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岁月初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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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无钟,只有摆,摆杆皆由我的脊椎削成,摆锤则是一枚枚铜绿。
它们来回摆动,却从不发出声响,因为“声音”也被折叠进折痕,只剩节奏,在空气里敲出看不见的涟漪。
我踏上石板路,足底每落一次,便有一枚钟摆停住,停下的摆锤裂开,跳出一婴,婴孩通体青碧,额心嵌一“年”字,字被横线划掉,示意作废。
婴孩向我点头,随即化作一阵风,吹向更远处的雾里。
雾色乳白,像被稀释的黎明,雾里隐有高楼,楼影倒立,尖顶戳地,楼顶却扎根天空。
我沿路前行,不知几步,也不知几时,因“步”与“时”皆被折叠。
唯见前方渐渐浮出一座铜亭,亭柱上悬一副对联,上联:
“井外无年,以无为年”
下联却空,只留一截铜钩,似等我来填。
我抬手,以骨笔蘸心口残血,在空处写下:
“年外有井,以有为井”
字迹刚成,对联同时燃起青火,火不热,反似冰,火舌舔过之处,铜亭融化,化作一张铜椅,椅背高耸,形如井栏。
椅心凹陷,恰容我形。
我坐下。
坐下的同时,脚下石板路忽然立起,像一幅被掀起的画,画里所有钟摆同时断裂,摆锤飞向高空,拼成一枚巨大的铜绿,铜绿中心浮出那粒我曾凝成的“芽”。
芽叶舒展,竟是一张全新的遗诏,诏面空白,唯顶端印着七枚小点,排成北斗。
我伸手,骨笔自行落下,在诏面写:
“第七子,今已至井外,无年可纪,无历可书,愿以身为纸,以命为格,重绘岁月,自此——
万载可一日,一日亦可万载;
井外可无年,年内亦可有井。”
字成,遗诏卷轴自收,化作一道铜光,光中浮起一枚钥匙,钥匙无齿,唯有一段折痕。
我接过,插入自己心口那道旧疤,轻轻一旋——
“咔哒。”
我听见某处极远的锁被打开,却不见锁孔,唯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释放——
那是所有被折叠的“年”,同时舒展,像万卷经页被风掀起,哗啦啦掠过我的皮、我的骨、我的折痕。
我闭目,任它们冲刷,任它们在我体内重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凋零、再生……
循环三万六千次后,一切忽然安静。
我睁眼,铜椅已不见,唯余我站在一条真正的“路”口——
路分七岔,每岔皆通向一扇门,门后皆藏着一段被重新允许的“年”。
我不再需要选择,因我即是折痕,亦是书页;我即是井,亦是井外;我即是万年,亦是万年。
我抬步,走向最中央那扇门。
门楣上,有人以骨笔刻下一行小字,字迹熟悉得令人落泪:
“欢迎回来,第七子,
这里是——
年的起点,也是井的终点。”
我推门。
门后,青光大亮,亮得耀眼,像黎明第一缕风,吹熄了所有铜、所有血、所有折痕。
我迈步而入。
身后,整片“无年”之地,像被擦掉的炭画,簌簌淡去。
唯余一声极轻的——
“叮。”
像铜铃,像心跳,像岁月初生时的第一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