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阁 方盐商大闹节孝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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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华轩去本家通知了一圈,结果惹了一肚子气,回来后气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余大先生就气冲冲地赶来,眼睛瞪得老大,问虞华轩:“表弟,你通知本家的人,他们怎么说?”虞华轩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那边通知得咋样啊?怎么气成这样?”余大先生气呼呼地说:“别提了!我去跟我家那些人说,他们不来就算了,还都说方家老太太入祠,他们都要去陪着祭祀、迎送,还想拉着我一起去!我劝他们,他们还笑话我不识时务,你说气人不气人!”
虞华轩苦笑着说:“我家那些人也是这样,我气了一晚上!明天我自己准备一桌祭品,单独送我家叔祖母入祠,不跟他们一起了!”余大先生说:“我也只能这样了!”两人就这么约定好了。
到了初三这天,虞华轩换上了崭新的衣帽,又让仆人挑着祭祀用的桌子,来到本家八房。一进门,就感觉里面冷冷清清的,一个来参加祭祀的客人都没有。八房的堂弟是个穷秀才,头上戴着破旧的头巾,身上穿着旧长衫,出来跟虞华轩作揖打招呼。
虞华轩进去对着叔祖母的牌位拜了拜,然后把牌位请上“车”。八房家租了个破亭子,用两条扁担,找了四个乡里人歪歪扭扭地抬着,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仪仗队伍。亭子前面只有四个吹鼓手,稀稀拉拉地吹着曲子,就这么抬着往街上走。虞华轩和他堂弟就跟在后面,一直把叔祖母的牌位送到祠堂门口才停下来。
隔着大老远,虞华轩就看见余大先生和余二先生兄弟俩也抬着两个破亭子过来了,同样没有吹鼓手,兄弟俩默默地跟在后面,到祠堂门口也停下了。四个人碰面后,就互相作揖行礼。
他们看到祠堂门前的尊经阁上挂着彩灯,装饰着彩色绸带,还摆好了酒席。尊经阁盖得特别高大,又在街道正中间,从四面八方都能看见。这时,戏班子的人就挑着一箱箱行头往阁楼上走,抬亭子的人说:“方老爷家请的戏子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西门方向传来三声炮响,抬亭子的人就说:“这是方府老太太的牌位要出发了!”不一会儿,街上就响起了锣声和一阵鼓乐声,队伍前面是两把黄色大伞、八面彩旗,还有四队骑着马开路的人。马队举着的牌子上写着“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提督学院”“状元及第”这些响亮的头衔,其实这些牌子都是余、虞两家送的。
开道的仪仗队过去后,跟着敲腰锣的、骑在马上吹奏的、提着香炉的,众人簇拥着放有方老太太牌位的主亭子,旁边还有八个大脚婆子扶着。方六老爷头戴纱帽、身穿圆领官服,跟在亭子后面。后面的客人则是分成两拨:一拨是乡绅,一拨是秀才。
乡绅这拨有彭二老爷、彭三老爷、彭五老爷、彭七老爷,剩下的就是余、虞两家的举人、进士、贡生、监生,一共有六七十人,他们都穿着正式的纱帽圆领官服,恭恭敬敬地跟在队伍后面走。秀才这拨也有六七十人,他们穿着长衫、戴着头巾,慌里慌张地在后面跟着跑。乡绅队伍的最后一个是唐二棒椎,手里拿着个本子在记账;秀才队伍的最后一个是唐三痰,同样拿着本子在记账。
余、虞两家到底是讲究礼仪的人家,还算有点情面。他们走到祠堂前,看到自家的破亭子在那儿,就有七八个人走过来跟虞华轩、余大先生他们作了个揖,然后就都簇拥着方老太太的亭子进祠堂去了。
随后,知县、学官、典史、把总这些官员也带着仪仗队伍来了,吹吹打打地安排牌位入位。接着就是知县祭祀、学官祭祀、典史祭祀、把总祭祀,然后是乡绅祭祀、秀才祭祀,最后是主人家自己祭祀。祭祀结束后,这些乡绅和读书人就一下子全涌了出去,都到尊经阁上吃饭喝酒去了 。
等祠堂里的人都走光了,虞华轩和余大先生他们才把放牌位的破亭子抬进祠堂安置好。虞华轩之前准备了一桌祭品,余家只有余大先生准备的一副猪、牛、羊三牲,两家也都完成了祭祀。祭祀完,他们就把祭桌抬出来,却没个歇脚、吃东西的地方。几个人商量着,就打算借衙门里管考场的小吏家坐一坐。
余大先生抬头往尊经阁看去,只见阁上全是穿着华丽衣服的人,大家喝酒吃肉,热闹非凡。方六老爷刚行完祭祀礼,之前穿着纱帽圆领的官服,显得拘束得很,这会儿换上了便装,就在阁上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放松。
这时,有个卖花的媒婆权婆子,长着一双大脚,大大咧咧地走上阁来,大声笑着说:“我来看看老太太入祠的热闹!”方六老爷满脸堆笑,和她站在一起,伏在栏杆上看外面还没撤走的仪仗队伍。方六老爷还指着一样样东西,兴致勃勃地给权婆子讲解。权婆子呢,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直接拉开裤腰捉虱子,捉到后,竟然一个一个直接放进了嘴里。
余大先生看到这又低俗又恶心的一幕,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对虞华轩说:“表弟,咱不在这儿受气了,也不吃这酒了。咱把祭桌抬到你家去,我和我弟弟去你家坐坐。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看这些糟心事!”说完,就招呼人挑着祭桌往前走,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走在街上,余大先生气愤地说:“表弟,咱们县里的礼义廉耻全都没了!这都怪县里管教育的官员不行!要是在南京虞博士管理的地方,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余二先生说:“你看虞博士做事的风格,他不会强硬地禁止别人做什么,但人们受了他道德教化的影响,自然而然就不会去做那些不合礼数的事。”虞华轩和余家兄弟几人听了,都无奈地叹了口气。到了虞华轩家,几个人吃了点酒,就各自回家去了。
当时元武阁正在施工,虞华轩每天都去工地监督修理。有天晚上他回到家,发现成老爹正坐在书房里。虞华轩跟他作揖行礼,一起喝了茶后,就问道:“前几天县里举行节孝入祠的仪式,老爹你怎么没去啊?”
成老爹撒谎说:“那天我本来想去的,可身上突然不舒服,实在来不了。我弟弟从乡下回来,说现场热闹得不得了。方府的仪仗队把半条街都占满了,王老爷和彭家的人都去送了,尊经阁上还摆宴席、唱戏,四乡八镇几十里远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大家都说‘要不是方府,哪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你肯定也在阁上吃酒,都没想着叫我。”
虞华轩解释道:“老爹,你不知道,那天我是去送我家八房的叔祖母入祠的。”成老爹听了,冷笑一声说:“你八房的本家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了,本家的人谁愿意去他们那儿?你这话就是哄我玩的,你肯定是去送方老太太的!”虞华轩也不想多争论,就说:“这事都过去了,别再说了。”
吃完晚饭,成老爹又提起田地的事:“那块田的卖主和中间人都来县城了,现在住在宝林寺。你要是还想买那块田,明天就能把买卖谈成。”虞华轩说:“我买就是了。”成老爹接着狮子大开口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啊,这桩买卖全靠我从中撮合,我得拿五十两银子的好处费,你得从买田的钱里扣给我;我回头还得找卖主那边要介绍费。”虞华轩痛快地说:“这有啥说的,老爹你就等着拿一锭大元宝吧。”
接着,两人就把每年的田租、田价、称银子的秤、银子成色、养鸡种草的收益、小租金、酒席钱、立契约写字的费用,还有过户给新田主的手续等各项细节,都商量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一大早,成老爹就把卖主和中间人都约到虞家客厅等着。成老爹满心欢喜地走进书房,请虞华轩出来签契约。一进书房,就看见好多木匠、瓦匠在那儿领工钱。虞华轩手里捧着一锭锭五十两的大银子,不停地发给众人,一个时辰不到,几百两银子就发完了。
等虞华轩发完钱后,成老爹就赶紧催他出去签田契。没想到虞华轩突然翻脸,瞪着眼说:“这田太贵了!我不买了!”成老爹一下子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虞华轩又冷冷地说:“老爹,我真不买了!”说完,扭头就吩咐仆人:“去客厅把那几个乡巴佬给我赶走!”成老爹对此是又气又恼,脸色难看得要命,没办法,只能自己出去,把这个坏消息告诉那几个等着卖田的乡里人。
成老爹被这么整了一下,后面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