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放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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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通没有回答。它如同石化般僵立着，金色的瞳孔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它认得远处那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山脉轮廓！那是盆地家园的天然屏障！但…盆地呢？它记忆中那个有着温暖地热溪流、顽强蕨类和新家园岩厦的巨大环形山盆地…消失了！
它发足狂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盘古戬迈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终于，它冲到了记忆中的盆地边缘。眼前的景象让它的血液几乎冻结。
曾经高耸的环形山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平了大半，只剩下一些低矮、风化的残丘，如同大地衰老的皱纹。盆地底部，不再是生机勃勃的绿洲，而是一片被厚厚的黄沙和砾石覆盖的荒原。几道早已干涸的、只剩下黑色河床的沟壑，如同巨大的伤疤，蜿蜒穿过荒原。寒风卷起沙尘，发出呜咽的悲鸣，再无一丝熟悉的温暖气息。
“不…不可能…”司通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低吼。它冲下残破的斜坡，在冰冷的沙砾间疯狂地嗅探、搜寻。露西的气息…石锤的气息…族人的篝火气息…全部消失了！只有风化的岩石、冰冷的沙土，以及一种时间流逝带来的、令人窒息的荒凉。
它的爪子在一块被风沙半掩的巨大岩石下，刨到了坚硬的东西。不是石器，而是一块断裂的、表面粗糙的泥板！泥板上刻着简陋却生动的图画！
司通颤抖着拂去上面的沙尘。借着微弱的阳光，它看清了：
第一幅：一只灰白相间的猫，额间有银毛，正在向一群围火而坐的人猿展示一块发光的石头（火种？）。人猿们脸上刻着代表喜悦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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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幅：巨大的、有着金属肢体的蜘蛛状怪物（阿努比！）从天而降，喷吐着光束。人猿们惊恐奔逃，有的被光束击中倒下。
第三幅：幸存的、眼神空洞麻木的人猿，在金属蜘蛛的驱赶下，背负着巨大的石块，正在建造一座…尖顶的、巨大的建筑（金字塔！）。画面角落，一只猫的身影孤独地望向远方，额间的银毛黯淡无光。
第四幅：巨大的金字塔矗立在一条蜿蜒的大河边，塔尖射出绿色的光束，连接着远方一座喷吐黑烟的火山（阿努比基地！）。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刻痕凌乱而绝望。
“露西…石锤…”司通的爪子深深抠进冰冷的泥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在它灰白的毛发上凝结成冰珠。它们…终究没能逃脱阿努比的魔爪！甚至…被奴役着，建造了囚禁自己的牢笼！而它离开的时间…绝非它感知的短短几十天！这沧海桑田的剧变，这足以让山脉风化的时间流逝…
“司通…”盘古戬巨大的手掌轻轻按在司通颤抖的脊背上。他虽然看不懂泥板，但能感受到司通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大地崩裂般的巨大悲痛。“时间…在这里…跑得更快？”他尝试着理解，来自坤渊的他，对地表的时间流速差异感到震撼。
“喵…嗷呜…”（报仇！）司通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比地心熔岩更炽烈的仇恨火焰！它指向泥板上那条蜿蜒的大河，指向那座金字塔，指向那座喷吐黑烟的火山！“那里！阿努比！”
盘古戬感受到了司通的决绝和刻骨的恨意，他岩石般的脸庞变得无比凝重。他握紧了拳头，体内蕴含的大地之力微微鼓荡。“好！去…砸碎它们！” 复仇，成为连接两个失落者的唯一纽带。
循着泥板的指引，沿着干涸古河床的遗迹向东跋涉。荒凉的草原逐渐被低矮的灌木丛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湿润的水汽和…某种沉闷压抑的气息。
终于，一条宽阔、浑浊、缓慢流淌的大河出现在视野中。河水呈现一种不健康的土黄色，两岸却并非预想中的荒芜，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高度秩序化的景象。
大片被精心开垦的田地沿着河岸铺展，种植着司通从未见过的、低矮的禾本科植物（早期小麦或大麦）。简陋但实用的引水渠如同蛛网般遍布田野。河岸边，堆放着晒制的泥砖，一些由泥砖垒砌的方形房屋聚集成村落。更远处，一座规模宏大的、由巨石建造的城池轮廓在地平线上显现。
这一切，本该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早期农耕文明画卷。然而，行走其中，司通和盘古戬感受到的只有死寂和压抑。
田地里劳作的人们，动作僵硬而机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他们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交谈，也不歌唱，只有麻木地挥舞着骨耜或石锄。村落里，妇女们沉默地研磨谷物，孩子们蹲在角落，眼神呆滞地玩着泥巴，没有孩童应有的嬉闹。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冰冷气息。
“他们…像石头。”盘古戬低沉地说道，他岩石般的心脏似乎也被这景象触动，感到一阵不适。他能隐约感知到，这些人灵魂深处被某种东西禁锢着，如同被锁链捆缚。
司通金色的瞳孔锐利地扫过人群。它捕捉到了细节：在一些成年男性的手腕或脖颈上，隐约可见皮肤下嵌入的、硬币大小的暗银色金属片，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光——阿努比的生物控制芯片！这些人，正是岩眉那一支被掳走的族人后代！他们被奴役了数千年，早已沦为阿努比活体核心的“工奴”！
压抑的气氛在靠近那座巨石城池时达到了顶点。城池的中心，三座巍峨的、表面覆盖着光滑黑色石材的金字塔拔地而起，如同三根刺向苍穹的黑色獠牙！它们的规模远超泥板上的描绘，塔身线条精准得令人窒息，绝非人力所能及。塔尖并非实体，而是悬浮着三颗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色多面晶体，正贪婪地吸收着穿透尘云的微弱阳光，将其转化为三道凝练的、散发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的能量光束，如同三条巨大的锁链，跨越遥远的距离，汇入东方天际那座始终喷吐着滚滚黑烟的火山口——阿努比基地的核心！
金字塔基座周围，是更加宏伟的广场和神殿。此刻，广场上正举行着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
低沉的、如同哀嚎般的号角声响起。人群（如果那些眼神空洞的生物还能称为人）如同潮水般涌向广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道路尽头，一座金字塔侧面，一道雕刻着复杂几何纹路的巨大石门缓缓开启，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出浓烈的机油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一群身披白色亚麻布、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祭司”出现了。他们抬着一个简陋的木架，上面躺着一个被精心打扮过的青年。青年眼神同样空洞，脸上却带着一种被催眠般的、诡异的平静笑容。祭司们吟唱着音调古怪、毫无感情的颂歌，内容充斥着对“圣甲虫之神凯布利”（Khepri，古埃及中象征太阳升起和再生的圣甲虫神名字被阿努比盗用）的赞美，称其为“文明的赐予者”、“永恒的主宰”。
“看啊！神选者！他将踏入永恒之门，沐浴凯布利的神恩，化为星辰，永世照耀大河！”为首的大祭司声音尖利，高举着一枚镶嵌着绿色宝石（散发着阿努比能量波动）的权杖。
人群发出整齐划一、毫无波动的低吼：“凯布利！永恒！凯布利！永恒！”
青年被抬到了黑黢黢的门洞前。就在他被送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微弱的风吹起了他额前的乱发。司通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它看到了！那青年额骨的轮廓，那眉宇间依稀的熟悉感…是岩眉的血脉特征！数千年过去，被改造奴役的族群，依旧保留着先祖的印记！
“不——！”一声凄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哀嚎几乎要冲破司通的喉咙！但它死死忍住了。它看到，那青年被送入黑暗的瞬间，石门轰然关闭。门内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却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嘶鸣！随即，金字塔塔尖那幽绿色的光束似乎猛地亮了一瞬！
那不是献祭！是吞噬！阿努比活体核心在以这些“神选者”的生命能量和灵魂为食，维持它腐朽的存在！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司通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盘古戬感受到了司通近乎沸腾的愤怒和刻骨的悲伤，他巨大的手掌按在了腰间的石矛上，岩石般的肌肉绷紧，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大地似乎都在他无声的怒火下微微震颤。
“阿努比…”司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