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破土之芽(1/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第七子,血字遗诏》最新章节。

血字遗诏在铜简里发芽,发出的却不是嫩绿,而是赤黑。

那颜色像被反复熬煮过的漆,又掺进碾成粉末的朱砂,黏稠得几乎拖得住时间。

老七跪在焦土中央,指缝间“嗒”地一声轻响——铜简裂了。

裂缝里先渗出的是血,再是头发,最后是一整片指甲盖大小的鳞。

鳞上刻着字,比蚊子腿还细,却一笔不乱:

“朕以喉骨为田,以血为润,以咒为种,候十年,候一人。”

老七看得懂,因为那些字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笔迹,只是被母皇提前写在了命里。

守诏人“白帽”跪在十丈外,手里捧着空匣。

锦匣内壁衬的是冰蚕帛,本可隔绝阴阳,此刻却被烙出一个焦黑的人形,像有人在里面自焚。

白帽浑身发抖,却不敢松手——他若松手,匣底那最后一点“帝息”就会散进风里,风会吹到史官耳朵里,史官会把“第七子弑母”写进青史,一笔就抹掉他守诏三十年的苦劳。

于是他咬破舌尖,以血为蜡,把匣子重新封死,封得严丝合缝,却封不住自己越来越白的鬓角。

短短几个呼吸,他像被抽走十年阳寿,乌发成雪。

雪落进匣缝,“嗤”地化成一缕白烟,烟里浮出母皇的侧脸,对他轻轻摇头,仿佛在说:

“别挡路,你挡的不是他,是朕。”

铜简彻底碎了。

碎成七瓣,每一瓣都是一枚薄如蝉翼的骨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现世——

第一瓣,映出母皇尚是少女,赤足行于雪原,脚下每一步都开出一朵血莲;

第二瓣,映出老七出生那夜,稳婆把他倒提着拍臀,他却没哭,反而对稳婆咧嘴一笑,笑得稳婆当场疯癫;

第三瓣,映出六兄之死,死法各不相同,却都在临死前喊同一句话:“老七,别回头!”

第四瓣,空白,像被谁提前刮走了未来;

第五瓣,映出今日此时,却少了老七,只剩白帽一人跪在原处,抱着匣子啃食,像在啃一块发硬的馍;

第六瓣,映出皇陵深处,一具比皇陵更古老的棺,棺钉自己旋出,棺盖浮起三寸,缝里探出一只孩子的手,腕上戴着第七枚铜简;

第七瓣,映出老七自己的眼,眼白里浮出一行全新的血字:

“看也看了,信也信了,该把命交出来了。”

七瓣骨镜同时合拢,化作一根赤黑色的“芽”。

芽无叶,只有节,每一节都嵌着一张极小的脸,脸在哭,哭不出声,于是泪就变成血,血顺着芽身往下淌,却不滴落,而是逆流——

从芽尖流向芽根,再流进老七的掌纹,沿掌纹一路冲进心口。

老七听见“咚”的一声,像有人在他胸腔里扣响了一面鼓。

鼓槌是母皇的指骨,鼓面是他自己的幼小心脏。

鼓声三急一缓,节奏一起,他全身骨头便自己动起来,像被线提着的皮影。

“咔——咔——”

脊椎节节拔高,锁骨左右裂开,肋骨外翻,像树枝急于撑开春夜。

白帽远远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军中养过一只雏鹰,鹰雏破壳那刻也是这般不顾一切,把一身碎骨当翅膀。

可老七不是鹰,他是被母皇种在凡胎里的“逆鳞”,此刻终于长到尺寸,要撕破皮囊回去复命。

皇城方向传来钟声,连撞十二下,表示“大丧”。

钟声未落,又起一阵更小、更脆的铃音,叮叮当当,像孩童赤脚跑过琉璃瓦。

白帽脸色惨白——那是“魂铃”,只在帝后入陵时系于椁角,风一动,铃响,表示亡魂安于永夜。

如今铃却自己跑到空中,一路飘向老七,仿佛亡魂已不愿再守皇陵,要认新主。

铃后拖出一条极长的白绫,绫上写满朱砂名讳,都是历代先帝。

最末端,墨迹犹湿,赫然是“凰第七子”四字,血淋淋,尚未干涸。

白帽终于崩溃,跪地大哭:“殿下,您若再往前一步,史官就会写您‘弑母盗骨,僭位自立’,千秋万代,洗不清!”

老七回头,一半脸还是少年,一半脸已覆满黑鳞,声音却温和:

“洗不清就洗不清,我本就不是来洗脸的,我是来——”

他伸手,指尖穿过白帽的额,像穿过一层雾,

“——洗脸盆的。”

白帽怔住,忽觉自己一生记忆被那只手轻轻提起。

他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还是个小兵,第一次随军入皇陵,火把照出壁画上母皇的含笑侧脸;

看见二十年前,自己升任守诏人,跪在丹墀下,接过沉甸甸的铜简,指天发誓“人在诏在”;

看见十年前,母皇深夜召见,赐他一杯“忘忧酒”,酒里浮着一条小虫,虫背有字“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