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护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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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林霄突然说,他背起裹尸袋,虽然重量不重,但体积庞大,压得他身形微微前倾。“我记得来时的路有块歪脖子松树,树皮上有个V形缺口。”

队伍重新出发,气氛却和来时截然不同。没人再抱怨疲惫,脚步虽然沉重,却异常坚定。林霄走在最前面,裹尸袋的一角偶尔蹭到岩壁,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蓝军监控帐篷里,中尉盯着屏幕上缓缓移动的队伍,突然摘下耳机:“通知地面部队,暂时停止追击。”

“为什么?”中士不解,“现在是抓捕的最佳时机。”

“你看他们抬的东西。”中尉指着屏幕,“还有他们的队形,不是溃逃,是护送。这事儿不对劲,先查清楚那具遗骸的来历再说。”他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黑松岭的方向,“黑松岭这地方,老辈人说藏着不少故事,别捅出什么篓子。”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林霄的手掌一直在流血,浸透了裹尸袋的一角,在上面留下暗红的痕迹。金雪几次想停下来给他包扎,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动作很稳,像是在车间里搬运精密仪器,每一步都踩在最坚实的岩石上,生怕颠簸到背上的遗骸。

“歇会儿吧。”马翔突然开口,他指了指前方的避风石,“那里能挡住风,也能遮住卫星的视线。”

众人在避风石后停下。林霄刚把遗骸放下,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流血加上体力透支,他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金雪没等他拒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碘伏棉签狠狠按在伤口上,疼得林霄闷哼一声。

“再逞强,手就废了。”金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却异常稳定,用纱布紧紧缠住伤口,打了个标准的外科结。“我爸是医生,他说这种铁锈划伤最容易感染,必须彻底清理。”

林霄没再反抗,只是看着坑边那具安静的遗骸。老张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是简易的地图。“从这里往西南走,有个废弃的护林站。”老张指着地图上的红点,“我年轻时去修过收音机,那里有张行军床,还有个能用的火炉,今晚可以在那儿落脚。”

“护林站会不会有蓝军岗哨?”周洋担心地问。

“不会。”老张摇摇头,“那地方十年前就塌了一半,只剩个小耳房,地图上都标着‘废弃’,没人会注意。”

队伍再次出发时,雾已经散了。夕阳把黑松岭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演习爆炸声还在继续,但听起来似乎远了些。林霄的手被包扎得很厚实,虽然不太方便发力,却感觉不到疼了。

走到护林站时,天已经擦黑。正如老张所说,这里只剩下一间歪斜的耳房,屋顶漏着洞,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赵猛和周洋立刻清理出角落的空地,用捡来的干柴生起炉火,橘红色的火光立刻驱散了寒意。

遗骸被小心地放在行军床上,金雪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帆布盖在上面。老张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放在炉边烤:“先垫垫肚子,等会儿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野果。”

林霄坐在火炉旁,烤着受伤的手,突然注意到遗骸攥着的左手指骨间,除了那张情报纸片,还有个更小的东西。他用军刺轻轻拨开指骨,发现是枚铜制的五角星,比领章上的小很多,边缘刻着细小的“奖”字。

“是军功章。”马翔凑过来看,声音低沉,“这种尺寸是三等功奖章,60年代的样式,背面应该刻着编号和授予年份。”

林霄小心地翻转五角星,果然在背面看到模糊的刻字:“1962 0734”。

“1962年……”老张突然喃喃道,“那年黑松岭确实发生过暴风雪,我听我爹说,雪下了三天三夜,把进山的路全封了,后来搜山队只找到几具冻僵的特务尸体,解放军的人一个都没找到。”

炉火噼啪作响,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林霄看着那枚小小的军功章,突然想起自己车间里的荣誉墙——上面挂着历年的先进工作者奖状,有他的,也有退休老工人的。那些奖状会褪色,会被新的覆盖,但背后的故事,总会被人记住。

“明天,我们把他送到乡政府。”林霄突然开口,“让他们联系退役军人事务局,该让他回家了。”

“可我们还在被蓝军追……”周洋犹豫道。

“那就让他们追。”赵猛突然说,他的语气很平静,“总不能让英雄一直躺在这里。”

那晚,没人睡好。金雪守在火炉边,时不时添块柴,让火焰保持着温暖的亮度。赵猛和周洋轮流放哨,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老张靠在墙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老歌,是60年代的军旅歌曲。

林霄坐在行军床边,借着炉火的光,仔细看着那具遗骸。他想象着1962年的那个冬天,这个年轻的士兵是怎样在暴风雪里挣扎,怎样紧紧攥着情报和军功章,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

天亮时,金雪在遗骸的军装残片里发现了一个被身体压得扁平的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营房前,笑容灿烂,胸前别着的正是那枚三等功奖章。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给秀兰,等我回家。”

“秀兰……”老张突然红了眼眶,“山脚下王家村有个叫李秀兰的老奶奶,九十多了,年轻时一直在等参军的丈夫回来,等了一辈子,去年还去乡政府问过有没有消息。”

林霄把照片小心地放回铁皮盒,重新盖在遗骸身上。“出发吧。”他站起身,手掌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去王家村。”

队伍再次上路,方向却不再是逃离演习区,而是朝着山脚下的村庄走去。他们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像一支护送战友回家的队伍。远处的炮声还在继续,但在他们听来,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黑松岭的朝阳升起时,林霄和他的同伴们抬着那具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遗骸,出现在王家村的村口。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攥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当年她送给丈夫的定情信物。

当看到那枚熟悉的军功章时,老奶奶突然笑了,像个小姑娘一样,抹了抹眼泪说:“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遗骸、老奶奶和那群满身泥土的民兵身上,温暖得像个迟到了六十年的拥抱。远处的演习还在继续,但在这一刻,黑松岭的风似乎都停了,静静听着这个关于等待与归来的故事。

林霄看着老奶奶颤抖的手抚过那枚军功章,突然明白他们这群闯入军演的民兵,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只是逃跑。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比规则更值得守护——比如一个士兵回家的承诺,比如一群普通人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连正规军都无法理解的执拗与勇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的手掌,伤口还在愈合,但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却异常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