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我所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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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可知,长生种眼中的光阴是何等模样?有时像是竹筒倒豆子,哗啦啦转瞬便倾尽了百年光景;有时又像是梅雨时节的檐角水珠,滴答滴答数得人心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晃过去,对我这种老不死的家伙来说,年月这玩意最是没意思。打个盹的功夫,外头就换了三四代天皇,再睁眼时连记忆中的村庄都改成了城郭。可要说难熬呢,又总觉着时间像是凝在琥珀里的蝇虫——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走远,自己却连根头发丝都不带变样。

说起稗田家那位执笔的小姐,上回与她对弈时,她发间别着的还是唐国传来的点翠簪子。前日路过三途川,正巧望见她抱着文卷往是非曲直厅的方向跑,连帽子都戴歪了——到底是读书人的脾性,给四季她们当差时都不忘整理书稿。不过流转些许岁月,她又要转生回人世,到时候怕是得唤她稗田阿尔了。

至于慧音小姐……前些年溜进京都时,正巧瞧见她教小童认字。手里攥着的《古事记》抄本都快翻烂了,偏生头顶那秀才帽倒是浆洗得簇新。至少她能在稗田家安定下来,也比我那荒郊野岭好的多——我又能保护什么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道终究是容不得纯粹的书呆子。前些日子去还书时,正撞见她挥着狼毫与阴阳寮的老学究论战。那蘸满墨汁的笔锋在空中划出上古篆文,硬是把对方祖传的式神纸人震成了齑粉。到底是白泽血脉,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较起真来可比鬼族的拳头还难对付。好在有稗田家做周旋,加上慧音的善良也是众所周知,即便是人妖矛盾愈发激烈的当今,那帮阴阳师也没有特意拿她开涮。

有时我会驻足回望来时的路,倒不是说我真有什么愁绪要抒,只是看着檐角铜铃锈蚀的痕迹,难免会想起某些故人旧事——有的还能过着无忧无虑的自欺欺人生活,有的……却是只能活在我的记忆中了。

说到故人,星焰那丫头倒像是被时光凝住了似的。前日见她追着帝的兔子满山跑,恍惚间还当是百年前的光景。说来她长不大也怪我,毕竟我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丝信仰都不曾去收取,甚至用了个术式将它们引入神社的酒桶中——这主意还是萃香她们提的,说是要培养什么“酒神”,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半分通灵的迹象。

至于那把总爱唠叨的草薙剑,前些日子还与我争辩素盏鸣尊斩蛇时剑锋倾斜的角度,结果被路过的华扇拎去当了三日柴刀——据她所讲,劈起松木来倒是比当神剑顺手得多。

倒也不是说现下冷清,妖怪之山的大家隔三差五便来讨酒吃,前日还扛来半人高的酒瓮,说是她们新酿的“血池甘露”。辉夜上月来讨教麻将牌九时,顺手把师匠新制的延寿丹混在茶点里,副作用害得我对着月亮嚎了整宿的胡话——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紫那家伙知晓,否则不出一天,我的名声便会响彻东之国遍野。

蓝那孩子倒是愈发稳重了,前日送来的樱饼竟没掺半点豆腐渣。只是我瞧着那第四条尾巴尖上的伤痕,总觉得紫的教育方式颇有待商榷。说来也怪,明明当年初见时还是战战兢兢的小狐狸,如今竟能面不改色地接下萃香的酒碗——可见世事无常,连式神都会长成叫人刮目相看的模样。

有时看着星焰枕着草薙剑打盹的模样,倒是会突然想起某位蓝发巫女握着御币练习祝祷的清晨。记忆这东西最是恼人,明明该随着年月淡去的画面,偏生连檐角融雪的声响都记得真切。

说来惭愧,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寻过好些巫女苗子。这世道灵力充沛的孩子本就稀少,能扛得住妖怪瘴气的更是凤毛麟角。前些年从唐土渡海而来的“大师”倒是教过我相人之术,说什么“眉间三寸见灵光”,可实际寻来总归是镜花水月。

倒也有些孩子初显天赋,可要么受不住修行清苦,要么被红尘俗世迷了眼。记得有个京都来的小丫头,头天夜里还信誓旦旦说要降妖除魔,次日清晨就卷着香火钱逃之夭夭——倒是在赌坊被鬼族撞个正着,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紫倒是也推荐过几个孩子。可她带来的孩子,不是唤作“祸”就是叫“鬼”,我实在看不过眼,索性都改了博丽的姓氏——好歹听着像正经神社出身。这些孩子灵力倒是纯粹得很,偏生见着妖怪就要砍要杀,有次险些把来送礼物的河童切成生鱼片——甚至连村民都险些遭她们毒手——而且,以鬼尤甚……

要说全然没有好苗子倒也不尽然。记得有个叫博丽葵的姑娘,灵力精纯得能照见魂魄。可惜她也是个心慈手软的好孩子,见着受伤的小妖或是人类就要带回来医治——所幸得以善终,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

不过嘛,倒也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缘分。前些年秋分那日,紫不知从哪拽来个红发小丫头,说是命格与神社有缘。结果那小姑娘盯着供果两眼放光,当场就要把整张供桌扛去当铺——幸而被路过的文文和果果拍了照,如今某份妖怪日报上还留着“神秘大盗夜袭神社”的头条呢——她倒是被我送回了西边那块神州大地,名字却有些淡忘了。似乎是叫……“美铃”?

说来时光荏苒。日子嘛,就像萃香葫芦里的酒,晃荡晃荡就见了底。前些天去西边人里采买,撞见当年教过的小巫女都已白发苍苍。有个老婆婆颤巍巍把手递给我,说是还记得五十年前我教她画驱蚊符的光景——那符纸她至今还贴在玄关,只是朱砂褪色得只剩淡淡红痕。

偶尔也会去地底陪觉妖怪下下棋,或是到魔界陪神绮太太研究新式甜点——说起来,那位萨丽艾尔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各种意义上的。所幸交流时她也会恢复正常体型,否则真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大多数日子还是平淡如水。人妖间的龃龉虽如梅雨时节的溪水,隔三差五便要漫过堤岸,可要论真正惊涛骇浪的变故,怕是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那位被称作秘神的大人物,借着名为圆仁的人类马甲,硬是在人间掀起了摩多罗神信仰的风潮。这般昭告其存在的手段,倒也算是她一以贯之的风格。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前些年发生的某件事情。

那日我云游至信浓地界,偶遇位须发皆白的老法师,听他讲起桩奇事。说是当地有对姐弟,唤作白莲与命莲的,他们的际遇比唐国志怪小说还要离奇三分。尤其是那位命莲法师——托钵化缘的和尚我倒是听过也见过,但能让铜钵飞天的却是从未耳闻,想来应是有些道行。

当年信浓国大旱,赤地千里。有个姓藤原的贪官囤着七座粮仓见死不救,百姓饿得啃树皮充饥。命莲不过对着铜钵轻敲三下,那沉甸甸的粮仓竟像纸鸢般飘过三重山峦,米粒分毫不差地落在饥民聚集的河滩。更奇的是,藤原家那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得了怪病,全身溃烂流脓,命莲只在佛前供了盏隔夜茶水,第二日那恶少竟能下地行走。

白莲本是寻常妇人,五十岁才跟着弟弟修习佛法。说来古怪,她在蓄积命莲法力的飞仓中打坐不过百日,竟抵上旁人三十年功德。眼角皱纹淡了三分,连指甲缝里渗出的檀香都能驱散瘴气。据说她施法治病,枯枝在她手中能开出杏花,久病卧床的老妪饮了她诵经过的井水,三日后便能下地纺纱。

可天意最是弄人,命莲圆寂那日正值春分。白莲抚着弟弟冰凉的袈裟,生生将眼泪熬成两鬓霜雪。自那日起,她像是魔怔了似的满山寻长生法。你听过满头华发的老妪追着山童讨要朱果么?她竟真寻着了逆转光阴的秘术——虽说是妖佛混杂的邪路子,倒也教她重焕青春。

后来我在魔界酒宴上听人提过,这秘术与妖怪气运相连:“就好比藤蔓缠着古树,树倒了藤也得枯。那白莲何等聪慧,转头就与妖怪打得火热。你道她是真心向善?起初不过是为着续命——有回我撞见她替夜雀妖怪遮掩行踪,那手法比阴阳寮的老油子还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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