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妹红的觉悟 阿礼的觉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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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震耳欲聋的尖啸掀飞了洞顶吊着的巨石,妹红在碎石雨中蜷成球状。一块锋利的玄武岩碎片扎进腰腹,她索性抓着岩片当作匕首。透过漫天坠落的火雨,她突然注意到妖兽拍打左翼时的滞涩——那里有道横贯翼膜的陈旧伤疤,猩红的妖力正从裂缝中渗出。
第七十三次重生,妹红的瞳孔已经能直视岩浆的强光。她像壁虎般贴着灼热的岩壁游走,指尖血肉被烫得滋滋作响也浑然不觉。当不死鸟再次亮出受伤的羽翼,她突然纵身跃入沸腾的岩浆池。
暗红粘稠的熔岩包裹全身的刹那,视网膜上浮现出妖力流动的脉络。妹红在剧痛中咧开嘴角,新生出的犬齿咬破下唇——她看清了妖兽胸腔内跳动的猩红妖核,那团能量源正通过十二道脉管向羽翼输送妖力。
“抓到你了……”
她吐出嘴里的岩浆,新生出的白发如蛛网缠住妖核。不死鸟发狂般撞击洞壁,整个火山开始震颤。妹红咬碎新生的臼齿,硬生生把妖核拽出妖兽体内。失去力量的妖核在她掌心化作流火,顺着指尖涌进四肢百骸。
火山爆发的轰鸣声中,白发少女踏着岩浆巨浪冲天而起。她赤裸的身躯在热浪中舒展,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方圆百里的百姓目睹了毕生难忘的奇观——喷发的火山云中,浴火重生的身影徒手撕开妖兽咽喉,裹着岩浆的拳头洞穿其胸膛。
不死鸟最后的悲鸣化作漫天火雨,点燃了整片山林。新生的蓬莱人正跪坐在妖兽残骸上,獠牙刺入尚在抽搐的颈动脉。暗金色的血液顺着下颌滴落,在岩浆表面绽开朵朵金莲。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刺破硫磺云时,妹红抬手接住飘落的灰烬。掌心新生出的皮肤映着朝阳,浮现出与星暝袖口相似的纹样——那是吞噬过多妖力产生的异变。她突然想起那个永生难忘的正午,阴阳师指尖的凉意穿透额头发丝:“心之将死,无可复医……”
岩浆池突然剧烈翻涌,妹红赤脚踏上凝结的玄武岩。在她身后,不死鸟残存的骨架正在缓缓沉入地幔,无数光点从骸骨中飘散,如同反向升起的星河。
……
油灯在青竹帘上投下摇晃的剪影,稗田阿礼第三次将狼毫搁上砚台。松烟墨在宣纸洇开豆大的墨点,恰似昨夜西南方天际炸开的赤红火光。
“咳咳……咳咳咳!”
闷咳撞得矮几上镇纸都在轻颤,少女慌忙抓起绣着樱花纹的帕子。素白绢面绽开点点红梅,在摇曳的烛光里晕成诡谲的纹样。
“小姐!”
纸门被猛地拉开,十五岁的侍女小蓟捧着药碗跌进来。褐黄色的药汁泼在榻榻米上,蒸腾的苦味混着安神香在室内纠缠。
阿礼迅速将帕子攥进掌心,苍白的指节抵着朱漆案几边缘支起身子。她褪色的浅葱色单衣滑落肩头,露出嶙峋的锁骨:“不过是誊抄累着了……”
“您三天没合眼了!”小蓟带着哭腔跪坐下来,青瓷碗底磕在矮几上“当啷”作响。她盯着阿礼憔悴的脸——前日皇后赏赐的珍珠粉还堆在妆奁里积灰,倒不如说这位大人连束发的缎带都懒得换。
阿礼的指尖抚过未干的墨迹,《古事记》神异篇的“火山神怒”四字正在她腕下蜿蜒。昨夜惊醒时,她分明看见西南方天空裂开赤红伤口,熔岩般的云霞里隐约有巨鸟振翅。
“听说……不死火山那边……”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小蓟瞬间绷紧的肩线。这孩子每次说谎耳尖都会泛红,倒比那些老学究呈上的伪书有趣。
小蓟死死咬住下唇。今早去市集采买时,卖炭翁说得唾沫横飞:什么三丈高的火鸟啊,岩浆里爬出来的白发鬼女啊。最要命的是巡夜武士说,在火山灰里捡到半片绣着藤原家纹的破布……
“其实……”阿礼忽然剧烈呛咳起来,单薄的后背弓成虾米。小蓟慌忙去拍,却摸到蝴蝶骨凸起的弧度——小姐又瘦了。
“我说!我全说!”侍女带着哭腔喊出声,“寅时三刻火山喷发,朱雀大街都能看见烟柱。巡逻队在入山口捡到烧焦的漆器残片,岩笠大人的佩刀,白发恶鬼与妖鸟的搏斗……”她突然噤声,因为阿礼已经直起身,眸子亮得吓人。
沾着血丝的狼毫在宣纸上飞舞,腕间银铃随着书写节奏叮咚作响。小蓟望着小姐唇角溢出的血渍,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老爷临终前也是这样抓着小姐的手,非要她记下什么“月宫玉兔捣药”的怪谈。
阿礼的笔尖突然在纸上拉出长长的墨痕。她想起《山海经》中关于毕方的记载,又联想到前些日子藤原宅送来的《星异录》。咳嗽声混着渐急的落笔声,竟谱成诡异的安魂曲。
“小姐!”小蓟突然扑上来按住宣纸,“您的手在发抖!”
纸面上“不死”二字被拖出刀锋般的撇捺,阿礼望着自己痉挛的手指轻笑:“当年徐福为始皇求仙药,可曾想过蓬莱竟是这般模样……”
侍女茫然摇头。她没看见阿礼袖中滑落的帕子——那抹猩红正在烛火下渐渐发黑。
“有时候我在想……”阿礼的指尖抚过《古事记》手稿,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星暝某日遗落的符咒残片,“若是有谁能与时光同寿,替众生记下这浮世百态……”
檐角惊鸟铃突然急响,穿堂风卷着火山灰的气息扑灭烛火。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阿礼恍惚间看见某个撑着洋伞的身影倚在门边。
三途川畔,四季映姬的悔悟之棒轻轻敲在台上。年轻的阎魔望着现世镜中咳血的少女,忽然对身旁的小町叹道:“执念至此,倒比那些浑浑噩噩的魂灵有趣得多。”
当小蓟重新点亮烛台时,阿礼已经伏案睡去。未干的墨迹在“不死鸟”三个字上晕开涟漪,少女唇角还噙着笑——梦里似乎有谁在说:“若愿以百年劳役为契,许你十世轮回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