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石矿镇的末路微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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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镇的矿洞,从来不讲道理。

它的咽喉是幽深的,带着湿漉漉的霉味和千年矿石粉末沉淀后的、挥之不去的金属甜腥。这里的黑暗像是有了实体,粘稠、沉重,能把人肺里的活气都压榨出来,只留下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墨玄熟练地侧身,避开头顶垂下来的、冰凉湿滑的石钟乳。十五岁的少年身形不算高大,在常年弯腰低头的矿工堆里却显得格外灵活。他手里紧攥着那把被无数汗水浸润出温润包浆的矿镐,镐尖在洞壁上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哐当”声,每一次撞击都溅起点点带着微弱赤褐色荧光的石屑——这是低阶“赤沉矿”,灰石矿脉最常见也最不值钱的出产。

“嘿,小墨头,省着点力气!”旁边一个老矿工缩在一个勉强避风的凹坑里,灌了口劣质、辛辣刺鼻的“火糠酒”,冲着墨玄喊,“矿柱又不会跑!挖了一早上,半囊矿石顶天了,歇会,攒攒力气,等换班的来了好有力气跑回去啃你那硬邦邦的‘石苔饼’!”

他叫老孙头,一张脸褶子深得能夹死石缝里的蠕虫,嗓门大得像洞顶滴落的水滴砸在铁板上的声音。

墨玄停下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其实更多是顺着石壁流下的、带着铁锈味儿的渗透水——在脸颊上留下几道污浊的痕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但显得格外白的牙齿,在昏黄的矿灯光下像某种小兽:“孙伯,力气留着又不能下崽。早点挖够份子,工头才高兴,赏的配给里兴许能多块腌肉呢?”他眨了眨眼,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再说了,万一运气好,捞着块没塌陷的‘暗蚀孔’,指不定能抠点值钱的‘星萤砂’出来?”

老孙头嗤笑一声,咕咚又灌了一大口:“暗蚀孔?做梦去吧!咱们这条破矿脉,早八百年就被大宗门掏空灵气矿了。现在能挖出赤沉矿填肚子就算祖宗保佑了!还星萤砂?呸!你小子,年纪不大,倒是跟霍老鬼那老滑头学了一肚子的白日梦!那老东西自从掉进一个半塌的暗蚀孔,瘸了条腿以后,就整天神神叨叨讲什么‘烬灭微潮’、‘古神遗骸’,晦气!”

“霍老鬼”是镇上另一个传奇人物——曾经的传奇。据说三十年前真在一个塌了半边的禁地里摸到过好东西,发了笔小财,但也瘸了条腿,变得神神叨叨。镇上人都当他是矿洞里的孤魂野鬼。

墨玄没再接话,只是嘿嘿一笑,重新挥舞起矿镐。他其实对霍老鬼那些神神叨叨没什么兴趣,更关心中午的饼子能多夹点什么。但挖矿这事儿,讲究的是个韧性,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那点不值钱的矿石慢慢刮,靠的就是这一点点、一点点抠出来的希望——或者说,活下去的嚼谷。

矿灯光晕在潮湿的石壁上摇晃,将墨玄专注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能闻到矿粉刺鼻的气味、老孙头酒糟般的汗酸味、自己身上湿冷黏腻的矿工服散发的潮气,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这片废矿的……腐朽感。就像一块在阴暗角落里放得太久、内部已经开始变质的巨大石头。

突然!

一种尖锐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亿万根钢针同时刺穿了颅骨,狠狠扎进脑子深处,搅动!

墨玄眼前一黑,手中的矿镐“哐啷”砸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差点把早上那块硬邦邦的石苔饼全呕出来。身边的矿工们反应更剧烈,有人抱头惨叫,有人直接扑倒在地,口鼻涌出白沫。

头顶!无数原本只是缓慢滴落的渗透水,骤然间变成狂暴的水流,哗啦啦冲刷下来,冰冷刺骨。石壁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是岩石在巨大压力下濒临破碎的呻吟。整个矿洞,在这无声的尖啸和洞顶的狂流中,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攥住的笼子,剧烈地**震颤**起来!

“地…地动了?!”

“放屁!矿石要塌了!快跑啊!!”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爆发的绝望呼喊打破。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矿灯在惊恐的奔跑中被撞落、踩灭,本就幽暗的矿洞变得更加黑暗混乱。人们拥挤着,推搡着,哭喊着,像无头的苍蝇般涌向唯一的出口方向。

“小墨头!快!跟上!”老孙头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他连滚带爬地冲向主巷道。

混乱中墨玄顾不上去捡地上的矿镐,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缩身紧贴石壁,避开恐慌人流最拥挤的中央。碎石和泥浆开始簌簌落下,砸在头上肩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粉尘味道。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撞击都带着胸腔的剧痛。

就在他随人流挤到矿洞分岔口时,异变再起!

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冷,像寒冬腊月最刺骨的冰水,毫无预兆地从主巷道深处倒灌而出!这冷意直透骨髓,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凋零感**,仿佛所过之处连光和热都会被瞬间吸走。原本只是震颤的矿洞,在这股阴冷气息的冲击下,猛然发出更加剧烈的呻吟!

“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矿工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叫!

墨玄瞳孔骤缩!借着几盏还没熄灭的矿灯微光,他看到了!

那不是泥石流!

**是“灰潮”!**

传说中只在大宗派典籍里才有零星记载的恐怖现象——“烬灭微潮”的前兆之一!一种蕴含腐朽万物本质的灰色能量流!

只见那倒灌而来的灰气所到之处,岩壁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被泼了强酸,瞬间蚀刻出道道诡异的、如同枯萎藤蔓般的深痕!更恐怖的是那几个被灰气扫中的矿工——他们的身体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数百年的生命,皮肤急速灰败、干瘪下去,如同朽坏千年的树皮!眼睛中的惊恐神采瞬间熄灭,只留下空洞、浑浊的灰白!几秒钟前还在奋力奔跑的大活人,就这么变成了几具站立着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灰白石雕**!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包括老孙头,都被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惊得魂魄离体,僵在原地。恐惧不再是嚎叫,而是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个人的头顶。

“烬…烬灭…是烬灭微潮!那老鬼没说疯话!”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炸响,是矿工队长,一个独眼的汉子,他脸白得像死人,眼中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退…退!回矿道深处!往禁矿那边退!主道是死路!”

禁矿!那是矿脉早年探索时划定的禁区,塌陷、毒气、未知能量乱流,九死一生之地!

灰潮如同有生命的怪物,在吞噬了那几个矿工的生命精华后,丝丝缕缕的灰色能量明显凝实了一丝,更加汹涌地向人群蔓延过来!速度不快,却带着毁灭一切的绝对意志!

退?往哪里退?

往更深、更塌陷、更危险的禁矿退?

这是九死一生的选择题!

“操他娘的!走!”生死关头爆发的力量压倒了恐惧,独眼队长狂吼着,连推带搡地把身边吓傻的人推向岔路深处的黑暗。

墨玄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他骨子里那股矿工练就的韧性在死亡逼迫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头灵活的狸猫,紧跟着独眼队长冲进通往禁矿区域的曲折巷道。

身后,灰潮如同缓慢蠕动却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吞噬着落后的惨叫和灯光。空气越来越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生命之火摇摇欲坠。这鬼东西不是矿难,它是要断绝一切生机!

狭窄倾斜的巷道布满了塌陷堆积的石块,湿滑异常。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烟尘弥漫。矿灯早已在混乱中丢失殆尽。墨玄只能凭借多年下矿练就的直觉和对黑暗的熟悉感,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攀爬。他能听到身后同伴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呼,以及更远处灰潮吞噬一切后带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

“爹!爹你在哪?!”墨玄的声音嘶哑,在混乱的奔逃声中徒劳地呼喊着。他爹墨铁山是今天另外一条巷道的监工。

“铁山在后面挡那些畜生引开那玩意儿!”是老孙头的声音,充满了血沫子的呛咳和决绝,“别喊了!快走!”

墨玄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冰冷的矿镐凿了个窟窿。但他脚下没停,甚至更快!矿工的儿子,从小就知道在绝境里哭喊没用。活下来!找到出路!才能知道爹是死是活!他眼中酸涩,却被冰冷的汗水死死压住,只剩下狼崽子般的倔强和狠劲。

又拐过一个急弯,前面的巷道豁然变宽了些。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沉的绝望!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塌方体!

无数的碎石、断梁、扭曲的金属支架堆成了一座小山,将巷道彻底堵死!严丝合缝!水柱从缝隙中猛烈喷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完了…完了…”队伍里有人瘫倒在地,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独眼队长冲到塌方面前,疯了一样用手去扒拉那些巨大的碎石,指甲瞬间翻起,鲜血直流,但他的动作如同蚍蜉撼树。“该死的!怎么会塌在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和灰潮带来的阴冷气息越来越近。绝望像冰冷的水银,灌满了这个狭窄的空间。

墨玄喘着粗气,冰冷潮湿的空气撕裂着他的肺,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狼一样在黑暗中环视。塌方的山壁……绝望的人群……身后越来越近的死神……他能闻到灰潮特有的腐朽死亡气息了,仿佛死亡本身在耳边吹气。

**怎么办?**

他妈的必须冲出去!

目光扫过左侧一片靠近洞壁、相对较薄弱的塌方区,那里堆积的似乎是小块些的矿石和断裂的木梁……等等!

墨玄的瞳孔猛地一缩!在那片塌方区域的背后,靠近湿漉漉的岩壁根部,在一片污浊混乱的碎石阴影里,他瞥见了一个东西——一个极其不规则的、被乱石半掩着的**洞口**!

那绝非矿工开凿出来的巷道!边缘参差嶙峋,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开的天然缝隙,又或是某种坍塌冲击形成的空间。最诡异的是,那洞口边缘的岩石色泽……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深灰,像是蒙上了一层粘稠污浊的油膜。一股若有若无、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与身后灰潮同源但似乎更加……“凝滞”?或者说是“沉淀”的凋零气息,从那个洞口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那里绝不是生路!

直觉在尖啸,每一个细胞都在传递着本能的巨大恐惧。那是远比身后蔓延的灰潮更深沉、更古老、更本质的死亡气息!仿佛那张黑暗裂隙的背后,潜伏着能冻结时光的远古墓穴。霍老鬼那些关于禁矿深处埋着“烬灭源头”、“古神尸骸”的呓语碎片,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

但!

灰潮如同灰色的死亡幕布,已经涌到了他们所在空间的入口!

“队长!那边!有个洞!”墨玄再也顾不上隐藏那洞口的诡异,指着左前方嘶声吼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完全变形。

独眼队长顺着墨玄手指的方向,猛地回头!

他也看到了那个被乱石半掩的恐怖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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