欢。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城里来的医生,可医生回城里后,就再也没回来。林老师等了他一年,最后在这个山坡上,放着纸鸢,冻死了。”
我打开书信,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阿明,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看春天的花。”字迹很娟秀,却带着悲伤,像是林晓月在写信的时候,一直在哭。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黄纸鸢,站在雪地里,正是孩子们说的那个女人。她的脸很白,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看着我们手里的书信,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的信……他收到了吗?”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我等了他一年,他怎么还不回来?”
爹把书信递给她,“林老师,你的信他收到了,只是他回城里后,得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他临死前,还拿着你的照片,说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晓月接过书信,眼泪滴在信纸上,把模糊的字迹泡得更清楚了。“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的。”她笑了笑,笑容很温柔,却又很悲伤,“我只是想跟他一起放一次纸鸢,一起看春天的花,可我等不到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破纸鸢,心里忽然很疼。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和缝尸针,走到她面前,“林老师,我帮你缝好纸鸢,我们一起放纸鸢,好不好?就当是替他陪你。”
林晓月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拿起纸鸢,开始缝补破了的翅膀。红丝线穿过湿冷的纸鸢,一针一针,像是在缝合林晓月未了的心愿。雪还在下,落在我的手上,很冷,可我却觉得心里很暖,因为我知道,我正在帮一个女人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当最后一针缝好的时候,黄纸鸢的翅膀变得完好无损,上面的蝴蝶像是活了一样,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我把纸鸢递给林晓月,“林老师,我们去放风筝吧。”
林晓月拿着纸鸢,跑在雪地里,风把纸鸢吹了起来,黄纸鸢在白色的雪地里,像一只黄色的蝴蝶,飞得很高很高。她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很清脆,像是春天的鸟叫。
“谢谢你,小姑娘。”林晓月转过身,对我笑了笑,“我终于放了一次纸鸢,也终于没有遗憾了。”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雪地里。黄纸鸢也慢慢落了下来,掉在雪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黄色花朵。
我们把黄纸鸢和书信,埋在了林晓月冻死的地方,还在上面插了一束野花——虽然是冬天,可我们在山坡下找到了几朵耐寒的小花,像是春天提前来了。
回去的路上,雪停了,太阳从云里钻了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闪闪发光。我看着手里的红丝线和缝尸针,忽然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冷了,因为总有一些温暖的故事,在寒冷的日子里,给我们带来希望。
爹说,林晓月的怨气散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她爱的人了。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心愿——放一次纸鸢,圆一个春天的梦。
我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故事,更多的怨气,更多的未了心愿。但只要我手里拿着红丝线和缝尸针,我就会一直走下去,帮他们缝好伤口,缝好心愿,缝好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因为我是沈家的缝尸人,缝的是尸,解的是怨,守的是人心,更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最温柔的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