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阴阳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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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我总是孤身一人走在无尽的阴栈上,雾气浓得化不开。前方总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我不停地走,却永远也追不上,也逃不掉。有时,会突然出现凉亭的景象,那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人就站在亭子里,背对着我,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极不自然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每次都在快要看到他脸的瞬间,我惊醒了,一身冷汗。
白天也变得不对劲。我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走神,眼前浮现出阴栈那片昏暗的景象。有时在田里干活,一抬头,会恍惚觉得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灰色的人影,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更不愿意靠近北山了,甚至连看都不想往那个方向看。总觉得那片巍峨的山体,在沉默地注视着我,等待着什么。
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被母亲看出了端倪。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我吞吞吐吐地说了那天的经历。
母亲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是‘影身’!你碰到‘影身’了!”
“影身?”我从未听过这个词。
“那是困在阴阳栈里的东西!”母亲压低了声音,眼里满是恐惧,“不是鬼,也不是人,是以前死在栈道上的人留下的……影子!它们离不开那片地方,会在阴阳之间游荡,专门迷惑过路的人!要是被它跟上了,就会一直缠着你,直到……”
母亲没再说下去,但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得去找陈老瞎!”母亲当机立断。
陈老瞎是村里的端公,也就是巫师。他并不全瞎,有一只眼睛还能视物,年轻时走过南闯过北,懂些异术,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或者邪门撞鬼,都会找他。如今他年事已高,独自住在村尾的山脚下。
母亲立刻备了厚礼,拉着我去了陈老瞎那间昏暗的土屋。
陈老瞎听我结结巴巴地讲完,又用那只独眼仔细打量了我半晌,特别是我的身后和印堂。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唉,后生仔,你惹上大麻烦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那不是一般的影身,是带着极深怨念的‘债主’。你惊扰了它,它就跟上你了。这东西会慢慢吸你的阳气,磨你的魂火,等你虚弱到一定程度,它就能……取而代之。”
我听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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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爹,您可得救救山子啊!”母亲带着哭腔哀求。
陈老瞎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法子有一个,但凶险得很。你得再上一趟阴阳栈,在下次月圆之夜,子时之前,回到那凉亭。在那里,你得把这个……”
他颤巍巍地从床头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中间嵌着一缕干枯的头发。
“这是‘替身牌’,你把它挂在凉亭东边的柱子上。然后,面朝阴栈,喊三声你自己的名字。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回头,不能答应,必须在天亮前离开栈道!”
月圆之夜?那就是几天后!我还要再回到那个鬼地方?还是在半夜子时?
我吓得魂飞魄散,但看到母亲绝望的眼神和自己日渐虚弱的身子,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我度日如年。按照陈老瞎的吩咐,我每晚用他给的符水擦身,白天尽量待在阳光下,但那股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始终挥之不去。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眼窝深陷,印堂发黑。
月圆之夜终于到了。
那晚的月亮大得诡异,惨白的光辉洒下来,给万物都蒙上一层不真实的颜色。我怀里揣着替身牌,别过哭成泪人的母亲,再次踏上了北山古道。
这一次,山路比上次更加恐怖。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夜枭的叫声、不知名虫豸的嘶鸣,还有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都让我心惊肉跳。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的边缘。
终于,凉亭到了。
在惨白的月光下,破败的凉亭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亭子里面格外幽暗,月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进凉亭,按照吩咐,将替身牌挂在了东边的柱子上。木牌触碰到柱子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缓的叹息,从凉亭深处传来。
我头皮发麻,赶紧面朝阴栈方向站定。
阴栈在月光下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像一条通往地狱的惨白带子。浓重的雾气在栈道上方翻滚,里面仿佛有无数影子在蠕动。
我鼓起全身勇气,用尽力气大喊了三声自己的名字:
“山子……”
“山子……”
“山子……”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变得扭曲而陌生。
喊完第三声,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连风声和虫鸣都消失了。一种极致的死寂笼罩了四周。
我死死记得陈老瞎的话,绝不回头,转身就想沿着阳栈往回跑。
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阴栈方向的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一个模糊的、穿着灰布长衫的身影,在雾气中缓缓浮现,正朝着凉亭“飘”来!
它的速度看起来不快,但每一步都跨越了很远的距离!更恐怖的是,它没有脸!原本应该是脸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我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身后的栈道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如影随形,始终跟在我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我不敢回头,拼命奔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极其耳熟,像是……像是张货郎的声音!他在喊我的小名!
“山娃子……等等我……”
我差点就要习惯性地答应,猛地想起陈老瞎的警告,死死咬住了嘴唇。
接着,那声音又变了,变成了我父亲的声音,焦急地喊:“山子!快回来!你娘不行了!”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心如刀绞,但理智告诉我,这是假的!是那东西的诡计!
我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地跑,肺像要炸开一样疼。
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越来越近!一股冰冷的寒意贴上了我的后背!
就在我感觉一只冰冷的手快要搭上我肩膀的瞬间,前方终于看到了村口的灯火!
我几乎是滚下山的,一头栽进村口的土路上,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我发了高烧,胡话不断。
母亲说我昏迷期间,陈老瞎来看过,给我灌了符水,说我命大,魂总算抢回来了,但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很久。
那之后,我确实再也没做过那个噩梦,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消失了。但我变得和当年的张货郎一样,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身体也大不如前,再也干不了重活。
多年以后,母亲去世,我离开了那个山村,去了很远的地方生活,再也没有回去过。
如今的阴阳栈,想必早已彻底坍塌,湮没在荒草荆棘之中了吧。连同那些诡异的传说、骇人的影身,以及我年少时的恐惧,都一起被埋在了时光的尘埃下。
可每当夜深人静,我仍会想起那片终年不见阳光的悬崖,想起凉亭里那暗红如血的警告,想起那个在浓雾中渐行渐远的、穿着灰布长衫的模糊背影。
它或许只是一个自然的“留影”,但那个下午,它回眸的“凝视”,以及我转身逃命时,背后那无声却如影随形的存在感,至今想起,仍让我这垂暮之年的心脏,为之骤停。
那山,或许曾经真的是活的。它以它的方式,记住了所有路过它的生命,以及那些生命最终的恐惧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