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蚨衔影入樊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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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工坊，丙字库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里残留着甜腻的腥气与冰封解冻后的湿冷，混合着灵药膏清凉的气息。断折的金属支架、焦黑的墙壁、地面上被腐蚀出的坑洼，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黎明的曙光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艰难地穿透稀薄的毒雾，将这片狼藉镀上一层充满矛盾色彩的金边——既有毁灭的疮痍，亦有新生的希望。

赵亮靠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藤椅上，左臂被童露露用浸透了“玉髓生肌膏”的冰绡仔细包裹着，丝丝缕缕的清凉药力渗入灼痛的经脉，缓解着强行催谷雷杖带来的反噬。他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昨夜更加明亮、更加深邃，如同经历风暴淬炼后的寒星。

指尖轻轻拂过腰间温润的灵犀玉简，识海中仿佛还能感受到万里之外云渺峰顶，姜雨彤破境时那股冰消雪融、生机勃发的灵力韵律。那份圆融通透的波动，如同山涧清泉淌过焦灼的心田，抚平了肉身的伤痛，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与力量。师姐安然破关，这比击退影阁刺客更让他心神安定。

“亮哥，药熬好了，快趁热喝。”童露露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玉碗捧到赵亮面前。她的小脸还带着清理现场的烟尘，眼圈微红，显然是哭过，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透着一种“家”遭劫难后、小兽守护巢穴般的执拗。她一边吹着碗里的热气，一边忍不住又朝西侧库房墙角那片被爆炸冲击波掀开、此刻堆积着废弃灵材的阴影处飞快瞥了一眼，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亮哥，刚才…刚才我去取药引子的时候，好像看见…看见那边墙角有道影子闪了一下…特别快，像…像被风吹散的烟，一下子就没了…可那会儿明明没风啊…”

赵亮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滚烫的药液在碗中晃荡，映着他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他没有立刻看向童露露所指的方向，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药碗送到唇边，借着氤氲的热气，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极其自然、极其隐蔽地扫过那片阴影区域。

断折的金属梁柱斜倚着焦黑的墙壁，在晨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暗影。废弃的灵材堆积如山，散发着各种驳杂的能量残留。表面看去，毫无异状。但赵亮的灵识，在突破炼气八层、尤其是构筑“灵犀轨迹网”后，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已敏锐到近乎变态的程度！

就在那片看似寻常的阴影深处，在那些废弃灵材驳杂的能量残留掩盖下，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精妙、如同水银泻地般一闪而逝的能量涟漪！这涟漪并非攻击性的灵力波动，也非阵法痕迹，而是一种…近乎“无”的窥探！它巧妙地融入环境的背景杂波，如同最高明的刺客融入人群，若非童露露那近乎本能的直觉提醒和他自身感知的蜕变，几乎不可能察觉！

这不是影阁的路数！影阁的刺客，如同跗骨之蛆的毒蛇，气息阴冷诡谲，带着浓烈的恶意。而这丝窥探，气息中正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古老苍茫的意味，如同高踞云端的神只，冷漠地俯视着凡尘蝼蚁的挣扎。其精妙程度和隐匿层级，远超影阁！

一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赵亮的心脏——天机阁！

他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苦涩的药液，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浇熄了心头的惊涛骇浪。昨夜慕容雪的到来，玄冰谷的结盟，灵犀玉简展现的颠覆性力量…果然还是引来了这尊真正盘踞于修真界情报与推演巅峰的庞然大物！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刚刚经历过风暴的水域，开始评估、审视…乃至觊觎！

“许是昨夜爆炸震落的浮尘，或是残余毒雾的光影折射。”赵亮放下药碗，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轻轻拍了拍童露露的手背，“露露，你太紧张了，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还有慕容仙子和诸葛先生在，出不了乱子。”

童露露看着赵亮平静的脸庞，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又朝那墙角看了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指挥后续的清理工作。

待童露露走远，赵亮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冰冷而凝重。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如同融入晨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忙碌的人群和废墟的间隙，走向工坊深处那座被诸葛明重重推演禁制守护的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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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方古朴的青铜星盘悬浮在半空，散发出幽幽的、如同亘古星辰般的光芒。星盘之上，无数细密如沙的推演符文自行流转、生灭，构成一幅不断变幻的微型宇宙星图。

诸葛明盘膝坐于星盘前，双目紧闭，眉头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他双手十指在身前虚空飞快地掐算、点动，指尖带起的灵光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跳跃的萤火。他周身的气息沉凝如山，但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推演压力。

赵亮无声地走入，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星盘之上。

星盘中央，代表天机工坊的气运光柱依旧炽烈升腾，光芒甚至比昨夜更加璀璨凝练，象征着与玄冰谷结盟后带来的巨大增益。然而，在这光柱周围，代表影阁毒牙的灰黑色因果线虽然被斩断了几根（显然是昨夜被慕容雪冰封和后续清理的刺客），但仍有新的、更加隐蔽的线条如同水蛭般悄然滋生、缠绕。

但最让赵亮瞳孔收缩的，是星盘的上方！

三枚原本高悬于天穹、位置相对固定的玉白色星辰——这代表天机阁监察之力的“玉衡星”——此刻竟悄然改变了运行轨迹！它们不再高悬不动，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着星盘中央，向着代表天机工坊核心区域的位置——移动！靠拢！其运行轨迹精准无比，最终交汇的落点，赫然指向存放“灵网核心”基板的炼器密室以及诸葛明此刻所在的推演静室！

玉衡移位，天机垂眸！

这无声的星图变化，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天机阁的暗探不仅来了，而且目标极其明确——工坊最核心的机密！他们的推演之力，已锁定了源头！

“呼…”诸葛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指尖的灵光缓缓收敛，星盘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他睁开眼，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洞悉一切的凝重寒光。

“来了。”诸葛明的目光落在赵亮身上，声音低沉，“非止窥探，更在‘落子’。”

他指尖在星盘边缘一点，一道细微的灵光投影在两人面前的虚空中。画面中，清晰地回放着昨夜至今晨，工坊内数个关键节点的景象：

* 丙字库区爆炸后，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普通护卫服饰、毫不起眼的矮胖身影，在搬运废墟时，“无意间”将一枚米粒大小、形如普通矿石碎屑的灰色晶体，踢入了靠近核心区域排水沟的缝隙。

* 清晨，负责清理外围道路的一名杂役，在清扫时，袖口“不小心”拂过一株不起眼的灵植，几点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粉尘飘落，融入泥土。

* 甚至就在刚才，一名前来洽谈生意的外地商会代表，在进入工坊大门接受检查时，其腰间悬挂的一块装饰性玉佩，在通过安检阵法时，内部某个极其精微的符文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释放出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探查波动，扫过整个前院！

“玉衡星移位，非虚妄推演，而是这些‘落子’引动！”诸葛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洞悉，“‘地听石’埋于地脉节点，可窃听方圆百丈灵力波动与传音；‘附灵金尘’散于灵植，可被动记录经过者的气息与灵力属性；那玉佩中的‘窥真符’，更是天机阁秘制，可在极短瞬间、极难察觉地扫描一定区域内的能量分布与阵法结构！”

“好手段！”赵亮眼中寒芒闪烁，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强行压下，“润物无声，借力打力。用我们自己的混乱和日常活动，悄无声息地布下耳目。若非道友推演入微，我等被人看光了底裤还茫然不知！”

“他们想看，便让他们看。”赵亮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只是…看什么，由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