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结束,亦是开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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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滑落的瞬间,万千星子恰从云隙漏下清辉。辉夜支着下巴歪头望来,月华恰好漫过辉夜无瑕的侧脸。远处篝火噼啪炸开的星火,竟不及她眸中流转的华彩一分。

星暝拎起酒碗一饮而尽:“师匠居然肯放你出竹林?该不会是偷了师匠新炼的药丸?”

“星暝君这话说的。”辉夜指尖绕着垂落的鬓发,发梢扫过案上未干的酒渍,“妾身可是遵着医嘱出来散心——倒是你。”她突然掩袖轻笑,“庆功宴上躲着别人,莫不是藏着什么心事?”

“我……”星暝低头擦着陶碗边沿。远处醉倒的河童正抱着酒坛说胡话,星焰骑在千早肩头揪她帽子边的绒球——这热闹的烟火气反倒衬得他此刻的沉默愈发突兀。

“星暝君。”辉夜的声音像浸了月光的丝帛。她忽然将酒碗往桌上一磕,指尖蘸着酒水在案上描画,水痕蜿蜒成残缺的月牙:“妾身前些日子研读诗集,有句话倒是新鲜——「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星暝君也如那些诗人一般感伤吗?”

星暝手背突然覆上微凉的触感,辉夜忽然用玉枝挑开他攥紧的拳头,沾着清露的枝条凉得人一激灵:“酒盏都要被你捏出指印了。”他抬眼时正撞见辉夜执壶斟酒,垂落的鬓发轻轻扫过桌角,松烟墨般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前日收拾旧物,翻出些有趣的东西。”辉夜忽然从袖中抖落半卷整洁的宣纸,墨迹洇开的“永”字缺了最后一笔,“星暝君当初陪妾身习字时,可没这般心不在焉。”

少年喉结动了动,抓过酒碗仰头灌下。清酒顺着下颌滑进衣领,喉间火烧火燎的刺痛反倒让他清醒几分。夜风裹着烤栗子的焦香拂过,某只小老鼠正踮脚去够架子上最后两串团子。

“蓬莱的仙岛看过千百次阴晴圆缺。”辉夜的团扇突然压住他欲再取酒的手,檀木扇骨沁着寒梅冷香,“倒是星暝君这模样,让妾身想起话本里悲春伤秋的酸儒。”

星暝挣开桎梏的手僵在半空。他望见辉夜眼底流转的辉光,忽然想起某个夜晚——博丽神社的庭院里,纱月她们正捧着新制的蜃气灯笼等他归来。

“那些开得再艳的花。”辉夜的声音轻得像竹叶落进酒盏,“等你看过百回凋零,便会明白……”她突然起身,“能陪你看尽沧海桑田的,终究只有不会凋零的玉枝。”

星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抬头时,辉夜早已没了踪影。夜风里飘来她促狭的轻笑:“身后~”

“哐当!”

破风的闷响混着酒液泼溅声炸开,星暝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个酒葫芦。他踉跄着扶住歪斜的桌角,眼前金星乱蹦间瞥见四个黑影从东南西北包抄过来——萃香踩着酒坛边沿摇摇晃晃,勇仪肩头扛的陶瓮足有半人高,华扇腕间锁链缠着三四个空酒瓶叮当乱响,连素来假正经的矜羯罗都拎着两坛泛着酒香的液体。

“诸位好汉饶命!”星暝脚尖刚离地就想开溜,玄铁锁链“哗啦”缠上腰际。

华扇的挥出的另一道锁链缠住少年脚踝,链子那头还拴着个鼾声如雷的河童:“上回说好战利品三七分账……”她突然用酒瓶敲了敲星暝脑门,“你倒把好酒全顺给永远亭那位当棋酬了?”

“天地良心!”星暝手忙脚乱去掰锁链,指尖突然被冰凉的酒液浸透——勇仪直接把酒瓮怼到他嘴边,“要我说就该把这家伙泡酒坛里醒醒脑!”

远处突然传来木屐踩碎冰凌的脆响,八云紫东倒西歪地踩着酒坛堆,金发间沾满糖霜和烤肉渣。她手里的桧扇早换成啃剩的羊腿骨,冲着虚空胡乱比划:“给咱……嗝……给咱把星暝那小子种成胡萝卜!”

“连老太婆都遭了暗算……”星暝望着紫身后乱开的隙间——里面正噼里啪啦掉出成串的腌萝卜,蓝正手忙脚乱地把它们重新拖回隙间,“你们到底灌了她多少?”

“也就那么多……”矜羯罗比划的动作突然被窜起的酒嗝打断,话没说完,紫便突然瞬移到众人头顶:

“星暝……嗝……别躲呀~”她突然甩袖抛出团粘稠的紫雾,“看招!酒杯地狱!”

千百个琉璃盏从天而降,叮叮当当将众人罩在其中。萃香怪叫着抡起伊吹瓢要砸,酒液却化作丝线缠住四肢;矜羯罗的剑气劈在琉璃壁上,震得满地酒坛嗡嗡共鸣。星暝趁机缩进缝隙,却见紫晃晃悠悠踩着酒盏堆踱过来,指尖凝出的境界线把他捆成粽子。

“紫你醒醒酒!”少年扭成麻花状,“说好庆功宴不掀桌……”

紫突然掐住他脸颊,染着丹蔻的指甲在皮肤上压出月牙印:“竟敢瞒着咱私会辉夜……”她含糊的呓语混着甜腻酒气,“今晚就让你睡隙间……和魍魉们斗地主……”

华扇突然拽着锁链将两人分开,玄铁链条在紫腕间绕了三圈:“要发酒疯回你的……”话未说完就被紫反手塞了满嘴腌萝卜,噎得她直翻白眼。萃香趁机跳上酒瓮高歌,荒腔走板的调子让众人不自觉地捂住耳朵。

星暝望着醉眼朦胧哼着不知名小调的紫,忽然振袖甩出一道流光,银剑在月光下划出清泠的弧线:“看来这场仗还没打完。”剑尖直指紫摇摇晃晃的身影,“诸位,随我拿下这最后的大敌如何?”

“砸!把这老妖怪的酒坛全掀了!”萃香踩着酒瓮蹦起三尺高,伊吹瓢甩出的酒液在半空凝成个“拆”字。鬼族们轰然叫好,七八个酒坛子“咣当”砸在紫脚边——说起来,这些酒似乎是萃香她们自己的吧……

华扇的锁链缠住三个跃跃欲试的天狗:“军师大人发话,还不快给贤者大人醒醒酒?”几个戴着护目镜的河童慌忙启动看起来很不可靠的装置,噗噗冒着白烟的醒酒喷雾器顿时喷得满场都是。

千早刚摸出团扇又缩回手,星焰倒是胆肥,头顶火苗窜得老高:“主人上!我给您烧条道!”小丫头甩着烧焦的蝴蝶结正要冲出去,被饭纲丸龙拎着后领提溜回来——龙的新披风上还粘着星焰刚刚恶作剧的糖霜。

萃香不知何时窜到星暝背后,酒葫芦“咣”地撞在他后腰:“大伙别怵!这小子兜底呢!”鬼王笑得见牙不见眼,顺手把星暝往前推了个趔趄。

“等会儿!我什么时候……”星暝的抗议声被淹没在轰然爆发的喧闹里。整片空地突然活了过来,醉醺醺的妖怪们现出原形满地打滚,天狗们掀起的旋风卷着烤鱼签子满天飞。某个河童启动的巨型醒酒装置突然失控——如果之前算正常操作的话。喷出的薄荷味雾气把紫的金发染成翠绿色。

八云紫踉跄着划开隙间,内里掉出的油豆腐砸在蓝头顶。幼狐手忙脚乱地接住吃食,两条尾巴缠成了麻花结:“紫大人小心……”

“小星暝学坏了~”紫突然旋身躲过不知何处扔来的酒杯,鞋尖勾起的境界线将星暝的银剑绞成麻花,“看来今晚的隙间客房真得添位贵客呢~”

星暝望着扭曲成问号状的佩剑,突然瞥见辉夜在不远处掩袖轻笑。紫勾住星暝脖子,满身酒气混着轻香熏得人发晕:“既然要讨伐咱……”她染着醉意的眸子忽的清明,“总得给点彩头吧?”

星暝突然感觉腰间一轻,装着金币的锦囊已落到紫掌心。八云蓝突然从隙间探出头,掌间捧着个算盘:“精神损失费、衣物清洁费、贵重物品赔偿费……”

“你们合伙讹我!”星暝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调转枪头的众人,转身就想逃。

华扇的铁链突然绷成直线:“还等什么!”玄铁锁链绞住星暝的手腕。众妖怪们轰然响应,酒坛与拳脚齐飞,整个宴会场顿时鸡飞狗跳。

星暝抱头蹲在倾倒的案几后,看着自己的银剑被分成千百根当烤串签子使。瑞灵战战兢兢递来半块米饼:“星暝大人……这算庆功宴还是拆家啊?”

远处突然爆开耀眼光芒,八云紫的隙间悄然吞掉最后半坛酒。金发妖怪贤者望着正在上演全武行的众人,折扇轻轻敲在掌心。

“该落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