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咸阳暗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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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幅图:一套简易的青铜量规。包括测量箭簇长度的卡尺、测量榫卯直径的环规、测量角度的简易量角器。这些工具的结构简单到秦国的工匠完全可以立刻仿制出来。
画完这些,司通想了想,在图纸下方,用炭条笨拙地、却异常清晰地勾勒出两个秦篆大字:
“墨——科”。
做完这一切,它将炭条放回原处,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匠作府的清晨,是被一声变了调的惊呼打破的。
“鬼…鬼画符?不!神迹!这是神迹啊!”一位须发皆白、负责督造弩机的老匠师,指着墙上那几幅前所未见、却又精妙绝伦的图纸,激动得浑身发抖。守卫被惊醒,看着墙上的“墨科”二字和那超越时代的图纸,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匠作府,继而惊动了掌管全国军器制造的工室丞。这位素以严谨务实着称的官员亲自来到库房,当他看到那精确到毫厘的箭簇图、那对卡榫配合要求近乎苛刻的标注、以及那套简单实用的量规时,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标准化…零件互换…量产…”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抚摸过炭笔留下的痕迹,仿佛触摸到了改变战争形态的钥匙。“墨科?墨家?不…墨家机关术精妙,却无此等…此等直指核心的简洁与精准!此乃天授!天佑大秦!”
他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将此处列为禁地!召集所有大匠!按此图…不,按此‘墨科’所示,即刻试制!严控尺寸!用那量规验看!” 狂喜和巨大的责任感让他声音都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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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科”之名,第一次如同惊雷般,在咸阳匠作府的核心圈层中炸响。一套全新的、追求零件通用性和可互换性的生产理念,伴随着那神秘莫测的署名,开始在秦国最高端的军工体系中悄然萌芽。没有人知道“墨科”是谁,来自何方,但那些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图纸,却如同神谕,点燃了秦国战争机器向更高效率进化的一簇星火。
匠作府的波澜尚未平息,“墨科”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承载着思想交锋的废墟——咸阳城郊,一处荒草丛生的断壁残垣。这里曾是秦国为了招揽天下贤才、模仿齐国稷下学宫而设立的“招贤馆”,可惜在商君变法、法家独尊之后,这里迅速衰落,最终沦为一片被遗忘的瓦砾场,被秦人私下称为“稷下废墟”。
司通选择这里,并非偶然。它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又能引起特定人群注意的场所,来播撒另一颗种子——关于世界本质的认知种子。在跟随华阳夫人车队的日子里,它听士人们争论不休,深知这片土地上思想的碰撞与禁锢。它要做的,不是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投下一块激起涟漪的石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稷下废墟的残垣在凄冷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司通踏过破碎的瓦砾和齐膝的荒草,来到一面相对完整、由巨大青石砌成的残墙前。石墙表面坑洼不平,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
它再次取出备好的木炭。这一次,它画下的不是器物图纸,而是纯粹的图形与符号。
第一组:尼巴鲁三角。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边长比例标注清晰。在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分别画了一个代表恒星的符号(三个同心圆),并用直线连接,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旁边用炭笔小字标注:“天穹之锚”。
第二组:空间坐标网。三组互相垂直的直线,构成一个三维的立体网格框架。在网格的不同节点上,标注了不同的符号:一个代表行星(带环的圆),一个代表尼巴鲁的简化符号(风筝电厂轮廓),一个代表地球(带陆地和海洋波纹的球体)。网格的延伸方向,指向几个特定的星座方位(用秦人熟悉的星宿名称代替)。
第三组:圆周率(π)与勾股定理的几何证明。一个标准的圆形,内接多边形边数不断增加,旁边标注着不断逼近的周长与直径比值(用分数形式)。一个直角三角形,直角边和斜边分别标注a、b、c,旁边清晰地写出:a2 + b2 = c2。证明过程简洁而直观,利用了几何图形的面积关系。
最后,在图形的下方,依旧是那两个力透石壁的秦篆大字:
“墨——科”。
完成这一切,司通凝视着石壁上那些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莫测的图形,仿佛看到了尼巴鲁星空中冰冷的秩序与地球混沌初开时的原始几何之美。它将炭笔丢入草丛,转身没入黑暗。
稷下废墟虽已荒废,但偶尔仍有郁郁不得志的士子或好奇的学童前来凭吊或探秘。几天后,一个落魄的、曾游学齐国的墨家子弟在废墟中徘徊时,无意中发现了这面石壁。
“这…这是?!”他先是愕然,随即如同被雷击中般僵立当场。他认得那等边三角的完美结构,隐约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宇宙和谐之意;他试图理解那三维的网格,只觉得头晕目眩却又心驰神往;当他看到那简洁优雅、无可辩驳地证明勾股定理的图形时,更是激动得浑身战栗!
“天机!此乃窥探天地至理的天机啊!”墨家子弟扑通跪倒在石壁前,泪流满面,“墨家先贤所求‘天志’、‘明鬼’,皆在几何之中!墨科…墨科!定是吾墨家隐世巨子!天不亡我墨学!”他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和空白竹简,如饥似渴地临摹下石壁上的所有内容。
然而,墨家子弟的狂热举动,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最先被惊动的是咸阳廷尉府下属的法家士子。他们奉行“以吏为师”、“燔诗书而明法令”,对一切非官方的、可能动摇法家思想统治地位的异端邪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敌意。
“荒谬绝伦!”一位名叫李醯的年轻法家干吏在查看了石壁后,勃然大怒,指着那三维网格和尼巴鲁符号,“此等鬼画符,妄言天地星辰,分明是六国余孽、墨家妖人故弄玄虚,意图惑乱人心,颠覆我大秦以法为尊的国本!什么‘天穹之锚’?我看是惑乱之锚!什么空间网格?分明是构陷忠良的罗网!至于那勾股之证,不过是巧言令色的障眼法!”他的声音尖锐,充满了意识形态的敌意。
“李兄所言甚是!”另一名法家士子附和道,“墨家早已是冢中枯骨,如今借这‘墨科’之名,刻此妖图于废弃之地,分明是贼心不死!此乃大逆!当立刻禀明廷尉,铲除此邪说根源,缉拿传播妖言的墨家余孽!”
一场关于石壁几何学的争论,迅速从学术层面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墨家子弟视“墨科”为复兴希望,法家士子则视其为必须扑灭的异端邪火。双方在稷下废墟、在酒肆茶寮、甚至在廷尉府衙门外爆发了激烈的口水战。
“法家酷吏,只知刑名法术,不明天地大道!此乃窥探宇宙之秘钥!”墨家子弟据理力争。
“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当效商君,尽燔此类蛊惑人心之邪书!”法家士子寸步不让。
“墨科”这个名字,伴随着石壁上那超越时代的几何图形和引发的巨大争议,如同瘟疫般在咸阳的士人圈子中疯狂传播。有人说他是墨家隐世高人,有人说他是域外妖人,有人说他是上天派来的启示者。廷尉府迫于压力,最终派人用泥灰涂抹了石壁,并下令严查“墨科”其人,稷下废墟被彻底封锁。然而,“墨科”播下的思想火种,却在高压下如同地火般悄然运行,那些被临摹的图形和证明,在暗地里秘密流传,成为挑战固有认知的一把利刃。司通通过这面石壁,成功地将“尼巴鲁几何学”的种子,埋入了战国思想交锋最激烈的土壤,虽引火烧身,却也搅动了一池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