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蛛丝马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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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李府书房内的烛火却燃得正亮,将相依而立的两道身影投映在窗棂上,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紧密。
姜玖璃从宫中带回的那个木盒,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案上。李沐白与姜玖璃头挨着头,屏息凝神,仔细翻阅着里面那几本关乎着前朝血色真相的纸张。
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陈旧墨香、灰尘以及无形硝烟的味道。
“你看这里,”李沐白修长的手指点在先帝用药记录的一页,声音低沉而冷冽,“昊元四十九年,腊月初七,昊元帝头晕不止。王太医诊脉,记录‘脉象浮滑,舌苔泛青,似有外邪侵扰,然邪气隐晦,需深查’。他开了清毒安神的方子。”
姜玖璃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秀眉紧蹙:“外邪侵扰,邪气隐晦……这已是极委婉地指向中毒了。”
“不错。”李沐白又迅速翻了几页,“再看,腊月十五,昊元帝晕倒,王太医再次诊脉,记录变成了‘脉象沉涩,邪毒内伏,恐伤及肺腑’,药方也换了更猛烈的解毒之药。他显然已经确诊,并且上报了当时负责宫廷禁卫与部分机要的裕王爷,也就是你的皇叔,如今的宸元帝。”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上报裕王爷”那几个小字上,眼神锐利如刀:“然而,就在三日后,腊月十八,记录戛然而止。王太医因‘误用虎狼之药,险些酿成大祸’被革职查办,逐出太医院,永不录用。”
姜玖璃的心沉了下去:“然后,就换成了周太医。”
李沐白拿起另一本册子,那是周太医接手后的记录:“看,周太医的第一份诊脉记录,‘陛下忧劳国事,耗神过度,以致元气亏虚,五脏失和’,开的全是温补调理的方子。之前所有关于‘邪毒’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好一个忧劳过度,元气亏虚!”姜玖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悲凉,“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掩盖了谋害君父的滔天罪行!”
两人继续翻阅那些零散的宫人证词。有负责煎药的小太监隐约提及,周太医来的头几日,药渣的颜色气味与王太医在时截然不同;有在御前伺候的宫女回忆,先帝在周太医接手后,精神愈发不济,时常昏睡,偶尔清醒时眼神浑浊,不似从前清明;还有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提到,曾在深夜看见周太医鬼鬼祟祟地从姜仲宸还是裕王时的书房方向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李沐白与姜玖璃用理智与仇恨的丝线,一点点串联起来。一条清晰的、指向姜仲宸弑兄篡位的阴谋链条,逐渐浮出水面——下毒、换医、掩盖真相、清除知情者(王太医、可能知情的裕王爷及其势力),最后嫁祸给先皇后与先太子,一举铲除所有障碍!
“证据……还是不够直接。”姜玖璃放下最后一页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些只能推断,无法作为铁证,扳倒一个根基已稳的皇帝。”
“但足以让我们知道,仇人是谁,血债几何!”李沐白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而且,这盒东西能被我父亲如此隐秘地藏于东宫牌匾之后,本身就说明,他早已察觉姜仲宸的野心,并在暗中收集证据。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顿了顿,看向姜玖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坚定:“小玖,你放心。这血海深仇,我们一定能报。姜仲宸,凛萧溯风,所有参与其中、伤害过我们和我们至亲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姜玖璃重重点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磐石般的决绝:“我知道。我会亲手,送他们下去,向我父皇母后,向皇兄,向谢家十万英灵……谢罪!”
气氛稍稍缓和,姜玖璃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小狐狸,我前些时日听说你告假半月,是去了何处?连我也未曾告知。”
李沐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几分冷冽又得逞意味的笑意,他松开她的手,转身为自己斟了杯冷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才道:“我的公主殿下,没什么,不过是……远行了一趟,给那位不可一世的铄国皇帝,送了一份‘大礼’。”
“大礼?”姜玖璃狐疑地看着他,直觉他这笑容背后绝不简单,“什么大礼?”
李沐白放下茶杯,眸光幽深,带着一丝戏谑:“一份能让他……痛彻心扉,连做梦都不敢再梦到‘故人’的大礼。”他并未明说火烧璃心殿之事,有些肮脏的东西,他不想污了她的耳朵,只需知道结果便好。
姜玖璃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算计得逞后的光芒,心中虽仍有疑惑,却也不再追问。她信任他,如同信任另一个自己。他既说那是“大礼”,那便定然是能狠狠戳中凛萧溯风痛处的利器。
姜玖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廊角,屋内烛火便晃了晃,金红焰光漫过桌案,轻轻拢住俯身而来的身影。李沐白放轻了脚步,连衣摆垂落的弧度都染了暖,月白锦袍上暗绣的流云纹,被烛火映得微微发亮,倒像是把半盏月色都揉进了衣料里,软得不像话。
他停在姜玖璃榻边,指尖先碰了碰微凉的帐钩,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沾了棉:“这下我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烛芯偶尔噼啪一声,光便顺着他的肩线滑下来,落在他垂眸的眼尾——连带着他看向她的目光,都裹了层暖融融的软。他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又往前倾了倾,指尖不经意蹭过她被烛火映得发烫的耳尖,才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拂过易碎的瓷。
姜玖璃攥着锦被的指节悄悄松了松,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颤了颤。她没睁眼,却能觉出那片月白衣角就在眼前,连带着他身上清浅的竹香,都随着烛火的起伏,轻轻绕在鼻尖,温得人心尖发烫。
姜玖璃的声音,轻得像烛火里飘出的一缕烟。她没睁眼,只睫毛又颤了颤,带着点刚醒未醒的软:“狐狸。”
这声唤落进耳里,李沐白俯身的动作便顿了顿。他原是替她掖好被角要起身,此刻却又坐回床沿,掌心还覆在被面,温温地贴着她的手背。“怎么还没睡?”他声音放得更柔,烛火映着他眼尾,连月白锦袍的衣角,都落了层暖红的光,“是还在想……那件事?”
话没点透,可姜玖璃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凛萧溯风那夜的强迫。她指尖悄悄蜷了蜷,刚要摇头,就觉掌心的温度又沉了沉,他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肩,隔着锦被拍了拍,节奏慢而轻,像春夜落在窗纸上的雨。“有我在。”他说,语气笃定得让人心安。
那拍打的力道太熟悉。姜玖璃闭着眼,忽然就想起儿时——父皇母后还在时,她怕黑睡不着,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掌心带着暖,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哄她入梦乡。可眼下的温度,却比儿时更烫,顺着被面渗进来,一路烧到心口。她慌忙往被子里缩了缩,连半张脸都埋进锦缎里,不敢看他。
这人怎么回事?不过是坐得近了些,不过是拍了拍她,怎么就让她心里烫得像揣了团火?姜玖璃暗暗咬唇,蒙在被子里的脸颊早红透了——李沐白这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比平日里的模样,还要勾人。
正想着,覆在被面的手忽然动了。李沐白轻轻扯了扯被角,将她埋住的脸露出来,指尖还带着点笑意的温度:“殿下是要把自己蒙死,还是……”他顿了顿,烛火落在他眼底,映出半分戏谑,却又藏着半分认真的期待,“发现自己爱上臣了?”
姜玖璃的呼吸,瞬间漏了一拍。她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那点戏谑像糖,裹着底下的认真,甜得人心尖发颤。可下一秒,思绪却猛地飘回几日前的那个夜——她浑身冰冷,是他进来将她抱住,给她力量。她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鬼使神差地吻了他的唇角。
那吻很轻,像羽毛落过。可下一刻,李沐白就扣住了她的腰,将那点轻吻变成了更深的纠缠——他的吻带着安抚的温度,却又藏着压抑的汹涌,将她所有的慌,都揉进了那片滚烫里。
他的拇指蹭过她的唇角,语气里的笑意更浓,却也更认真:“怎么,殿下这是爱上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