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献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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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来！"李德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阳转身，看到叔叔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叔，王婆婆她..."

"我知道。"李德才的脸色铁青，"下一个就是你爷爷...然后是我...然后是所有参与过祭祀的人..."

"爷爷不是已经..."

"死了也一样。"李德才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会把我们的灵魂从坟里拖出来...就像当年拖走小翠一样..."

远处又传来几声尖叫，村中亮起的灯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没有人敢出门查看。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只有偶尔的惨叫声打破这份死寂。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李阳说道。

"做什么？"李德才苦笑，"逃吗？你以为逃得掉？你已经被她标记了...从你踏进村子的那一刻起..."

李阳突然想起奶奶临终时看他的眼神——那不是对孙子的慈爱，而是...恐惧？她在恐惧什么？

"叔，奶奶是怎么死的？"

李德才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病死的...年纪大了..."

"你在撒谎。"李阳逼近一步，"奶奶身体一直很好，上次通电话时还说要去城里看我。"

月光下，李德才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她反对继续祭祀...去年大旱，村里又要选新娘...你奶奶站在老槐树下骂了三天三夜...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她...她就倒下了..."李德才的声音越来越小，"医生说是中风...但王神婆说...是树神发怒了..."

李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奶奶，可能是村里唯一有良知的人，因为反对这种野蛮的传统而被...谋杀？

"你们杀了她。"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李德才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村里人都说是报应...你奶奶年轻时...也参与过祭祀..."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李阳的胸口。他敬爱的奶奶，竟然也是这场恐怖祭祀的参与者？

远处，老槐树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树枝摩擦的声音，又像是...笑声。李阳抬头望去，在血红的月光下，那棵巨大的槐树似乎在蠕动，枝条像触手一样伸展着。

"她在那儿..."李德才的声音颤抖着，"她在等我们..."

"我们？"

"所有欠她的人..."李德才突然抓住李阳的肩膀，"但你不一样！你可以走！你是大学生，不信这些...趁现在还有时间，快跑！"

李阳甩开叔叔的手："跑？跑去哪？你不是说我已经被标记了吗？"

"试试总比等死强！"李德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我的面包车停在村口小路上，钥匙给你...快走！"

李阳犹豫了。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逃离这个疯狂的村庄，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是对真相的渴望？是对小翠的同情？还是...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李阳...来啊...来老槐树下..."

李阳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那个声音如此清晰，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她...她在叫我..."李阳喃喃道。

李德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不要听她的...那是..."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李阳的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李德才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躺在地上，刀刃上沾着新鲜的泥土。

"叔？"李阳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村道上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远处老槐树的方向，隐约传来树枝摩擦的沙沙声，和...一个女人的轻笑。

李阳弯腰捡起柴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面临一个选择：是听从叔叔的建议，逃离这个恐怖的村庄；还是前往老槐树，面对那个复仇的怨灵，揭开所有的真相？

血月当空，李阳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握紧柴刀，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李阳握紧柴刀，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他脚边打着旋。村庄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整个村子都屏住了呼吸。

转过最后一个屋角，老槐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在血红的月光下，那棵百年古树显得格外狰狞，粗壮的树干上那些扭曲的纹路此刻看起来像极了痛苦嘶吼的人脸。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李阳认出了王婆婆，还有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的脖子上都缠绕着槐树枝，眼睛凸出，舌头肿胀发紫。

"你来了。"

轻柔的女声从树后传来。小翠缓缓走出，红嫁衣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飘动。她的脸依然惨白如纸，但眼中的怨毒比之前更甚。在她身后，李阳惊恐地看到叔叔李德才被几根粗壮的树枝缠绕着吊在半空，脸色已经发青，双腿无力地蹬动着。

"放开我叔！"李阳举起柴刀，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小翠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微笑："为什么？他当年可没放过我。"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几十个声音的混合体，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他们都没放开我们..."

"我们？"李阳一愣。

小翠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挥手。地面突然隆起，几块泥土翻滚着落下，露出埋在树根处的几个小木箱——不，那不是木箱，是小棺材！每个棺材里都躺着一个已经干枯的人形木偶，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现代的，也有古代的。

"这棵树下埋着很多新娘，"小翠的声音恢复了单一，"从几百年前开始...每当天灾人祸，村里就会献祭一个姑娘给树神..."

李阳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奶奶临终的警告，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奶奶...她知道这些？"

小翠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她知道。她参与过，也反抗过。"她的目光越过李阳，看向村庄的方向，"她是最特别的一个..."

李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奶奶的房间！也许那里有答案！"他后退几步，见小翠没有阻拦，便转身朝奶奶的老屋狂奔而去。

奶奶的屋子在村庄最东头，是少数几间还亮着灯的房屋之一。李阳冲进门，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奶奶的遗像在供桌上静静注视着他。他直奔奶奶的卧室，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在奶奶的枕头下面，李阳摸到了一个硬物——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李王氏记"。他的手颤抖着翻开第一页，奶奶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1965年7月15日，晴。今天村里决定给树神献祭新娘。我反对，但他们不听。德才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能保佑村子风调雨顺..."

李阳快速翻阅着，日期跳跃到三十年前：

"1988年7月10日，阴。大旱三个月了，庄稼都快死了。王神婆说树神又发怒了，要一个新娘子。邻村老赵家的闺女小翠被选中了。那孩子才十七岁啊！我偷偷告诉她快跑，但她爹欠了赌债..."

接下来的几页被撕掉了，再后面的记录让李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1988年7月16日，雨。小翠死了。我永远忘不了她那晚的惨叫声。德才爹和王神婆把她绑在树上，挖了个坑...雨来了，村里人都说是树神显灵了。我吐了一整夜..."

日记中断了几年，再次出现时笔迹变得颤抖：

"1993年5月20日。又有人失踪了。王寡妇的女儿。没人敢说，但我知道又是那棵树...我偷偷去树下看，发现了一个新埋的小棺材..."

最近的记录让李阳的眼泪夺眶而出：

"2023年8月15日。干旱又来了。村里又在密谋献祭。这次我不能再沉默了。我要去树下守着，谁敢来伤害无辜的姑娘，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天前：

"他们威胁要赶我出村。说我疯了。但我知道疯的是他们。那棵树不是什么神，是吃人的恶魔！阳子要回来了，我得警告他别靠近那棵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他能找到这本日记..."

李阳合上日记，泪水模糊了视线。奶奶从一开始的默许到最后的反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擦干眼泪，突然明白了小翠为什么说奶奶"最特别"。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摩擦的声响。李阳冲到窗边，看到恐怖的景象——无数槐树枝像活物一样从老槐树的方向蔓延过来，爬过屋顶，钻进门窗。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整个村庄仿佛正在被这棵恶魔之树吞噬。

"不！"李阳抓起日记本冲出屋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街道上到处都是蠕动的树枝，它们像蛇一样缠绕着每一个遇到的村民。有的人被拖向老槐树的方向，有的人直接被勒死在自家门前。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跑过，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树根绊倒，母子俩瞬间被缠绕得密不透风...

李阳转身想逃，却看到小翠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红嫁衣上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现在你知道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冰冷，"你奶奶是唯一一个后悔的人。她试图救我，也试图救其他姑娘..."小翠的黑眼睛直视着李阳，"所以她死的时候，我没有折磨她。我让她平静地离开。"

李阳的喉咙发紧："你...你杀了她？"

"不，"小翠摇头，"是村里的人。他们觉得她坏了规矩...就像当年对我一样。"她突然凑近，腐烂的甜香气息喷在李阳脸上，"但你不一样...你流着她的血..."

一根槐树枝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李阳的脚踝，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他本能地举起柴刀，却在小翠的注视下慢慢放下了。

"你要杀我吗？"他轻声问。

小翠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愤怒与悲伤交织："我想...但我不能。因为你奶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像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她给我烧过纸钱...在我坟前哭过..."

缠绕着李阳的树枝松开了。小翠后退几步，红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走吧。天亮前离开村子。永远别再回来。"

"那...其他人呢？"李阳看向四周哀嚎的村庄。

小翠的脸上再次浮现那种诡异的微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三十年的血债...今晚一笔勾销..."

李阳还想说什么，但一阵狂风突然卷起，迷了他的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小翠已经不见了，只有满村蠕动的槐树枝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踉跄着跑向村口，一路上避开了那些活过来的树枝。经过老槐树时，他看到树干上那些扭曲的人脸纹路此刻全都睁开了眼睛，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尖叫。树下堆满了尸体，包括他的叔叔李德才——他的眼睛凸出，舌头外吐，脖子上缠绕着几根开满白花的槐树枝。

李阳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继续向村口跑去。就在他即将踏出村子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阳子..."

他猛地回头，看到奶奶站在老槐树下，面容慈祥，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她身边，隐约可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少女身影，脸上的怨毒已经消散，只剩下平静。

"奶奶！"李阳想跑回去。

"别回头，"奶奶的声音温暖而坚定，"走吧，孩子。带着我的日记，永远记住这里发生的事..."

李阳的眼泪再次涌出。他紧紧抱住奶奶的日记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长大的村庄——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然后他转身跑向叔叔停在村外的面包车，发动引擎，头也不回地驶向黎明。

后视镜里，最后一缕月光照在老槐树上，那些伸展的枝条仿佛在向他挥手告别。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了黑暗，但李阳知道，对李家村来说，再也不会有黎明了。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李阳停下车，最后一次回望那个方向。远处的山坳里，一缕黑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庄都在燃烧，包括那棵吃人的老槐树。

他翻开奶奶的日记本，在最后一页空白处郑重写下："2025年7月14日，我成为了李家村唯一的幸存者。这不是幸运，而是奶奶用生命换来的救赎。我将永远记住这一切，并确保这样的罪恶不再发生。"

合上日记本，李阳踩下油门，驶向远方的城市。他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将永远留在那个被诅咒的村庄，而活下来的他，肩负着一个沉重的使命——记住真相，并永远警惕人性中的愚昧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